师娘死了。
张文义不敢相信,一直摇晃着脑袋,始终不愿意投入这份情绪之中。他宁愿相信今晚的奖杯不是给他,也不愿相信师娘离去的信息。
师娘于他而言如同再生父母,如若没有师娘的照顾,他绝对不会好好活到现在。物质上的生活是家里人给的,可是精神上的生活少不了老师和师娘的哺育。
刹那间,张文义看不到温暖的那束光,唯一瞧见的只有这寒冬中,肆意飘动的雪花。一点也不美,甚至令人恶心。
他松开何屈的手,背过身去,这样的消息的确需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才可以消化,能否从悲痛的情绪中跳脱出来,始终成谜。
何屈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早,但他也绝不能隐瞒太久,他深藏在心底里的秘密,终究被揭开。瞒了太久,精神承受不住的压力,在此刻一切都释然了。看见张文义始终无法相信的态度,他也无可奈何,然而越想越沉陷其中,情绪无法调节,一瞬,他哭了。
不是简单掉眼泪,而是放声大哭。年过半百,再苦再难也不会掉下半滴眼泪的何屈,却在异乡,一个陌生的环境下,唯一熟悉的只有张文义,哭了。
哭得全身发抖,他缓缓蹲**,抱住膝盖。他如同一个小男孩丢失了心爱的玩具一般;如同一个小女孩不经意伤害了小动物一般;如同一个刚刚断奶的小孩一样;更像是一个没有思想只会哭泣的动物,他的情绪过于崩溃,展露出来的除了悲痛还有悔恨。何屈如同回归到了最原始的状态,他从未想过会如此难受,撕心裂肺,如割心头肉一般。
张文义被这悲情的氛围深深感染,哭得不省人事,恍惚间看到路边的灯光从暖黄色变成冷青色,渐渐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倒下了。
再次醒来,已然躺在了房间里的大床上,身旁坐着的除了何屈之外,还有一位师兄。
张文义觉得怪丢人的,立即坐起身来,结果发现浑身酸疼,疼得嗷嗷叫。
一副倔强不已的表情,令师兄忍不住发笑。
“好了好了,你好好躺着就是。”说完,师兄递过来一杯水。
此时,何屈一脸无辜的模样,低着头,不想理会太多事。
无奈之下,张文义接过那杯水,咕噜几声便喝完了。他甚至恨自己喝太快了!接下来该怎么和他们交谈,成了心里无法找寻准确答案的大难题,焦急得很。
师兄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乖巧。他是何导第一届学生,也是有名的一位师兄。虽然没有太多的作品,但现如今成了国际电影节的评委之一,成就和成果不亚于何屈。张文义对他多少有些了解,毕竟来之前,何屈便交代他,有事没事就去找师兄帮忙,拉近感情最重要。可张文义向来都是不敢和别人轻易交流的人,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
没想到,最终还是来到了师兄这边,着实有些尴尬。
睁大眼睛,东张西望,即便是看过无数遍的一幅画都要假装第一次看见的那种新奇,他不敢说话,更不敢问发生了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做出一副满不在意的状态。
师兄呲着牙笑着,没有半点架子,直勾勾看着张文义说道:“师弟好,我是白迎,久仰大名!”说完,他伸手到张文义的面前,客套得很。然而此时完全没有进入状态的张文义,面对这样优秀的师兄,的确有些紧张。不过关键时候,下意识的一些动作倒是缓和了不少尴尬。他抓住了师兄伸出来的手,跟着笑了下。
“师兄好,我是张文义,久仰大名。”
两人客套来客套去的,弄得一旁的何屈烦得很,立马瞪着他们俩。
“师出同门,何必打客套戏?”
何屈站起身走了出去,他的存在只会让他们紧张,甚至害怕,离开是明智之选。
此时,整个房间只剩下张文义和白迎二人,空气如同静止一般,喘息都开始犯难。
白迎作为东道主,自然会主动不少,笑得稍有夸张,但也不影响交谈。
“师弟实在是厉害,最佳导演实至名归!”白迎说完后,双手不知放在何处,处处都不合适。
他变得紧张不已,从未想过说话都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没有何屈撑场,他着实控制不来。正因为早知晓自己控场能力不足,他才选择退至幕后,找到了人生方向。
张文义快速眨眼,他还没有从晚上的情境跳脱出来,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师兄,昨晚发生了什么才来到您这里?”张文义倒吸一口气,着实害怕。
一说到此事,白迎呵了一声,气势立马上来。
“师弟,昨晚你可是喝醉了!老师都没有察觉到,直到你倒在地上,身上一股酒味,才意识到你喝醉了!”
说完,白迎一脸不屑的样子看着张文义。喝酒在何屈这里可是禁忌,不管是谁喝了,都要受到惩罚。难怪刚醒,何屈一脸不开心,竟是喝酒的原因。
然而张文义不喜欢喝酒,更不可能喝酒,怎么可能会是醉倒?
他摇着头,难以置信,思考片刻问道:“师兄,你也觉得我是会喝酒的人?”
这个问题着实难到了白迎,他可不了解这位师弟,可他从一开始却和何屈一样,对师弟不理睬,甚至默认了他喝了酒的事情。
仔细一思考,不该如此。
他尴尬地挠着头,紧皱眉头,反问道:“难道你没喝?”
张文义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不可能喝,然而此时已经是百口莫辩。
他只好转移话题,一脸严肃的看着白迎,问道:“师娘现在如何了,师兄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些吧!”
然而这话一问出来,白迎如同油锅上的蚂蚱一般,双手立马抓住张文义的双肩,大声吼道:“师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原来,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在昏睡的这段时间,老师竟然没有喝和白迎提起半个字。张文义瞬间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