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诗意见她落了泪,便挑了挑眉,“沈小姐,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处安静的小院子,让你好好的养胎。”
她顿了顿,神情略有些冷淡,“你放心,只要你配合,我不会为难你。”
沈蔷薇安静的看着窗外,过眼的景致一瞬即逝,看在眼前纷纷杂杂的,她想着这些事情,倒觉得无趣,便抹了抹眼泪,转顾顾诗意,眸子带着几分清冽,“顾小姐,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她眼见着对方扬了扬眉,倒像是拒绝,却兀自的说下去,“你这样的嫁给他,心中难道不会有疙瘩么?”
她倒并非讽刺,只是想着这样靠着阴谋捆绑的婚姻,结果自然明了了。顾诗意冷冷的撇了撇嘴角,像是极度不愿意回答,但此时如果不答,倒显得十分没有底气。
就说:“不管我怎样的嫁给他,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勾唇笑了笑,露出傲慢得意的样子,“难道沈小姐不清楚?我才是那个最适合他的人。”
沈蔷薇赞同的点点头,这一刻倒似释怀了,“不瞒你说,在我决定往北地来的时候,我和他之间,就已经走到尽头了。我脑子里面没有那些旧式的思想,更不愿去做个怨妇,如若缘分不能再继续,倒是再不联络要洒脱些。”
她淡淡的笑了,“也许我说这些你并不相信,但我不是个好争的人,自从知道了你们的婚讯以后,我就真的存了心与那个人再无瓜葛了。”
这些话她从前只在心中默默地想过,如今说出来倒觉得轻松,此刻伸手抚了抚小腹,露出一丝平和的笑来,“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就只有我和孩子两个。”
顾诗意听她这处这样一番话,自然是怔了怔,才说:“沈小姐还真是一个潇洒的人。”
沈蔷薇便摇摇头,似是叹息一般的说:“我不是个洒脱的人,在做之前,我是个彻头彻尾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但现在我倦了,我只想平静的生活。”
她抬眼看向顾诗意,眸子十分的诚挚,“顾小姐,你和七少将来会有属于你们自己的孩子,而我注定了只是一个过客,让我走或者让我留下,于我都是一样的。现今我只想保护好我的孩子,让他平安的出生,平安的长大。”
顾诗意自然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心中何止转了一百个念头,只是见她眉目诚挚,隐隐还透着几分看透世事的决绝,这让她在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真的放她走么?如果是那样,他日孩子长大回去寻父亲又该是怎样的境遇?亦或如嬷嬷教她的那样,在孩子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选择斩草除根,永远的绝了后患?
顾诗意在这一刻倒像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只是这一瞬的迟疑不决,便好似在心底里接受了沈蔷薇的话,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此时看着她的眸光,再看着她的肚子,倒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沈蔷薇知道她的话起了作用,眼见着顾诗意一言不发着,就说:“其实这一次往北来,我是和乔云桦一起,在船上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决定再也不会回南地了,他是个怎样性子的人,想必顾小姐也已经知道了,只要在他身边,他是不会允许我回南地的。”
汽车已经缓缓转了方向,她看过去,原来已经进了一处斜巷,巷子最里,只有一个院门,日光被高高的院墙遮挡住,映出了一地的阴凉,门前挂着两盏灯笼,愈发显得十分冷清。
顾诗意干脆不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望了望眼前的院门,淡淡说:“再过几日我就要往南边去了,沈小姐就住在这里养胎吧。”
她说罢,司机便按了按喇叭,很快便见着三五成群的丫鬟婆子,还有听差急急的奔了出来,沈蔷薇眼见着这阵势,明知道这些人是要看管自己的,面上还是一丝不漏,“那就谢谢顾小姐了。”
顾诗意也不与她客气,只是点点头。沈蔷薇便下了车去,几个婆子眼疾手快的过来扶她,一面禁不住的打量,她只当做看不见,目送了顾诗意的汽车离开,众人才扶着她缓缓的往里去。这些人倒是客气,一面与她热络的说这话,一面提醒她小心地上。
