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苏徽意去了前线,沈蔷薇自是无心睡眠,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闷闷的翻着书,厅里寂静无声的,才翻了几页,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刘妈的声音响在外面,“小姐,二少奶奶来了。”
沈蔷薇不免诧异,才起了身,刘妈已经引了程锦瑜进来。她看过去,就见程锦瑜穿着苹果绿的旗袍,素着一张脸,却是难掩美貌,走起路来依旧是柔柔不胜娇羞的模样。
沈蔷薇笑着说:“二嫂,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丫鬟呢?”
程锦瑜客气的说:“我这两天胸口发闷,就出来逛逛,正好到了这里,就进来看看你。”
沈蔷薇见她神态怪异,与平日的样子大相径庭,想着她这么晚过来,势必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说。就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
直到刘妈带着丫鬟走了出去,沈蔷薇才问:“二嫂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程锦瑜也不打算隐瞒,就将适才看到六姨太的事情全都说了,“虽然六姨太平日里娇纵跋扈,可说实话,我是真怜惜她肚子里的孩子。”
沈蔷薇想着她身为二姨太的儿媳妇,对着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只是不知真假,可想着这些年她因为不怀孕,倒是惹的二姨太很是生气。
程锦瑜见她不说话,就说:“我是个再怀不了孕的人,总也见不得人母子分离,那可是条人命啊!”
她心中难受,忍不住就垂了泪,“我知道这事儿如果没有父亲的默许,这些个人也不敢把事做的这么绝……连我的丫鬟都知道这里头有些夹带不清的事儿,和着就我这个少奶奶什么都不知道,求父亲是不可能了,母亲又一向听父亲的话,所以我思来想去,恐怕也就只有蔷薇你,是个善心人。”
沈蔷薇不妨她说出这一番话来,想着她从前的种种做为,言语中又透着无奈,这些年的苦楚自不必说,想了想才说:“二嫂,六姨太的事情我也清楚,只是我人微言轻,许多事情真的是有心无力。”
程锦瑜就叹了一声,“是啊,我们这些个人再见不得孤儿寡母的受欺负,说白了也是自身难保。我也是一时看到了心里难受,与你发发牢骚。”
沈蔷薇见她这样的冰雪聪明,就点点头,“我明白。”
其后的几天,府内皆是风平浪静的,虽说沈蔷薇日日都过去看六姨太,心中却是越来越没底,那苏子虞又不知因何故还没有回来,日子一天天拖下去,六姨太早已变得骨瘦如柴,成日里头不梳脸不洗,只是护着肚子,不准丫鬟婆子靠近她。
这样硬撑并不是什么好法子,沈蔷薇少不得要想些计策,只是自己实在是有心无力。这次苏徽意去前线,仍旧将卫戍队伍留在了府内,范子承每日都会向沈蔷薇报告一些前线的战事。
沈蔷薇因着忧心他的安全,近日胃口倒是极差,一连嚷着要吃酸的,只是吃过几口就会作呕。她怀孕的事除却刘妈外,便只有小竹知道,她又特意嘱咐过不准将这事告诉外人。张妈成日里跑过来送饭,见着沈蔷薇的样子,就特意留了个心。
临到了晚饭时间,张妈来偏房送饭,见沈蔷薇一脸的憔悴,就说:“姨奶奶可有什么想吃的么?”
沈蔷薇明知道她是要套自己的话,就摇了摇头,“这几天我着了凉,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张妈就问:“我瞧着姨奶奶气色不好,可有叫医生过来瞧过了?”
沈蔷薇不耐烦敷衍她,“不过是着凉了,用不着请医生来看,休息两天也就是了。”
张妈就笑笑退了出去,她出了门就一路小跑去了偏厅,一见了方语嫣就气喘吁吁的说:“是了,没错,绝对是有了!怀孕了!”
方语嫣一怔,厉声质问:“你说什么?”
张妈被她吓住,支支吾吾的说:“错不了,我老婆子看这事儿一看一个准儿,姨奶奶指定是怀孕了。”
方语嫣便呆坐到了沙发上,原本她就是个不得宠的原配,如今沈蔷薇怀了孕,她更觉得自己没了指望,用手使劲绞着帕子,隔了半晌才问:“嬷嬷,你可看准了?”
张妈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就说:“少奶奶把孙博谦请过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么?”
方语嫣是个受不得撺掇的主,当即说:“查出来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长她的志气灭我的威风?”
