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你见过世界末日吗?
天空都会渲染成压抑、阴沉、逼仄的暗红色, 云朵厚重的像是下一秒就以这样坠落下来。火焰在大地上任何一个能够看到的裂缝上燃烧着,耳边能够听到的是痛苦的嚎哭声, 是尖叫与咒骂。
——透过那一片击碎的、用隔开外界的屏障,能够看到的外界的景象,就是这样。
妖精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非常擅长战斗的种族,不如说他们仿佛天生就应该同那些黑暗的、肮脏的、血腥的之类的事彻底的划开界限,连丝毫都不会沾染上。
他们或许的确是天生就拥有着强大的量,以及同自然亲和的能;是另一方面来说, 拥有着量却并不意味着拥有杀伤,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妖精或许连“伤害”的意识都没有。
是,毫无防备的白兔在面对早有预谋、不如说根就已经武装到了牙齿的恶狼的候, 会在猝不及防之下撕碎、吞噬, 鲜血彻底的浸泡和洗礼……这似乎过的符合逻辑了。
而与谢轻侯的怔忪不同, 商容却是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这个世界上的资源是有限的。”
他站在谢轻侯的背后, 第一次能够像是现在这样的、心平气和的同这个男对话。
“如果类想生存下的话,那么就必然会需从别的生灵那攫取空间与资源。这个世界就只有这么大, 容不下太多的存在。”
他探身上前,唇压在谢轻侯的耳边, 轻轻的笑了来, 就像是地狱面的恶魔。
“那么,第一位。”
“看见这样的场景……你真的,还能够心底毫无芥蒂的, 坚定的站在类的那一边吗?”
谢轻侯张了张嘴。
他是应该说点什么、亦或者是做点什么的, 总之绝对不应该让商容在交谈当中占据绝对的上风才是……但是那煌煌的火光全部都倒映在他的眼底,那些哭喊声与尖叫声全部都充斥在他的耳边,让谢轻侯觉得自己根没有办法说哪怕是半个字。
我是类。
而类作为弱势群体……在诸天万界当中举步维艰,四方皆敌。
所以……我想守护类, 这当中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无论是天碑七十六位的空蝉斯塔瓦,还是天碑五十七位的天使之王梅塔利恩,都是这样展示给谢轻侯看的,所以他当然会理所当然的认为,类仅仅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在这个世界上面活下便已经拼尽全,他们是需得到帮助和保护的。
然而眼下的一幕无疑将谢轻侯、或者说,是将黎川之前建立起来的那一种信念给砸了个稀巴烂。
是他终是恍然的记起,类这一种生物,却也同样是最残忍、最贪婪、最为利己的生物,他们的身上所存有的不仅仅是善念,同样也有让那些从恶念当中所诞生、亦或者是以此为食的、在所有的普罗大众的定义当中都足以归类为“邪恶”的存在为之侧目的暗面。
“第一位。”
商容的声音将他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拽了回来,又像是在刻意的提醒着他直视现实,不想着逃避。
“你怎么选择?”
“是帮助类将妖精彻底的镇压,让这个世界改名换代,冠以类的姓名;还是为妖精声张正义,将这些有如刽子手一样的类尽数斩杀?”
谢轻侯的手先是握紧,仿佛彰显着主并不轻松的绪;但是他很快的便又松开了,面上的表坚毅,显然是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我不作选择。”谢轻侯回答他,“我只做眼下,我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就以了!”
黑色的羽翼在他的身后展开,一瞬间像是能够将那漫天的血色都全部压制住;灰色的亡气流以他为中心开始四处弥漫,浓密的灰雾之下,类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再无声息,只余留了那些妖精们惊疑不定的看着原还在对着他们痛下杀手的类有如收割过的麦秸一样成片的倒了下,一之间甚至是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什么?”
“是谁?”
“怎么回事?”
