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舷窗, 陆烬朝看到天矢一星上空的设施布置已经基本完成，阿米洛级以上的巨舰悬浮千米高空的位置，被改造成空医院。
而距离地面更紧的百米空, 级别较低的小型飞船连成一片，作为救援队的休息场所。
再向下，就是残破的星球表面，原本繁华的城市坍塌成肉眼可见的巨大坑洞, 海水填充其, 却为夹杂了无数垃圾, 浑浊成一片灰黑。
天坑周围是施展救援的地点, 虽然无法看清, 陆烬朝也能象到情况是多么惨烈。
电梯到达，陆烬朝紧跟面的人，和维多利亚一同进, 所人都沉默，向导无不被强烈的情绪所干扰，但需要坚持。
电梯运行，向着下方降落, 看不到外面, 只能听到隆隆声响，临时搭建的空电梯也不会显示楼层, 全凭直觉判断现身处多少米的高空，还多久会到。
漫长的四分钟后，电梯终于缓慢减速, 超重感让陆烬朝身边的一位向导忍不住发出干呕。
立刻人扶住她，简单的肢体接触此时此刻，成为相可靠的安抚。
电梯门打开, 接连走出，呼吸到的不再是医疗舰上满是血腥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气。
但弥漫的负面情绪仍然是无比剧烈的，甚至更胜一筹，距离地面的灾难现场更近，并且救援队的精神和心理状况同样堪忧。
地面情况实太多复杂，随时可能发剧烈地震和突然坍塌，许多大型机器无法使用。
联邦政府已经紧急从最近的地点调取数百万部高精度探测仪装备给救援队，探测仪只乒乓球那么大，能够自主运行，复杂地形发现最微小的命体征。
但还不够，数百万部探测仪分配到巨大星球的每个救援地点，是那么杯水车薪。
于是哨兵成为了人肉探测仪。
双耳让听见废墟之下的微小声音，鼻让嗅到鲜血味道的来源，以及看不见的地方是否存危险的化学物质。
比搜救犬还要敏锐太多太多，但同样，也承载着更多感官信息的轰炸。
“这边！”人从门里探出身，朝疯狂招手，向导快步过，看到许多坐或躺地板上的年轻军人。
都是刚从地面上来的搜救哨兵，每个人都处过感造成的痛苦，向导没任何犹豫，立刻扑到身，精神力探出。
陆烬朝抓住一个哨兵的手腕，瞬间进入的精神图景，摇摇欲坠的屏障已经被太多信息腐蚀。
陆烬朝一边帮助哨兵重构屏障，一边用最快速度清洗精神图景，防止步入过载的狂暴。
那些黑红色的淤积被雨水融化，霎时间陆烬朝听到歇斯底里的哭喊，极远处地表坍塌的沉闷声响仿佛就身边，血腥味浓重到令人作呕，任何细节都逃不过敏锐的双眼——
一滴巨大的水从天而降，砸精神图景的央，溅射开来，如同谁的眼泪。
仿若身临其境的痛苦。
陆烬朝淌过满地暗红色的积水，来到公园央，枯萎花圃的长椅上，坐着那哨兵的精神投影，整个脊背都垮下，深深低着头，如同要埋进膝盖里。
“嘿。”陆烬朝走过，轻声问道，“还好吗？”
哨兵精疲力尽地对抬起头，眼满是血丝。
陆烬朝紧紧握住的手，海水从天空幻化成雨，携带着温暖的治愈力量。
满地暗红被稀释，枯萎花圃重新出嫩芽，雨水落哨兵身上，为洗所疲惫和浑身污秽。
精神图景迅速干净如初，陆烬朝从撤出，抽离的下一刻，对哨兵低声道：“听觉嗅觉降低至1点。”
哨兵情况得到了再显著不过的调节，甚至精神上的痛苦都减少了许多，知道，是向导吸收了所负面情绪。
“……谢谢。”
陆烬朝点了下头，迅速安抚下一名哨兵。
动作很快，一连梳理过七名哨兵，才终于暂时停歇，纵然屏障再怎么坚固，从哨兵图景吸收而来的情绪仍然会进入自身。
陆烬朝站起来，用力锤了锤胸口，点被的负面情绪堵得喘不过气来。
其哨兵都接受着疏导，陆烬朝见状，安静地离开这间休息室，往旁边。
能感知到，这里还许多状态不佳的哨兵。
陆烬朝迅速来到旁边的休息室，轻轻推开门，房间里满是睡着的哨兵。
这里之大概是飞船的军备室，为了救援全部清空，地板上只铺了十几条被，横七竖八地躺上面，呼噜声此起彼伏，显然累极了。
波动还算常……陆烬朝的精神力隐秘探过，突然，眉头一皱，视线迅速投向某个方向。
陆烬朝迈步从睡着的哨兵身上跨过，来到房间东南侧的角落，其一位哨兵身蹲下。
双眸紧闭，面色平静，似乎跟身边的其人一样，也沉沉睡着了。
陆烬朝翻开眼皮，陡然发现两眼已经没了焦距，涣散地盯着空虚无。
神游。
哨兵精神完全集某一感官而无法抽离时，就会陷入神游，哨兵将陷入自己的精神图景，无法离开。
这甚至是比狂暴更危险的状况，狂化的哨兵五感会达到最高水平完全失理智，但好歹能够表现出来，只要施以及时的控制和安抚，基本上不会性命之虞。
但神游的哨兵，常常不被察觉地死于沉默。
