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宝呼吸停顿了一瞬,半晌才回神。
“风行他......”
慕如宝这一瞬间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虽说不上愧疚,但是也实在无法做到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这件事,她也没觉得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星七也是于心不忍,难过地道:“我们实在是想不通,到底风行大人做了什么会让主子如此生气。”
“我们这些人都是身单影只的人,父母早就不在人世,家里更是没有亲眷可言,不然当年也不会被老主子捡回府中培养。侯府就是我们的家啊,风行大人这一走,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底下的人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都替他难过。”
慕如宝抿了抿唇,突然觉得即便被人背着,这山路还是嶙峋难走,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星七想说的应该不止于此,那些风行手底下的人,应该不仅仅是替他难过吧,八成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对他们主子的处理有所意见才对。
风行昨天说,不管是军中还是朝堂之上,对于墨青锦对她的维护,已经颇有怨言,如今他一手创建的红阁,星卫们也都对他行事有了意见。
慕如宝心里闪过一抹嘲讽,这深情人设卖的真好。
因为她吗?可她不觉得感动呢。
她只觉得畅快。这等于变相给老穆和大哥报仇了,让他狂。
星七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慕如宝的回应,原本眼底升起的希冀也淡了下去。
看来少夫人没有帮忙求情的意思。
没人说话,只剩下星七偶尔的叹息声,山路上一时之间沉寂下来,除了鸟语虫鸣,再听不到其他。
走了一会,慕如宝才淡淡地道:“我会去跟他说说,但是未必会起什么作用,毕竟我也是阶下囚。”
星七沉闷的脸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差点就要跪下去,好在一弯腰感受到背后还有个人,不至于真将慕如宝甩出去。
他连忙又站直,微微偏头的他激动得点头行礼,就快哭了,“我替风行大人谢谢少夫人,只要少夫人开口,主子一定会听!”
“拜托七大哥你好好看路,我怕我没病死被你摔死。”
慕如宝翻了个白眼,心想至于么。且不说她开口那男人未必给面子,就说那风行会感激她?啧啧,估计恨不得杀了她才对。
慕如宝不想去想昨天的话,她整个人即便是被人背着,也依然觉得很累,身体虚弱的她精力不济,她微微放松下身子,好在星七人高马大的似乎并不觉得背着她很累,慕如宝才放下心来。
只是,她覆在星七的背上,这时候看着四周的路,才意识到星七根本没下山,而且好像换了条路又往山上走了。
她微微皱了皱眉,“星七,你是不是迷路了?我们好像在往山上走。”
常在山里穿梭,她方向感比一般人都要好。
星七却笑着道:“不是好像,我们就是在往山上走。”
慕如宝:“......怎么又回去了?”
“是主子让我先从后山绕一个时辰再回寺里走大路的。”
“......”慕如宝不明所以,“为什么?”
“昨晚有人对少夫人动手,那些人今天知道您要下山,一定会再来拦截,所以让花语和净尘大师等人从前殿告别,为的就是恍惚那些人的视线,可是也有人会猜到主子调虎离山带着您走后山,所以主子早早就命人抬着软轿从寒山寺的后门沿小路而下。”
“而我背着您绕上一个时辰,等前山后山的障碍都清理干净,我们再从正面下去,走到山腰再绕上一绕,绕到后山接着走小路。”
“不仅时辰上别人难以猜到,路线也不是一条,这样方才安全。”
星七说着,不免有些骄傲,“其实我们星卫,来几波人都是能处理掉的,只是主子不想少夫人受累,而且主子也说了,能用脑子的时候就不必出手,省些力气做点值得的事方为上策。”
星七的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家主子的崇拜。
慕如宝哑然,半晌才道:“你主子是省力气了,但八成是想累死你。”
这么个走法,少说要两个时辰才能下山了。何况还要背着她。
慕如宝看着路边不断后退的树丛灌木,眼前闪过的却是昨夜矗立在她门外的那道颀长的身影,心里也不免有些佩服起来。
本来她还以为,他的离开会让一切都有所松懈,她还想着今天路上观察一下,等后面她体力恢复,只要支开他就能想办法逃走。
不成想,他即便人不在,一切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论谋算,她自愧不如。
慕如宝从醒来,已经说了不少话,被星七背着,虽然还算稳妥,但是星七的手牢牢地抓着她的腿弯,也让她身上酸痛不已。
但是慕如宝没有告诉星七这些。
成为别人的负担已经让她很不好意思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她没什么精神,很快就闭上了眼睛,颠簸中人也不一会就又进入了梦乡。
不知走了多久,慕如宝困顿中感觉有人将她抱上了马车,人也落进一道温热的怀抱里。
而她才落进那怀抱,一双大手就覆上她酸痛的腿弯,为她细细揉按起来。
鼻端是熟悉的清冽的气息,她没有睁开眼,而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去。
很累,随他了。既然走不了,也就无所谓在哪里,何况她也不想面对那些无谓的人。
马车上,墨青锦低眸看着怀抱里昏睡的小女人,苍凉了一整晚的心总算是又有了些温度。手掌下,力道适中地揉按着她被星七禁锢了半晌的腿弯,看着她在他揉按之下轻蹙的眉,也不免有些心疼。
到底还是让她累到了。
嗓子灼烧难耐,本能的想咳,他却怕饶了她的睡眠,被他生生忍住。
抬手将马车内茶几上的药拿了起来,放进嘴里,怕倒水的动作过大,他也没有做,生生地将药丸吞了下去。
满嘴的苦涩刺激着他的味蕾,可他心里却依然觉得满足。
他自嘲地笑了笑,无言,无奈。
她昏睡不醒时,他忧心忡忡彻夜难眠,可她醒了不愿面对他,他竟觉得她还是睡着的时候更乖顺些,总好过她对他满脸冷意和仇恨。
怀抱里,她娇软的身子似乎又长开了些,立夏的时候,她就要及笄了,她已然是个大姑娘了。
墨青锦靠在马车上,虚弱的他也闭上了眼睛潜眠。
而怀抱里,娇软的身子似乎是因为睡得不舒服,竟在他的腿上翻了个身,脸面向了车外,可还是老老实实的,不曾离开他的怀抱。
墨青锦动作微顿,到底是由着她,闭合的眼睛也没有再睁开,马车里,静谧又安稳。
慕如宝过了须臾,默默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茶几上红褐色的小瓶子,还有男人鼻息间异样的清苦药香,不自觉地咬了咬唇。
这大概就是风行说的所谓的平心丸,名字看似普通,实际上却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想到上辈子她去戒毒所做病理研究时见到的一张张形容枯槁的脸,她目光有些许的凝滞,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和她无关,圣母当了太多次,她也吃了太多亏,这次就算了。
慕如宝负气地想着,困意弥漫,呼吸也渐渐变得清浅。
而她才闭上眼睛,原本双眸紧闭的男人却抬起了眼皮,凝视着她的侧脸许久,才叹了口气,眼底深邃的眸色里掩饰着一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