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以为他不会跟来,转了几个弯之后,才发现他还在不远处,且亦步亦趋地走着。前面就是广场的一个陆口,马路旁就可以打车。丹青赶紧加快脚步,一定要在他追上来之前拦到车。
善真倒是贼得很,穿过一家服装店走了捷径,丹青发觉他消失再转过头来时,他已经在路口那妥妥地站着了。
高跟鞋踩在广场的大理石上,熟悉的声音此刻却格外惊魂。丹青紧抓住包包的袋子,又气又怕,还真够欺负人的!
他胸有成竹地看着她,即使隔得很远,丹青也能看见他嘴角那嘲弄的笑。就像当初在观音庙,只有他俩的时候,他就用这种看戏的眼神看她。丹青撇过视线,在周围搜索起来,她就不信,这么大个地儿没个熟人!
想来,老天也是极眷顾丹青的,在她扫视了一圈无果就快要决定鼓起全部勇气给罗佳打求救电话的时候,一道有点点不太陌生的背影出现了。
干净利落的短发,颀长挺直的背,暗黄色的西装裤,长条纹的白色衬衫,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三分之一的手臂,恰到好处的长度,右手一块不低于她一年工资的手表。这样的背影,特点并不鲜明,只是那股冷淡劲让丹青有点熟悉。
看他正走向一辆车,也正巧是大众。也怪的很,他对车倒是不挑。简单鉴定完毕,设施加外形基本符合。丹青像是找到救星,见他开了锁,马上就要打开车门,她立马飞奔过去。
“真巧啊,徐先生。“跑得太急,一时收不住脚,停下来时目测已经超过正常距离,徐慢警觉一个人的突然靠近,脚步未动,上身却自动往后倾了个小小角度。知道他极有修养才忍住没后退,晓得自己冒失了,丹青赔笑着往后退了两小步。
因为她的自觉,徐慢对她添了点好感。面前的女人喘着粗气,大波浪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胸前,但笑容很好,就像他送她回家那晚的一样,大方得体,训练有素。虽然次次见面都没好事,但他对她印象却不坏。
徐慢点点头,算是回答。丹青心里一紧,这人冷漠得连客套话都不愿说,要是他问一句邵小姐这是去干什么,她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说有点急事,能不能让他送一程了吗。
他不给台阶,她也能自己往下走:“徐先生,你这是去哪儿?”
丹青已经想好,不管他说去哪里,她就说让他顺路载一程。
徐慢不急着回答,顺着她偶尔瞥向马路的视线看了看,一眼就瞧见路口处那个也看着他们的男人。徐慢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看着丹青,丹青心虚地冲着他笑了两下,眼神里发出求救的信号。
“徐先生,能载我一程吗?”开门见山,再试一次,冲他上次能够英雄救美,就不信他这次能袖手旁观。
徐慢眉头轻拧,看着她突然放在自己手臂上的双手,平静的脸终于皱了起来。虽然他那表情有点侮辱人,但丹青却因此心情变好。装石头,装冰块,看你怎么继续面无表情?
心里乐归乐,但丹青知道这动作却是越线了,她尴尬地笑了笑,立马松了手:“徐先生,说实话,我遇着点麻烦,你载我一程,不会浪费你很多时间,送我到最近的地铁站就行,可以吗?”
呵,又是地铁站!她当他的车是公交,专门载她从危险地带逃生,送她上平安号地铁。
徐慢打开车门,屈身进去。丹青以为得到默认,他一进去她说了声谢谢就拉后面的车门。
可惜,没等她碰到门把手,一阵汽油味扑鼻而来,丹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车子快速地从她身边滑了出去。
善真不愿再守株待兔,见她求助不成,面带戏谑地走过来,丹青避无可避。
“你还指望他救你第二次?”
丹青顾不得生气,只觉得一股凉意慢慢由脚底升起:“你跟踪我!”上次他居然也在!
善真摇头,笑容虚假至极:“我跟着姓辛的,姓辛的要找你,所以我就看到了,就这么简单。”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以为他只是个为了谋生什么职业都能做的世俗之人,可这世界本就是俗的,她自己何尝不是为了钱做了许多不能被别人认同的事。可现在看来,是她低估他了,居然跟辛家也有关联!
只要扯上姓辛的,丹青不由得全身发冷。
善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边拖边拽:“想知道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我不去!我不想知道,我不去!”丹青使劲挣扎,但力气还是太小,被他拖到了小路口。
上辈子真不知做了多大的坏事,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这才多久,她已经第二次当街被人这么强拉硬拽地给抢了。
本命年都没有这么倒霉!
双手被他禁锢住,根本动弹不得,骂再多的脏话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眼见他将车开了锁,顺手就要拉门。一时情急,丹青抬起右脚,朝着他的膝盖骨就是一脚。
鱼嘴鞋,斗流氓,最最合适不过。
善真痛得手一松,丹青立马挣脱,拔腿就跑。刚跑了几步,前方不远处的一辆车发出几声叫唤。
是徐慢的大众POLO!
丹青直冲过去,打开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徐慢立马发动车子,丹青惊魂未定地看着后视镜里还在追赶的善真,整张脸异常煞白。
直到车子转了个弯,后视镜里的男人消失了,丹青才彻底松了口气。刚才又是跑又是打的,身体现在才反应过来,还真有点累。她瘫软在座椅上,眼睛盯着前方,一时缓不过神来。
丹青对徐慢的好感渐深,不光这两次的出手相救,还有事后他的沉默。他从不站在施救者的高处问她: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报警。。。
丹青感激他的不闻不问,也许是因为他本身冷漠,别人的事根本不能引起他丝毫关心;也许是他的良好教养使然,这种事情,开口与否全由当事人自己决定。
可是,她却不想他误会。
他表现得恰到好处,她也不愿自己被误认为是个惹是生非的糊涂女人。
丹青看了一眼徐慢的侧脸,坚毅的脸上毫无波澜。他没有任何反应,她学着他,也看向前方。
“思言的画画的很好,尤其是树,春天的时候是大红色的,其他季节的树也是。刚发现时,我以为她是色盲,但又不敢直接问。我就去问以前带她的李老师,李老师说思言画的植物,无论是树,还是草,或是花,都只有一种颜色。。。”
徐慢终于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丹青笑了一下,算是宽慰他,也是示意他接着听下去。
“有一天,思言主动跟我说,她喜欢红色,尤其是耀眼的大红色,所以她画的东西,只要是她喜欢的,她都会涂上这种颜色。”
时间掐的很好,想说的话讲完了,也不用再找下一个话题,车子正好停了下来。地铁入口处来来往往很多人,吵杂的声音却能把人拉回人间。
“谢谢。”无论如何,都该道声谢的。
丹青微笑着关上门,忍不住招了招手,但又觉得他们还没有熟到分离的时候能道下次再见的程度。一点小尴尬,消失在她极速转身后的背影里。
这,算是解释吗?
徐慢看了眼旁边的空荡座位,发动了引擎。神经似乎因为机器的叫嚣变得躁动起来,想起她说话时紧紧攥在一起的手,嘴角往上扬了扬。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请不要乱猜。。。她想说的,是这个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