哨兵身边的同伴对此毫无察觉，如果不是陆烬朝足够敏锐察觉到了异常波动过来看上一眼，等到被其人发现，会死。
陆烬朝迅速判断哨兵没受到其损伤，并非理性颅脑病变产的症状，双手按哨兵额头两侧，进入的精神图景。
屏障还算常，图景之应该被其向导梳理过，挺干净，只是不知道为何休息途，突然陷入了神游。
哨兵的图景是一条长长走廊，像是宾馆的布局，两侧都房门。
陆烬朝搜寻着哨兵的精神投影，必须要尽快，神游之的精神投影会逐渐虚弱，如果没能赶消失之将哨兵找到，仍然会死。
走廊一眼能看到尽头，没人，陆烬朝推开手边最近的房门，房间里装满了很多半透明的瓶，闪闪发光。
陆烬朝伸手轻轻触碰，记忆片段涌入脑海，看到哨兵年少时的经历——
陆烬朝立刻缩回手，没随探测人记忆的癖好。
房间侧旁还一扇小门，陆烬朝推开，同样是着其门的房间，装着一些零散的小物件。
陆烬朝明白了，这是由许多房间组成的迷宫，哨兵应该就其某个房间里。
好，那就开始快点找吧，这种情况下，一定要脑里画好详细地图，否则太容易迷路。
陆烬朝迅速推开几扇门，精神力探出寻找哨兵踪迹，深知时间就是命，脚下风，伸手推开面门的同时脚就已经迈了出——
然后一脚踏空。
陆烬朝坠入虚空。
识瞬间回归身体，陆烬朝睁开眼，看到的仍是哨兵平静面容。
——哨兵将赶出了。
陆烬朝深吸口气，强行定下心神，过强情绪和长时间工作已经影响到了的水平，放往常，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人推门进来，见陆烬朝蹲房间里：“诶？”
“陷入神游了。”陆烬朝飞速道，“必须把拉出来，给我一点时间。”
闭上眼，重新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
仍然是布着许多房门的长廊。
这一次，陆烬朝没贸然推门进入，房门都是木质，和地板之间存缝隙，水可以蔓过。
凝聚心神，调动所的精神力，将它扩散出。
水从陆烬朝的脚底出现，带着些微大海的咸湿气息。
水迅速积累，向着四面八方无声蔓延，流入门缝，入侵其房间，一间接着又一间，速度快到如同水管爆裂开来。
流水勾勒出精神图景的形状，四通八达，玄机遍布，陆烬朝清楚探知道哪些房间里存记忆，那些房间里放置着杂物，那些房间的门后布着陷阱。
精神力似永无止境，水面扩散，不断扩散，淹没所房间的地板。
直到它碰到了一双鞋。
陆烬朝猛然迈开步伐。
精神力已经为探知出了图景的详细模样，迅速沿着最短的路线往那间房，左转，向，再向右，再向两个房间……
陆烬朝推开面的最后一扇门。
小小的身影蜷缩房间角落，三四岁模样的男孩双手抱膝，听见陆烬朝进来，投来惊恐的目光。
“你是谁？”
……这是哨兵的精神投影？
陆烬朝放轻脚步，缓慢地向靠近，是的，从精神图景的映像就能看出，哨兵是个相留恋童年的人。
“我是来带你出的人。”轻声道。
男孩立刻摇头：“我不要出，外面好吵，又好多声音。”
“我会帮你。”陆烬朝身蹲下，“还很多人都需要你。”
男孩犹豫了一下，仍然摇头：“我这里就很好。”
“可是这里没别人，独自这里，你不会孤独吗？”
“一点，但是外面实太可怕了。”
陆烬朝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惨状，才能让年轻的军人都产如此抗拒心理，的精神力做支持，哨兵的身形暂时不再继续虚化，但不可能坚持太长时间。
“很多人都等你，你的战友，你的父母，还那些被你亲手救下的人，都等待着要感谢你。”
“……真的吗？”
“真的。”
男孩迟疑了一下，最终伸出手，被陆烬朝拉起来。
小小的身体只到陆烬朝腿间。
神游的哨兵以最脆弱的形态出现，将自己封闭精神图景，如果没人将带出来……将会永远沉睡这里。
陆烬朝牵着男孩些冰凉的小手，推开房间旁边的门，向着某个方向走——探查过程，已经寻找到了井的位置。
两人来到“井”旁，察觉到男孩的退却，陆烬朝率先站了井沿上：“来吧，不要怕，我一起跳进。”
“……”男孩咬了下嘴唇，最终迈上边沿。
跳了下。
哨兵瞬间睁开双眼，无数声音和味道涌进脑海，几乎就要勾起数小时的痛苦回忆，但这些信息形成冲击之，听觉和嗅觉就被立刻调节。
张了张嘴，似乎要些么。
“嘘——”陆烬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快休息吧。”
哨兵感激的目光，站起身，从横七竖八睡着的哨兵身上跨过，和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