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蔷薇无心听他们说这些,见苏徽意还没有来,便起身朝厅里去,她穿着双软缎鞋,走起路来鸦雀无声的,直到走的远了,隐约听见苏子虞的声音,“你最好不要打什么主意……”
她听了这一句,却是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直觉里有些不安,抬眼去看,恰巧见苏徽意自楼梯上走下来,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问:“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就是有些乏了。”苏徽意已经走了下来,见她穿的单薄,这会儿厅里满是过堂风,虽是炎夏,却担心她被风吹的头痛,便挡在她左边,揽着她朝餐厅去。
抬眼的时候,见阮红玉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打趣道:“哎哟哟,这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七少么?”
苏徽意不理会她,只对着沈蔷薇说:“我刚才问过医生了,他说怀孕的人害喜的厉害,不比常人的口味,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去准备。”
沈蔷薇听着他柔声软语,本来怀孕是极辛苦的,此刻心中倒分外的高兴,也不知怎的就撒起娇来,“你这一说我还真有一样想吃的了。”
苏徽意便笑一笑,“你想吃什么?”
沈蔷薇将头一扬,“我想吃糖炒栗子。”她向来吃东西素淡,但到了这种时候,总也不忍拂了他的意,就随口说了一个。眼见着他要招手唤侍从,便拉过他的手,“先去吃饭。”
苏徽意从前便顺着她,到了如今这种时候,更是对她百般顺从,眼见着她一副小鸟依人样子,心中的愁绪不觉就消了几分,他想着今天这顿接风宴未必不是鸿门宴,只是他们兄弟向来如此,也不知道这次苏子虞又打了什么主意。
直到进了餐厅,便见苏子虞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客气的招呼她们坐下,“西风关酷暑,略备了薄酒山珍,为七弟接风洗尘。”
苏徽意不习惯客套,便沉默着点点头。倒是阮红玉兴致大好,直嚷着要唱曲儿,她又没有带琵琶,便拿稳了范清唱了两句昆曲,原是桃花扇的选段,“乍暖风烟满江乡,花里行厨携玉缸,笛声吹乱客中肠,莫过乌衣巷,是别姓人家新画梁。”
她从前在戏班子唱堂会那几年,总听伶人唱昆曲,她原就生着一副好嗓子,所以唱的自是腔调婉转,那眉宇的姿态也半分不弱,“王气金陵渐凋伤,鼙鼓旌旗何处忙?怕随梅柳渡春江。无主春飘荡,风雨梨花摧晓妆。”
这一段唱下来气势很足,将个悲欢表达的婉转凄哀。只是在这种时候,难免扫兴,苏子虞倒还是拍手叫了声好,“唱的不错。”
转顾苏徽意,意有所指的问:“老七,你觉得怎么样?”
苏徽意自然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他也正忧心着南地的时局,就说:“既然阮小姐借词挑明,三哥也别兜圈子,不妨说说你的条件。”
他想着如今苏子虞驻守西风关,一方面是清扫内患,另一方面则是守卫南地与北地的边界,毕竟如果驻守在这里的是平家军,想必北地早已寻了机会出兵。
苏子虞与他想的一样,“如今我带兵驻扎在这里,一方面因着我是苏家的人,北地不敢轻易动兵,另一方面是为了围剿张培元的余部。”
他替自己斟上一杯酒,“只是西风关乃风沙之地,常年的物资短缺,这里原本是南地布防重区,自打被平家军打下来后,人流走了一半,留下来的也是鱼龙混杂,这街上一个随随便便的贩夫走卒,都有可能是各方的特务。”
苏徽意点点头,“眼下最要紧的是守住西风关,我有个提议,三哥不妨听一听。既然西风关被你打了下来,我也不占你的便宜,我加派两个师给你向南围剿张培元余部,西风关这里便当做交换,如何?”
阮红玉噗的笑出声来,“七少这算盘打的可真精啊!一面收买了三公子为你效力,一面还清扫了南地的内患,真是一箭双雕。”
苏徽意便笑一笑,“如果南地被瓜分的四分五裂,我们苏家兄弟还有何颜面可谈?即便是老二,现在也正带兵跟扶桑打的火热,三哥一向晓以大义,这个节骨眼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苏子虞却是不在意的笑笑,“这个交换很合理,就这么办吧。”他举起杯,“老七,那就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苏徽意虽然有伤在身,还是不拘小节的同他饮了一杯。侍从这会儿端了紫蟹银鱼锅上来,那热气蒸腾着扑鼻而来,沈蔷薇也不知怎的便要作呕,拿了帕子慌忙起了身朝外走,还未到门口,便忍不住一顿干呕,她一早起来也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只是呕了几口水,苏徽意见了,便说:“你也出来半天了,我先陪你回去休息。”
沈蔷薇只怕他们还有大事要谈,就摆了摆手,“我自己回去。”
苏徽意也不多说,见她虚弱的站在那里,便一言不发的将她抱了起来,她虽然怀了孕,但身子依旧很轻,他抱起她便朝外走,侍从不敢耽误,忙就吩咐了司机去开车。
沈蔷薇老大的不好意思,“小心孩子,你,你快放我下来。”她一面说,一面又怕碰到他的伤口,不免动了气,“你这人真是!”
