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城阳牧秋十七岁那年临危受命, 做了孤家寡人的掌,又苦修两百余年,为了重振派, 开山收徒,亲自调.出九位亲传弟子,如今个个都出落成修真界的大人物, 随便拉一个出去, 都能独当一面,撑得起一句“大能”。
按理来讲,城阳老祖育弟子的段是可圈可点的。
奈何在银绒里频频碰壁。
城阳牧秋运了气, 看着那饱满滚翘的臀, 到底打下去, 最后咬牙道:“你先背了再说。”
银绒一骨碌坐到蒲团上, “掌哥哥,你要打便现在打,现在不打,一会儿也不能再打了,我、我里一害怕, 什么也背不出来。”
城阳牧秋:“……”
银绒自说自话:“那就不打了,咱们说定了?”
“你得说话算话!”银绒抬起脸,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从城阳牧秋的角度, 能看到狐狸精一头乌黑长发规矩地披散着, 头顶一对儿毛绒绒的狐耳精神抖擞地竖着,一点畏惧之也有。
像是笃定了自不会罚他。
……狐媚子,必然是仗着自不愿媚妖有什么牵扯,是故意耍赖呢。
“是么。”城阳牧秋冷笑一声, “那我便答应你。”
银绒脸上还浮出奸计得逞的欢喜,就被一把翻了过去,青年高大修长,即便只用蛮力,也轻而易举地把狐狸按在了自腿上。
银绒:“?!”
城阳牧秋个子高,掌也大,蒲扇似的巴掌落下,银绒很快就扭动挣扎起来,边哭边求饶,一连串地保证“再也不敢耍机,一定认认真真背书。”
一边“哥哥”、“仙尊”地乱叫,“我错了!以后你老人家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绝不敢偷奸耍滑!”
城阳老祖下却留,顺便把毁了药田的郁闷一起发泄.出去,顿打得颇为痛快。虽然巴掌远不如鞭子,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惩罚,更戒律堂的板子不可同日而语,但也打得热.辣.辣的,后一片滚烫。
明明不如从前师父罚的厉害,可银绒愣是感到一阵莫名的羞窘——是破天荒的感觉,被东柳带着在红袖楼听墙脚、甚至从前同城阳牧秋双修的时候,他都不知羞窘为何物。
可一回,莫名的,倒轮到银绒害臊了。
他不把滚烫的屁.股挨在蒲团上,便规规矩矩地站起,磕磕巴巴地背诵了起来:“守气者能含阴阳之气,以,以生毛羽,得飞仙道,名曰自然,故神有广狭,知有深浅,明有大……夫守、守道之法1……”
城阳牧秋错把羞窘而换来的片刻老实,当做‘被打怕了’,竟从随的储物袋里抽.出一条细长的鞭,准备在狐狸背不下去的时候,再抽几下用以督促。
可银绒竟然出乎意料的,一气背了整本书的十之八.九!
到后边实在背不下去,银绒便紧张地垂下毛绒绒的狐耳,整个人向后退,虚虚地贴在墙上,似是要护住屁.股,唯见一条毛绒蓬松的大尾巴垂在红裘之外,露出个白白的尾巴尖儿。
城阳牧秋却再打他,眸中闪过一丝惊异,语气倒是一贯的高深平板:“还可以,比本尊象的要好。”起止比他象的要好,短短三日的功夫,便能背出一本书来,简直比他那最得意的首徒景岑还要聪慧些。
听话头,必是不用履行“错一字打一板子”的诺言了,银绒松了气,讨好地龇出一白牙:“我只是记性好一点,但资质很差,背会了也用不出。”
师父为了传他功法,其实也少打他,但最后证明,银绒的资质太差,背熟了也无济于事,修为进展得事倍功半。
城阳牧秋却东柳道君的育理念截然相反:“读书千遍其义自见,先背几本再说。”
银绒于是开启了苦逼的学习模式。
城阳老祖贵为第一仙的掌仙尊,性格却像个不问世事的宅男,山中无岁月,一转眼,银绒已经背了十七八本薄厚不一的杂书,有人族、妖族通用的入练气筑基篇,也有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妖族秘法,除了背书,城阳牧秋只勒令银绒做一件事,便是盘膝打坐,吸收日月精华,自由调动内灵流。
即便学习任务如此繁重,银绒还是有将自的“取丹计划”束之高阁,抽空察言观色,只要发现老祖有抄起细长的鞭揍人的预兆,便意意思思地凑过去,甩着毛绒绒的大尾巴,一一个甜甜的“掌哥哥”,不是添茶,就是研墨,俨然替代了傀儡侍从,成了城阳掌的贴书童。
城阳牧秋无论赶走他多少次,再过一会儿,少年又涎皮赖脸地蹭回来,笑出两颗尖尖的犬牙,软乎乎地叫一声“哥哥”,好像无论怎么横眉冷对,都磨不灭他的热,永远是那个糯叽叽撒娇的毛团儿。
城阳牧秋最后被他弄得了脾气,干脆无视,默认了狐狸精在自的书房角落里占据一席之地。
一日,银绒背完了书,照例甩着蓬松毛绒的大尾巴蹭过去:“掌哥哥,要添茶吗?”
