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戚妃也笑道:“这丫头就会顺杆儿往上爬,娘娘索性别给了,让她着急去!”
皇后笑着让宫女把锦盒递过去了,说道:“这可人疼的样儿,倒真想不出平日里怎么受得了她们将军那火爆脾气!”
梅氏这时候已是惊出了一身汗,回到座上坐下,一张手绢子已攥得透湿。
琉璃叩谢后,拿了锦盒坐下了。
对面座里有个三十出头的少妇听得皇后那话儿,这会儿忽然也冲着琉璃笑了,说道:“娘娘这话甚是,臣妇前几日倒也听得有关祈将军脾气火爆的一则传闻,说是将军夫人房里的一张书桌被将军徒手砸坏了,臣妇当时就想,一张书桌好歹也有几寸厚吧,徒手要将它砸破,这得多大火气?却不知道什么事儿惹得我们祈将军发这么大火。”
琉璃着意打量了一番这妇人,只见头插着一枝宫制的翠玉点头五缨大凤钗,竟是做伯爵夫人的规制打扮,正琢磨着是哪位伯爷家的婆娘这么跟她过不去,小戚妃就道:“东阳伯夫人真是消息灵通,怎么我成日里这么闲,就没听过这些事儿?”
东阳伯夫人?琉璃接收到小戚妃投过来的目光,还是想不起来她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从来没跟东阳伯府的人打过交道,这东阳伯夫人一听便知是听说过她与祈允灏夫妻闹不和的事,指不定连祈允 灏让吴子薪给她开避孕的药她都知道了,可是但凡有身份的贵妇都不会无缘无故拿这个事当面取笑,她这是怎么回事?她几时得罪她了?
“世子妃没听过,那也是正常,只因这事儿我也是恰巧听来。”东阳伯夫人笑微微说了这句话,却是不往下说了,望着琉璃,又闭上了嘴。
皇后瞅着下方,不动声色往身后使了个眼色,便立即有小黄门躬着腰下去了。宫里与外头到底隔着道宫墙,有些事儿,真不一定那么及时传到宫里来。
琉璃也存着打听东阳伯夫人的心思,只是眼下不好动作,也就当作不关己事,微笑端坐着,指甲勾在绢子里头划圈儿。
其余人伸长了耳朵正待听下文,见得琉璃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坐着,不由又有点失望。下方坐着的人才准备开口,玉阶外忽然又转进来一个太监,说道:“太子妃到!”
皇后点头道了声“请”,屏风那头便就又走过来一行人,渐渐地往这边来了。
琉璃还未与太子妃碰过面,但是,有了何毓华拿着太子妃的书信害她的那一回,她也算是与她“神交”已久,这会儿不免就定睛往入口处望去。
屏风外当先走出一名手执拂尘的太监,躬着腰到了帘下,然后就见两名宫女分立左右,等弯了腰,才终于见到个头戴九雉四凤金丝累凤冠的美妇出来,装扮与皇后相似,但细看之下衣饰纹路却大有不同。
在座之人除了皇后与长公主,皆都起身见礼。太子妃笑着与皇后欠了欠身,说道:“方才在外头便听里头说笑欢畅,不知道母后与各位夫人们说什么呢?”
皇后往琉璃处看了眼,笑道:“正说起镇国将军与夫人间的趣事呢。”
听到镇国将军夫人几个字,太子妃顿时往琉璃望来,眉头间那一皱虽然是瞬间的事,但是恰巧抬头的琉璃却也刚好捕捉到了。果然,她在太子妃心中还是留下印象了。
“太子妃来迟了。”这时候东阳伯夫人嘴角扬起,瞥了眼琉璃说道。
“是吗?”太子妃笑了笑,便也道:“不知道将军与夫人间有什么趣事?”
