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元八年。
此时已到五年后。
卫云在宫中前前后后已有八年时间。
自南宫明昭的事情后,南宫裔和卫云确僵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后来卫云怀了龙种,南宫裔又惊喜的跑到“云水阁”来,自此在“云水阁”长住,照看卫云的饮食起居,但凡吃的用的必须自己一件一件亲自试吃试用,保证没有问题后才敢给卫云。
卫云怀胎十年,将南宫裔的悉心照料点点滴滴看在眼中,心中亦感动的一塌糊涂。
四年前,卫云生下皇子,名叫“南宫诺”,是为三皇子,排行在念红娇的南宫允、湘昭仪的南宫永后,但却是嫡子身份;两年前,卫云又生了个公主,取名穆阳。
当下正值四月暮春时节。
卫云坐在御花园的湖心亭中,看着身旁南宫允、南宫诺和穆阳、管阳一同玩闹,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自念红娇被打冷宫后,卫云就将南宫允和管阳公主接到自己身旁来抚养,疼惜不少于对待己出的南宫允和穆阳;一年前,念红娇在冷宫中去世,卫云更加对南宫允和穆阳照顾有加,疼爱甚至比南宫允和穆阳都多出几倍。
宫中人看着,个个都说皇后贤良淑德,南宫裔也因此十分感动。
毕竟,无论大人们怎么争斗,孩子们都是无辜的。
“娘娘,胡御医来了。”玉儿在卫云身旁小声说了一句。
卫云点了点头,挥手屏退左右,让宫婢们把南宫允、南宫诺、穆阳和管阳带下去,只看见胡材慵颤颤巍巍的过来,摇摇晃晃的跪拜行礼:“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卫云抬手,示意胡材慵起身,让玉儿给他赐座。
胡材慵作揖,将食指搭在卫云腕上把着脉相,半晌,捋着山羊胡开口:“娘娘近日调养的不错,身骨也比以往好了许多;但记得平日切勿太操劳,否则伤身。”
卫云点头,又挥了挥手让玉儿也退下,抬眼看着胡材慵。
五年前从滇国回来,卫云心中一直有些问题想跟胡材慵问个明白,可回宫后几番差人去太府院寻胡材慵都未找到,后来也旁敲侧击的跟南宫裔提及此事,但都没有回应。
四年前卫云怀南宫诺,身体一直不怎么舒服,御医们说因为以前流产曾留下病根,此胎凶险万分;南宫裔说无论如何保住胎儿,御医们却说此前卫云的病一直由胡材慵负责,且胡材慵看病素来不留案底,所以不敢冒然用药,南宫裔无奈才把胡材慵重新找来。
卫云心中此时已有些明白,当年玉佩的事情也许另有隐情,所以南宫裔才把胡材慵藏到一个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去了;因顾念着南宫裔的感受,想着他既然不愿让自己知道,或许有他不让自己知道的理由,也就自此作罢,可几日前有件事情,却让自己不得不重新把胡材慵找来,问问当年的事情、问问当初他背叛南宫裔归顺周家的理由。
卫云想着,缓声开口:“几日前,我曾在冷宫看到周氏。”
胡材慵一惊,瞪圆了眼睛看着卫云。
卫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几日前,念红娇的祭日,我去了冷宫,在那里碰到个疯癫婆婆指着我叫‘王素儿’,别人告诉我那是南宫惠的母妃周氏;周氏看到我情绪很激动,指着我一直说什么‘陈淑妃恶有恶报’,‘拆散了你和胡材慵’。”
卫云说着,停顿了一下,抬眼去看胡材慵的表情。
胡材慵神情复杂的低着头,一双浊目中忽然闪现出几滴泪光,半晌,哑声说着:“当年的事情……娘娘切勿再问;微臣不知惜福,曾做错了许多事情,现在心中悔恨得紧,只希望娘娘你一切顺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知道愈多,伤心愈盛。”
卫云皱眉:“也包括当初你设计我离宫的事情?”
胡材慵怅然叹息:“那件事情……是微臣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卫云追问:“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皇上做了什么,会让你那么想对付他?你曾是陈淑妃的专用御医,我娘是淑妃娘娘的贴身女婢,你们既然情投意合,那么后来我娘为什么会出宫嫁给我爹?你又为什么会背叛皇上归顺周家?胡御医,到底怎么回事?”
胡材慵摇头痛苦止声:“娘娘……求你别再提那件事!”
卫云皱眉:“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胡材慵喊着:“告诉你!我来告诉你!当初皇上出身前,陈淑妃娘娘曾故意用药来让自己流产以陷害周皇后;你娘以为我和周家合谋害了周皇后,才愤然离宫和我断绝往来,嫁给你爹苏正清!我恨陈家!恨南宫裔!也恨你!为什么你是素儿和苏正清的女儿!明明素儿该嫁的那个人是我!应该是我才对!我恨你们,所以我想害死你们两个!所以我才会和周子亚合计让你出宫!卫云,周皇后说的对,陈淑妃恶人恶报,她以为先帝真的很爱她么?不过看中她身后的陈家势力来扳倒周家罢了!卫云,在宫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真情,我希望你记住我这句话,日后有朝一日,你会明白你今日的想法有多愚蠢!”
胡材慵说罢,微微喘着粗气,瞪了卫云片刻,福礼离去。
卫云怔怔看着胡材慵离去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贤良淑德的陈淑妃,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原来,胡材慵因为陈家,曾经承受了那么多不该有的罪名。
当年,娘亲和他究竟有一段怎样的爱恨纠葛?娘亲在苏州和爹爹相伴的那些时日,心中却又在挂念着谁?那个自己素未谋面的娘,那个据说和自己长着相同面孔的娘,那个据说和自己性格品性很像很像的娘,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她的心中,到底装着谁?
卫云摇了摇头,她……应该爱父亲的吧?就像自己因为爱着南宫裔,才会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一样;胡材慵,也许就像周子亚一样,是那个装在心底的一声叹息。
世事轮回,原来世间,竟然有那么多相似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