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旁围着的接生婆见到南宫裔，立刻惊恐下跪：“皇上！”

南宫裔拨开接生婆，拂袖来到念红娇床前轻声低叫：“阿娇！你怎么样？！”

椒房殿内一片混乱中，密密麻麻的身影压在南宫裔和念红娇的床榻周围，念红娇痛苦闭着眼睛，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紧紧握住南宫裔的手艰难开口：“皇上……”

南宫裔低声开口：“阿娇……”

念红娇捏紧南宫裔的手颤抖*：“若……若臣妾活不长……请……请皇上看在……在龙脉的份上……饶恕臣妾爹爹一命……臣妾……臣妾……”

“啊——！”

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念红娇的脸部因痛苦而几乎扭曲，歇斯底里的疯狂舞动着用白绷带被束缚在床脚的手脚，涨得紫红色的耳根颜色便愈加难看。

紧跟着几个接生婆上前，又从念红娇身下接出了一盆暗红色的血水。

南宫裔心中一紧，紧紧握住念红娇的手：“阿娇，你坚持住！”

“啊——！”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一浪高于一浪，接生婆呼啦啦手忙脚乱的在念红娇床前侍奉，丫鬟们也来来回回更换了一波又一波，而念红娇除去痛苦的嘶喊，便再也没有答话。

半夜，伴着一声响亮的啼哭，椒房殿终于安静下来。

一个接生婆抱着一个乳婴，急匆匆来到念红娇卧房外焦急等待的南宫裔身旁，声音因兴奋而带着沙哑的颤抖：“恭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轰隆！接生婆的消息仿佛如晴空霹雳落在南宫裔耳中。

南宫裔万万想不到，念红娇真的生了男孩。

说来皇室血脉总归没有断，自己应该欣喜才对；可念家势力膨胀至此，自己正想借此番柳成桓出手的机会压制住念家势力，可谁承想念红娇竟然如此争气的生了个男孩！

自古长幼尊卑嫡庶有序，嫡长子继承皇位乃祖宗规矩，念红娇的男孩无论如何都是念家的希望，正如当初周家以南宫惠正统自居到现在都仍然是自己心中祸患。

如此……日后想彻底铲除念家，只怕就会更加困难。

接生婆看南宫裔面色沉重，困惑低问：“皇上……可在担心娘娘？”

南宫裔一晃神，问接生婆：“皇后现在如何？”

接生婆长舒一口气：“皇上放心，皇后娘娘……安然无恙。”

南宫裔低头不语，凤眼微眯看着接生婆怀中的婴孩，心中已有了主意。

三日后，南宫裔为刚出生的皇长子行册封礼，整个长临城张灯结彩三日以示祝贺。

念红娇本来尊为皇后，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法再凭子更贵；因此南宫裔为嘉赏念红娇产下皇子有功，只能把封赏加给其母家的城阳王念顾白——在柳成桓与城阳王争夺疆土的动乱中，南宫裔的确如在念红娇临盆那日所说的那样，偏向了念顾白。

卫云去甘泉宫找南宫裔，问：“皇上真打算舍弃城阳王？”

南宫裔悠悠然看着墙壁上的那副江山舆图，半晌，才缓声问：“若我此番，让周子亚带兵前去支援城阳王念顾白，和成桓作战，你觉得如何？”

妙！卫云心中第一个反应大抵如此。

让周子亚前去支援念顾白，无论柳成桓和念顾白谁输谁赢，于周家都不利。

若念顾白赢了，柳成桓和周家的同盟瓦解，柳成桓东线无法对抗念家，念家就能腾出手帮助念去仁在西北巩固势力，周家势力则被压制；若念顾白输，南宫裔便能对周子亚有所指摘，周家依然受损——若柳成桓和念顾白战乱意味着南宫裔势必受损，那么无论如何，也必须将南宫惠和周家一同拉下水，哪怕玉石俱焚，也别让谁占到便宜。

卫云心中想着，便开口问南宫裔：“皇上方才，可否算试探云儿的心意？”

南宫裔凤眸凌光一闪，双手搭在卫云肩上：“云儿，无论如何，周家我是必须要动的。”

卫云神情一晃，随即躲闪开南宫裔的目光：“我明白。”

南宫裔心中一凛，伸手将卫云揽在怀中，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的叹息：“当初……将你留在我身旁来对付周子亚……或许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

卫云伏在南宫裔肩上，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心中五味陈杂。

那年微雨寒冬，周子亚冒死救下自己性命，自此便不可能忘怀于心；就算此生无缘相伴其左右，但眼睁睁的看着他落难而不相助，自己却怎么也办不到。

自己，该怎么办？若有朝一日南宫裔真的要对付周家，自己该怎么办？

恍惚间想到那年南宫梁叛乱时，宫墙上飞身而跳的那一抹青烟，只怕梁姐姐，当时也和自己的心情一样纠结，一样的左右为难，一样的不知所措。

出了甘泉宫，卫云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子亚身着暗红色朝服，外披青衫，正静静盯着卫云看。

卫云心中一凛，不曾想会碰到周子亚，慌乱的垂眼躲开周子亚的目光，脚步匆匆的刚准备和周子亚擦身离开，却被周子亚紧紧拽住胳膊低声质问：“你跑什么？！”

卫云吃惊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子亚在甘泉宫门口拽住自己，他……疯了么？！

卫云紧张的四顾一番，不禁压低声音颤声反问：“你疯了么？！”

周子亚眼中满带悔恨的看着卫云，颤抖着低声开口：“情依，我的确疯了……”

卫云心中一紧，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汹涌澎湃的心情，狠狠甩开周子亚抓住自己的手，假装镇静的冷声反问：“周将军拦住本宫去路，到底有何贵干？”

周子亚身体一晃，踉跄后退几步，颤声反问：“你……非得这样跟我说话么？”

卫云扯了扯嘴角，冷声反问：“那么周将军，希望本宫如何？”

周子亚心中一痛，倒吸一口冷气，略带绝望的沉声回答：“卑职鲁莽，望娘娘恕罪。”

卫云心中一疼，身体一个踉跄，手指掐的掌心几乎出血，竭力控制住在自己情绪，淡然向周子亚福了礼，步履沉着的离开，心痛的无以复加。

十年来深埋在心中的感情，要连根拔起又岂是那样简单的事情？

可若不能长相厮守，相濡以沫，那便不如相互于江湖；自己和周子亚，彼此对此虽然心知肚明，但心中终归割舍不下，你来我往纠缠不清，也不知……何时才能到个头儿。

卫云心中如此想着，便微微叹息一声：上回在周家，自己的纠缠让周子亚原本放下的感情又捡了回来；现在，想让周子亚了结，便也只能由自己来作个了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