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到了乾清宫,一进门见皇帝坐在御案后沉思,她便先拍了个响亮的马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从奏折后抬起一派淡漠的脸:“这是皮痒了?”
赵素看他这个样子,不像是憋着什么坏水打算对付她,便直起腰:“哪里?我这是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皇帝哼了下,往后靠进椅背里,看她半刻道:“说你胆大呢,治你的时候你怂得比谁都快。说你怕死呢,你又隔三差五地作死捋虎须。你是不蹦哒几下就不痛快是不是?”
当面揭人短就没意思了吧?
赵素把包袱放下来,敛色道:“您怎么专把人好心当成驴肝肺呢?古往今来的皇帝不都是喜欢这么让人山呼万岁的吗?我也只是顺应您的心意而已。”
“朕只喜欢真心实意的山呼,像你这样一看就是为了拍马屁而来的,没有最好。”
“您不喜欢我拍马屁?”
赵素说着就把包袱打开来,然后一面捣腾一面说道:“本来我还特地带了一只鸡进来,是打算感谢您的。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只有我自己吃?”
话说到这里她的包袱也已经打开了,一只黄土包裹着的圆球露了出来。赵素敲开外面的土层,又露出来一层荷叶,把重叠着的好几层荷叶掰开,还透着余温的诱人的肉香就飘了出来。
家里的小烤窑打从建起来后,就没有停过火。那里什么鸡啊鸭啊鹅啊的全都有,甚至还烤过小乳猪,所以这荷叶鸡拿出来的时候不光还是热辣烫手的,而且除去荷叶的清香与鸡本来的香味,还掺和了其余各种肉的香。
她这番动作下来,皇帝目光就已经移不开了,直到里面饱胀的一只大鸡腿也露了出来,他才抬起眼:“怎么会有拿土烹制的肉食?”
“没见过吧?”赵素掰下一只大鸡腿,伸到他鼻子尖前:“闻闻,香着呢!”
皇帝垂眼睨着她,没有动。
当时这鸡出炉端上桌的时候,赵邯他们几个风卷残云就把两只鸡给瓜分没了,赵素就不相信皇帝定力有这么好。
她把鸡腿肉一条条地撕开,拿着凑到皇帝面前:“要不您尝尝吧?没准儿这马屁的味道也还不错呢?”
这鸡肉只差没直接塞到皇帝嘴里了,皇帝瞥了她一眼,抬起手来。
“皇上不可!”
四喜见状赶忙走上来制止,看了一眼赵素说道:“赵侍卫虽然是信得过的人,但这食物是宫外带进来的,宫里有规矩,皇上您不能食用外面宫外之食!”
赵素撕开了的鸡腿停在半空……
“赵侍卫,”四喜严肃说道,“这宫中的规矩你怎么给忘了呢?皇上和太后所进之食材,每日都需得经过好几道查验,你带进来的吃食直接就呈给了皇上,万一吃出个好歹来,这罪过你担不担得起?”
“可我平时不也给皇上做了饭?”
“平时做饭,用的都是宫中的食材,而且端上皇上太后饭桌之前,都是有道核验的章程的,这个你不是很清楚吗?”
四喜说着就来收拾桌子上的鸡。“小的帮你包起来,回来你拿回去。”
赵素也不能拦着了,眼睁睁看着拿来拍马屁的鸡就这么被包了起来。
忽而接下来,皇帝却接过她拿着的那半只鸡腿,看了看之后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皇上!”
四喜都惊呆了!
“还行,没有吹牛。”皇帝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话,慢吞吞地又吃起了第二口。
赵素也看愣了,他还真吃?不怕她下毒?
“去慈宁宫传话,就说朕与赵侍卫有要事相商,迟些过去见母后。”
皇帝头也没抬,淡淡抛出这句话。
四喜顿片刻,立刻把鸡放下来,道了声是,退下了。
赵素始终愣愣地看着皇帝,半天才把自己手上另半块肉给放进嘴里。
在御膳房带了这么久,不给皇帝吃外食这种情况她倒也是清楚的。只是一时忘记了,才把这只鸡带了进来。所以四喜说的话她也没有底气反驳,不过皇帝不顾生命危险也要吃她这只鸡,还是让人意外的,相对于不可能有饿肚子的时候的皇帝,她觉得这只鸡也没有好吃到这种程度。
难道是他怀着啥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儿她瞄了瞄对面:“您传我来,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皇帝目光在她眼睛上停了会儿:“你两只眼肿成这样,昨夜里没少熬着夜骂朕吧?”
赵素一咯噔,连忙道:“看您说的!我怎敢对皇上不敬?”骂了她也不会承认啊!
皇帝也不追问,慢条斯理把半只鸡腿啃完,又撩撩手指,示意她撕只鸡翅膀下来。
赵素连着鸡胸肉一起撕了条翅膀给他,就看他举着鸡翅膀左右看着,往下道:“除了骂朕之外,还有没有想想怎么解决眼下这单生意?”
嗐!“这不是您的事儿吗?”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没学过?”
“学是学过,不过这话放在这儿显得好奇怪啊!”赵素抻抻腰,“皇上您别怪我说话直,你让我们出谋划策的时候就‘匹夫有责’,那平时呢?花月会的事也不见您让让步?没事的时候也没见您把我们妇女半边天的力量看在眼里?我这么重要,您倒是也跟礼让朝中臣子一样地礼遇我呀!”
皇帝斜着眼,淡定望着一身倒刺的她:“朕要是不礼遇你,你觉得你能进礼部?”
“……”
这倒是让赵素无话可说了。
她麻溜撕下另一只鸡腿。
皇帝望着前方,似边吃边沉吟:“组建船队的事遇到点麻烦。”
“什么麻烦?”
“一是船款,二是工期。”
他不消多说,赵素也能明白。一支船队少说也得十来艘船吧,这笔钱不是小数。再有造船是个巨大的工程,没有几年时间根本造不起来。她顿了下就说道:“所以现在生意是谈不下去了?”
“这主意是你出的,你来完善一下,给个具体的方略。”
皇帝胳膊肘支着桌子,言语淡淡的,但是每个字眼都透着一种不容她拒绝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