城阳牧秋眼皮都掀一下。
银绒也不气馁,里盘算着:自家炉鼎好像懒得搭理自了,最近都怎么赶人。师父曾经导过“烈女怕缠郎”,什么无道?什么童子鸡,任老祖再三贞九烈,只要自持之以恒,总能把妖丹骗到的。
肢接触就是第一步。
自打他们重逢之后,城阳老祖便对他避如蛇蝎,银绒决定趁着最近他老人家态度软化,趁热打铁。
该如何接触呢?
不经意地碰一下?不行,仙尊眼观六路,仿佛后脑勺也长眼睛,绝对无法成功;借着倒茶的由头,故意把茶水泼他上,再去擦?不行,下一刻自就能变成张毛顺条靓的狐狸皮。
银绒思来去,觉得只有化出原形可行——一只狐狸钻进怀里,可丝毫有暧昧意味,再说,谁能拒绝可爱的毛团儿呢?
于是,城阳牧秋余光扫见,立在平头案一旁的狐耳少年,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怎么看都不像是憋着好意,果然,片刻后便原地消失,紧接着一只赤色毛团儿热地蹿了上来。
城阳牧秋轻而易举单拈住他,银绒投怀送抱的动作被迫停止,挥舞着四只爪爪,“嘤嘤嘤”地抗议,连一对狐耳也向后背过去,显得脑袋特别圆。
“别动。”城阳牧秋起,拎着银绒出了书房,嫌弃道,“一毛。”
银绒:“……”你.妈的,我的毛又顺又厚,多少妖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而且在琵琶镇的时候,你不是撸得很爽?现在又嫌弃我掉毛!老洁癖!
银绒本以为自会被丢到院子里,可城阳牧秋竟一直有放,而是拎着他,御剑飞离了雾敛峰。
银绒租过飞剑,但剑人大多是金丹期修士,跟城阳老祖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银绒从来飞过么高,么稳,不由得四爪紧紧抱住城阳牧秋胳膊的同时,好奇地探出毛绒绒的脑袋。
只见脚下踏着雾霞云海,蘅皋居的亭台楼阁都渐渐缩,雾敛双.峰似倒退远去,最后落在一处峰上,不多时,目之所及的修士们,都停下正在做的事,朝城阳牧秋行大礼跪拜,银绒顿时有种狐假虎威的畅快.感——可都是太微境内仙长们!放在琵琶镇,随便拎出一个,都要当做上宾供起来的!
片刻后,峰郗鹤和正在此处做客的太微境大师兄景岑匆匆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向自家师尊行了礼,都道“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徒弟们有失远迎……”然后目光双双落在扒着朝雨道君胳膊上的、树袋熊似的赤色毛团儿,双双愣住了。
要知道,师尊不喜人接触,已经到了不惜耗费灵力把居所仆人全换成傀儡的地步,不止如此,师尊他老人家喜洁,最见不得带毛的东西,更别说还憎恨妖族。
可只一毛的狐狸精,的的确确,光明正大地趴在自家师尊胳膊上,师尊竟然还杀狐灭,奇哉怪哉。
狐狸是哪儿来的?
城阳牧秋粗暴地把银绒从自上撕下来,一把塞进二徒弟郗鹤怀里,“把畜生看管起来,不准他捣蛋,尤其不能靠近药田。景岑,你随我来,为师有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