整片战场因为这的豁口,而彻底的乱了起来。无论是妖精也好,还是类也好,全部都在寻找着造成这一切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在灰色的雾气最为浓郁的地方、在世界树银白色的树冠下站着的那个青年,眉眼清冷,那一双漆黑的眼瞳面有着诡异的花纹,看久了像是漩涡一样,近乎能够将就这样吞噬进。
他看着他们,眼底是过淡漠的绪,就像是在看着地面上爬的蝼蚁,没有什么能够入他的眼。
“我开始看不懂你了。”
商容在这整个过程当中都并没有插手,只是站在一旁静默的观看,安静的像是一个背景板。
“你愿意为了类,连斩两柱旧神,将自己彻底的摆在了【旧日】几十柱神明的对立面上;是眼下,你却又同样愿意为了妖精,向着昔日你不计较任何得失保护的类举起屠刀。”
他眼看着那些灰色的雾气几乎已经填充满了全部的空间:“谢轻侯,你想的,究竟是什么?”
一直背对着他的青年终是回过头来,商容几乎疑心自己在对方的眼眸面看到了某种幽暗的火光。
“我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想。”对方回答道,“我不过是想这样做、是就这样做了——仅此而已。”
商容久久的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帧一帧的分析他的表,最后终在某一个刻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是那样的用,以至眼角都渗来了一点生理性的泪水:“我却是没有想到,你会给我这样的答案。”
“谢轻侯,我居然开始有些羡慕你了,你简直是比这个世界上面的任何,都活的加的自由。”
商容的面上是八方不动的笑容,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祂的声音正在耳边疯狂的尖叫着,商容阻止谢轻侯如今的为。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无限空间并不能够在极短的间内就再一次的降临到商容的身体面,占据他作为暂的容器在世间自由的走和舒展自己的意志,因此只能够在商容的耳边疯狂叫嚣,倒是很有无能狂怒的那么点意味在面。
无限空间是秉持和推着终有一日让类成为新世界的主宰、彻底的推翻旧日的体系与神明——是为了这样的目的而存在和动的生命体。
眼下谢轻侯在做的事与祂所推崇执的信念并不相符,无限空间不就是跳着脚的指挥商容,务必将“祂最珍爱的这些孩子们”从谢轻侯的手中给保下来。
然而,一直以来,都对祂的吩咐全部都完美落实,即便嘴上再怎么阴阳怪气的刺上几句、但是身体却有在好好的执那些求的商容,这一次却并没有按照无限空间所吩咐的那样做。
正好相反,青年站在原地,却是笑了起来。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他一字一句的、极为缓慢的询问,“我就是心塌地乖巧懂事、心甘愿的成为你手中的剑吧?”
无限空间或许是震惊到了,所以一半会儿没有吭声。
这并不奇怪,因为对这些执刀者来说,那刀就应该安安分分的躺在自己的手,谁又会想到,这一刀居然有那么一天,会生来了自己的意愿,甚至是想反过来背刺自己的主。
【商容!】
无限空间再开口的候,声音面便多了几分极为怕的冷意。
【你是想背叛我吗?】
“倒也算不上背叛。”商容面上露来的是一种糅杂着疯狂和孤注一掷的笑,“我只是看那家伙那么自由……所以也想做点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
【不忘了,你是我创造来的!】
商容漫不经心的应着:“嗯嗯,我记得。”
他话锋一转:“但是谢轻侯不也是和我差不多的存在么?”
无限空间在一瞬间噤声,而伴随着的,则是商容面上越来越大的笑容。
“我说啊,我应该是见过那家伙的吧?”
“在我拥有现在的身体、现在的能、现在的格……在你将我楔入无限空间之前。”
他与谢轻侯在第一次见面的候,就对彼此都拥有着怕的、欲除之而后快的恶感。
当只是猜测,是双方的血统天生对立;是现在看来的话,那或许是因为他们曾经在漫长的的岁月,分别作为两边的“刀”对战了无数次之后,所残留下来的身体记忆和能。
【商容。】
无限空间的声音低了下来。
【你背叛我吗?】
“啊。”
商容笑了。
“那又有什么不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