苏徽意倒像是十分畅快似的,哈哈笑了两声。他虽然受了伤,但到底行军出身,步履很稳健,好在也只有几步路,汽车便缓缓的开了过来,司机眼疾手快的开了车门,沈蔷薇眼见着他小心翼翼将自己放到车上,那模样十分专注,倒像是怀中抱了个玻璃瓷器,生怕磕了碰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样子还真像我的母亲。”
苏徽意倒不妨她突然提起来,只怕她伤心,但见她好似并没有当做一回事,就说:“你倒是真像个孩子,脚都肿成这样了,还自己忍着。”
他说罢便抬起她的双脚放在了腿上,她穿着双月白的软缎鞋,不过一蹬脚便被他脱了下来,眼见着一双脚肿的不成样子,他这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拿手轻轻的为她揉了揉,抬眼看她,见她脸颊红彤彤的,便笑着问:“我这样给你揉揉,有没有好受一些?”
她知道他从来都是威严示人,即便从前两人心意相通,他亦是一派的绅士样子,从来对她都是温和如水的,只是月余未见,他待她却是愈发的温存,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
就咬唇点了点头,他便继续为她揉着双脚,那虎口有常年握枪的茧子,摩挲下来,又痒又麻,却是别样的滋味。他微微垂着眼,睫毛仿若羽翼,又长又密,这样的视角去看,与平日的英气逼人大相径庭,原本天已经变得深蓝,窗外透进来几率淡光,衬得他的眉目愈发的柔和。
她倚靠在座椅上,这会儿倒忘了害羞,只是一个劲盯着他看,他也只当做看不到,唇角却轻轻的旋了起来。
这一路都是寂静无声的,汽车不过拐了两个弯,便到了地方。苏徽意眼见着一处干净的小院子,环顾四周,都是僻静的,便说:“这一处院子好,正适合你养胎。”
门口早已涌出来几个婆子开了车门,因着听差早就嘱咐过,她们一见了苏徽意,便恭敬的唤了七少。沈蔷薇不欲让他再抱自己,就要去穿鞋,不成想还是被他抱了起来,院子里亮着灯,他稳稳的抱着他,气息拂在她的耳畔,轻声打趣她,“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害羞?”
沈蔷薇明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这会儿倒像是抑制不住,“你快放我下来,我心跳的厉害。”
引路的婆子见他们打情骂俏,便快走了两步,待到了门口,就自觉退开了。苏徽意却是不放她,只淡淡的说:“马上就到了,你又没穿鞋,怎么走路?”
他说着就进了屋,里面是一个小厅,香炉里燃着香料,因着已经入了夏,换了清甜的果香,闻着只觉得馥郁满怀。他这会儿只觉得心神荡漾,她的发间原是淡淡的茉莉香,此刻混杂着果香,那香气愈发的浓郁扑鼻,他禁不住便在她发顶亲了一口。
沈蔷薇恐怕下人偷看,只是此时见他目光熠熠的看着自己,愈发的不知所措,慌了神一般瞥开眼去。他抱着她走到里间的卧室,门前隔了五色珠帘,她伸手去拂开,转头恰巧挨近了他的脸,彼此呼吸可闻,不由的都怔了怔。
那珠帘是五色的琉璃,外头的光透进来,便好似流光似的,而她的面颊亦是流光溢彩一般,他不由得情动,便轻轻吻了上去,倒像是生怕弄疼了她一般,只是浅浅的含着她的唇角。
她下意识的抱住了他,只觉得每吻一下都好似触电一般,让她心中愉悦。不由就启唇回应他,这一吻便好似火上浇油,越发的不可收拾。
两个人许久未见,此刻的温存便十分的狂热,苏徽意将她放到床上去,那月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愈发显得楚楚动人,他微微喘息着,倒不妨她勾住了脖子,主动的吻了上来,他唇角旋起一丝笑意,很快被月色掩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