“哎哟喂,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忘了,在这督军府里,见不得沈蔷薇好的岂止那么一个两个?如果知道她怀了孕,还会有她的好么?”
方语嫣闻言就笑起来,哼了一声说:“就这么办,你现在就去请孙医生过来!”
孙博谦很快就赶了过来,方语嫣已经穿戴整齐,见了他就说:“孙医生,你这就跟我去看看 沈蔷薇吧,她这两天着了凉,我瞧着脸色不太好,你去诊一诊。”
孙博谦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恩了一声,跟着她走了出去。
沈蔷薇哪里会想到张妈竟然撺掇方语嫣来给自己看病,因着她与孙博谦有言在先,所以当他诊察完毕后,只说:“姨奶奶只是胃火有些旺,吃些清淡的就会好了。”
方语嫣半信半疑的问:“孙医生,你可检查仔细了?”
孙博谦明知道女人之间的战争掺和不得,只是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少不得替沈蔷薇遮掩下 去,他想着七少那边,就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方语嫣没有抓到这个把柄,当即哼了一声离开了。眼见着张妈一双眼睛贼溜溜的,沈蔷薇也没有说别的,只是对着孙博谦道了谢,就送他离开了。
刘妈见不惯张妈像看贼一样,就瞪了她一眼。张妈也不是个好惹的,当即哼了一声,有心嘲讽两句,却还是将怒气压了下去,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沈蔷薇无心理会这些事,不由得抚上肚子,心就沉了下去,只得在心中一遍遍安慰自己,他马上就会回来。
转顾桌上摆着的花瓶里放着几枝鲜艳的黄玫瑰,远远的,闻着馥郁的花香,沉郁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正值午夜,金陵的声色场所依旧是歌舞升平,夜色舞厅内更是喧嚷一片。乔云桦和着几个军部参谋喝的酩酊大醉,正各自搂着姑娘谈天说地,竟就着醉意对着如今时局高谈阔论起来。
几人说的正酣,就见阮红玉款款走了过来,她穿着身鹅黄色的洋装,带着时髦的礼帽,一路走过来,自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乔云桦见她走到了近前,就笑着问:“这不是金陵的红人儿阮小姐么?怎么有空到这种地方来?”
他大声调笑着,“你不是成功勾搭上七少了么?他什么时候娶你啊?”
阮红玉不理会他的嘲讽,只是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笑意盈盈的说:“这是我的事儿,与你有什么相干?”
她自包里掏出烟盒来,正是时下女子喜爱的洋烟,她拿出一根来点上,抽了一口,才说:“乔少爷近来倒是变了不少,成日里在这种地方流连,好快活啊!”
乔云桦喝了一杯酒,才说:“阮小姐过来,不会只为了说这些废话吧?”
阮红玉见他面色微红,那一双眼睛迷蒙的好似一汪潭水,就这样迷醉的看着她,说不出的好看。她稍缓了缓,才说:“乔少爷何必在这里借酒寄相思,你心心念念的人儿可不知道!现在七少去了前线,听说督军府里面也不太平,你就打算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
乔云桦的眼神转为凌厉,将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其余几人都纷纷看过来,却没有人敢出声。阮红玉见他动了气,就说:“瞧瞧你,我一提起她你就动气!”
乔云桦明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眼见着她卖关子,却是不理会她,只揽着身边的舞女亲昵的说着话,看在阮红玉的眼里,自是十分生气。她默默抽了口烟,“你这个人就是丧气的很!我这次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我马上要去前线了,这一次扶桑军的势头你也知道,势必要拿下明阳,你就不好奇苏七少会怎么做么?”
乔云桦冷笑一声,“两方都打了这么多年了,扶桑想要吞并南地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滩浑水我不打算再蹚了,随你去吧。”
阮红玉诧异的看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退出?”
乔云桦不愿意同她过多的说这些,就搂着舞女起了身,“来,我们去跳舞。”
阮红玉眼见着他就这样走开,心中自是愤懑,却是发作不得,跟着他往舞池中间走,淡淡说:“原本我还打算借这次机会彻底离间七少他们两口子呢,既然你没兴趣,那就算了,反正乔少爷成天左拥右抱的,少她一个,也不会觉着少了什么。”
乔云桦搂着舞女的腰,只当做没有听到。阮红玉见他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彻底没了法子,自觉没趣,就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乔云桦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勾唇冷笑起来,很快被五色灯光掩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