“哪能有什么趣事?不过是东阳伯夫人取笑罢了。”琉璃颌首,说道。她也看出来,这东阳伯夫人似与太子妃之间相熟,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冒失地插嘴?这种风波可不能让它生起来,皇后跟前,她就是有九个脑袋都不敢造次。
但是太子妃却似没有罢休的意思,笑道:“若没有这回事,将军夫人又怎么会被人打趣?莫不是夫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可夫人在外头,可不像是那面皮薄的人,听说说歪理的功夫,也很不赖呢。”
这是指她冲撞太子的事么?这太子还在意图通过宋毗拉拢祈允灏呢,皇后这么大操大办陆缜的婚事也是为着拉拢臣工,减轻太子那事的不良影响,方才梅氏那么样她最后不都还借着长公主与小戚妃的话下了台圆了场么?这太子妃怎么倒还当着这命妇的面让她下不了台来?殊不知她如今还是祈允灏的夫人,太子妃让她下不来台,不直接就等于打了祈允灏的脸么?这样一来,不但太子的心思白费了,皇后的心意也间接被她糟踏了。
就这点脑子,怪不得能做出自降身份给一个大臣之女写信作证以图搅局的事来。
太子本就不够大智慧,有个这样的女人在侧,将来便是承了大统也多半会被后宫拖累。
皇后瞪了太子妃一眼,脸上隐隐露出丝恼色。
可惜太子妃压根就没望皇后那边,只以为这样便将了琉璃一军。贵妇们都不说话了,静静地观察着皇后太子妃与定北王府这一轮。梅氏方才受了皇后那一眼轻慢,倒是乖觉了,这时候索性也不说话,仿佛琉璃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受不受排揎跟她们王府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其实这个时候只要作为定北王的夫人以及琉璃的婆婆随便开口说句话来解围,表示太子妃方才只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番亲近,皇后都会领这份情的。可惜,她没有。于是,皇后看上去就更郁闷了。
这一下,窘的就不是琉璃了。不管怎么样,以太子妃的尊贵去揶揄一个命妇,总是有失身份的,所以此时她什么也不必说,更不必解释,只要静静端坐在椅上,拿出她二品诰命该有的姿态,做个大度乖顺的样子出来,这样就够了。
而长公主与小戚妃也没有说话,也皱起了眉头。因为,对于同为皇室宗族的她们来说,太子妃丢的是皇室的脸,方才那样的话,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说说并没有什么,甚至稍微斥责两句也可以,毕竟太子妃帮着太子出头,这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就立刻显出她的小器与狭隘来了。就算她不是太子妃,只是一个无关要紧的亲王妃子,当着众人们的面针对一个臣子之妻,也实在有伤脸面。何况,眼下琉璃那么安然,对此什么都没有解释,这样也就更能突显出她的轻浮。
“外头事那么多,你来这里做什么?”
皇后终于忍不住了,问太子妃道。
太子妃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加重了语气,这才转过身来,怔了怔,然后恭谨地弯了腰下去,说道:“臣妾前来请母后前去清宁宫,前去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外宫门了,太子与缜儿也已经准备好,就只等父皇母后驾到,便可举行婚典了。”
“既然快到了,那就走吧。”皇后说罢,便就起了身,“启驾”也不说了,直接用了“走”。
太子妃连忙随在身后,搀着她上了玉阶。
余下这些人自然也都跟着起身了,大婚的礼堂设在清宁宫,因为陆缜没授太孙,身份只相当于郡王,所以大婚步骤还是省了不少的,而前去观礼的也只邀请了臣子与宗室成员,所以品级命妇们倒是可以先在钟粹宫外殿小憩。
小戚妃使了个眼色给琉璃,琉璃知道她有话说,便放缓了脚步,渐渐走在最后。
“东阳伯夫人就是太子妃的亲妹妹,她与太子妃是一伙的。太子妃的娘家就是梁太师府上,这你该知道。而东阳伯夫人的女儿前不久又许给了右丞相余怀卿的长孙,这里头的关系,你自己琢磨。”小戚妃向来率直,眼下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琉璃听得东阳伯的女儿竟然嫁进了余府,倒是讶了一讶。这也就是说,余怀卿现在也成了太子党么?如果余府投靠太子,那何老太爷呢?是否也跟着站队了?何老太爷跟着站了队,那么何苁立自然也会跟着过去的。到时候她就算拿到了何苁立假公济私借饷粮昧财的证据,告发起他来是不是又得面临新的难题?
她咬了咬牙,回神冲小戚妃欠了欠身,说道:“难怪方才我觉得她们俩说话比寻常人亲近。还多亏了郡王妃提点。还有先前,也要多谢长公主与郡王妃方才出面替我家夫人在皇后面前解围,要不然,只怕我婆媳二人就要难堪了。”
“我又不图你感激,你说这些作甚?”小戚妃道,细细打量了她两眼,又道:“你跟祈将军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也早想问你,你们现如今究竟是怎么个样儿?怎么会弄到子嗣的事上来?”
提到这个,琉璃就犯难了。她知道小戚妃是真关心她,可又实在不知该怎么与她说,抿了半日唇,才不得已道:“您不是外人,我只能说,也就这样吧。”
小戚妃叹了口气,脱口道:“当初要是睿——”说到这里,又惊觉此话不妥,便就戛然止住了,改口道:“小两口的事,还是得你们小两口自己解决。不过你在南城门冲撞了太子,冲着太子妃方才的模样,还是要防着她们一点。”
琉璃点头:“晚辈省得。多谢郡王妃提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