进去后便是偌大的院子,地上铺着青石板,两侧通向各房间的小道则铺了鹅卵石,看着极是雅致,房间是一色的古旧建筑,院子里栽种了几棵树,这会儿日光满溢,十分的生机勃勃。
她无心去看,只是随着婆子往屋里去,骤然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她自然非常的不适应,此刻眼见着这些人围着自己打转,那略带讨好的笑容看在眼里,令她极是不舒服。
直到进了房间,入眼先是一个正厅,往里走才是卧室,厅里极是凉快,又燃了果香,一进到里面便觉得暑热消减了一半,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着,拿点心的,端茶水的,极是周到。
沈蔷薇老大的不习惯,却也不好推辞,勉强的吃了口点心,便推说身子乏了。
丫鬟便扶着她进了里面的卧室休息,她倒是真的困了,阖上眼便睡了过去。
因着南地的战局慢慢的缓解了,所以位于各处的苏军都纷纷撤离了,只有与扶桑的战局依旧焦灼着,原本苏青阳全力抗敌,但因着两地联姻事宜,他已于昨日撤了沿线的兵,退到了明阳后方。
这一突然的举动倒让苏徽意措手不及,因着明阳一带并没有驻扎的苏军,以至于扶桑看准时机,一连拿下了几个城镇。这一边苏徽意紧急调动了江北的苏军,只是短期内想要攻下来,却并不容易。
自打沈蔷薇离开后,苏徽意便没有好好休息过,原本身体就疲乏的厉害,如今与扶桑的战局又是水深火热着,所以一早便坐了专列往明阳一带去,两天后才到了明阳最北的边境,这里原是个小镇子,战事一起后,百姓便都纷纷离开了。
现今除了临时指挥部,便只有两个师的兵力。而前方五十里外正炮火连天着,一连两天,战火不息,两方一直在苦战。
驻防在这里的苏军司令正是沈瀚涛,因着提前通知过,他一早便对火车站进行了严格的布控,方圆十里内皆是岗哨。火车缓缓的开过来,很快便停了下来。原本苏徽意正是睡觉,他近来极是疲乏,只是神经紧绷着,即便是睡着,也十分的警醒,火车才刚停下,他便醒了过来。
才按了按额角,就听门外传来林宁的声音,“报告。”推门走进来,见苏徽意疲乏的抚了抚额,就说:“七少,沈司令过来了。”
远处的炮火声一阵一阵的传过来,好似雷声轰隆着,苏徽意系上领口的扣子,朝窗外望了一眼,见远近都是密密实实的岗哨,而那一头的天幕已经被浓烟染成了黑色,仿若天都被烧的焦黑。
他一言不发的走下去,近来他瘦了不少,更显得五官犹如刀刻,眉宇中那一种威严更加令人不敢直视。这样走下去,随行的侍从皆是鸦雀无声的。
沈瀚涛正等在站台上,虽然年长许多,但见了苏徽意,还是十分的客气严谨,打过招呼后,就对如今的战况做了简短的报告,苏徽意点点头,直至上了车,他便拿过地图看了看,略一皱眉,淡淡问:“对面有多少人?”
沈瀚涛坐在他对面,答道:“三个师左右。”
苏徽意静静看着地图,半晌才说:“援军最快也要一天后才能到,晚上派人包抄突袭,这一带后方都是崇山峻岭,天气又炎热,扶桑的军资补给势必供不应求,可以在后方进行突袭。”
沈瀚涛慎重的点点头,应了声是。
苏徽意用手指了指地图上的其中一块,又说:“明早之前,一定要攻下这里。”
直到了临时指挥部,因着战局焦灼,几个参谋长在行过礼后便又继续忙碌着,苏徽意身为总司令,第一时间指挥作战,直到了夜半,炮火声依旧响彻云霄,远远近近,都是嘈嘈杂杂的声音。
指挥部内只余下苏徽意一个人,灯光大亮着,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原来在拟定计划后,军区的参谋已经带了人去突袭,预计天亮前就会有结果。他无心休息,便一直坐在沙发等着,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他的脚边已经堆积了许多的烟头。
原本办公室内是静寂无声的,林宁却很快走了进来,面上的神情略有些沉重,“七少,派出去的人说并没有找到夫人……”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下去。苏徽意直觉里出了什么事,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冷喝一声,“出什么事了?”
林宁不敢隐瞒,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们的人查到了夫人乘的那艘船,据说中途有人带走了夫人……”
苏徽意将手中的烟头猛的摔到了地上,犹豫太过激动,连手都在微微抖着,指挥部的灯被炮火震得一晃一晃的,映衬在他的脸上,那一种冷俊到骨子里的气势直让人不敢去看。
他唇角动了动,才说:“马上派人去找!不惜一切代价,必须马上找到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