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高热?
那不就是和受凉发烧了差不多嘛?
林衿眨了眨眼睛,他知道自家师尊行事捉摸不定,但至少在这种事情上不会骗自己,也稍稍安下心来。
“师尊,那我怎么带凤卿回去?”
不过很快,林衿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抱着他御剑似乎影响不太好,是还要带着凤卿乘一次云车吗?
已经走远的万仞剑君并没有回答,但等到林衿再一次眨眼,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开阳第三峰上。
那些内门弟子已经离开,开阳峰有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等到林衿用真气抱着凤卿来到寒潭后的竹屋,发现这里也已经被安置上了一整套的家具,就连床榻之上也已经铺上了轻若无物的云棉。
林衿的脚步顿了下,便直接将凤卿带到了床榻边,将人给放了上去。
看了看凤卿身上那略显单薄的衣服,林衿突然想到,在现代世界,发烧的人需要保暖,最好是多出点汗才会好得快一些。
自从林衿穿过过来就没有生过病,但既然都是发热,情况应该也都差不多……吧?
这么想着,林衿的长袖一挥,几层厚厚的翎羽云棉立即被将凤卿包裹得严严实实得。
一抹满意微笑刚刚出现在林衿脸上,但他随即又想到,若是等到凤卿醒来还没完全痊愈,泡个热水澡或许会好得快一些。
对了,还需要准备一些灵药。
林衿在烧了满满一桶热水后,御剑出去,提前透支了亲传弟子的善功值兑换了满满一包储物袋的灵药。
等到林衿回到竹屋中,感觉入夜之后这屋里似乎有点冷,又干脆运起了真气,为房间中增加一些温度。
就这样忙活了一晚上,再加上白天折腾的那一波,林衿原本就不多的灵力此时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有些疲倦地趴在床榻边,看着依旧轻闭双眸的凤卿,突然一阵困倦袭来,也渐渐睡着了……
薛彦是被热醒的。
他此时仿佛正被人放在一个巨大的蒸笼中,灼热的气息围绕在他周围无法散去,胸口也正被什么东西紧紧裹住,难以呼吸。
薛彦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被如同厚茧般的被子一样紧紧裹住,他本能地挣扎了起来,想要掀开身上的被子。
一层,两层,三层……竟然还有!
他到底是被裹了多少层啊!
薛彦好不容易从被子山中爬了出来,他重重喘了一口气,又畅快地呼吸了两口后,也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此时他正躺在一处柔软的床上,身上的衣料柔软贴身,和万法门外门弟子的粗布衣服完全不同。
薛彦眯起了眼睛,除了疑惑自己现在到底在哪之外,他还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还活着?
薛彦记得十分清楚,当时自己用的可是足以杀死大乘期强者的灭神钉。
灭神钉直直向下刺穿心脏,他也会形神俱灭,坠入黑暗中,永远不会醒来。
薛彦并不是一个不惜命的人,事实上,作为一个自小流浪的孤儿,他比任何人都想活。
所以,他才会千里迢迢来到万法门,不惜一切代价拜入万法门,又一路才杂役弟子成为外门弟子,顺利筑基……薛彦以为从那之后,他就可以像个人一样活着了。
可也就在他筑基成功的那一瞬间,薛彦除了感受到体内汹涌的灵力,也看到了他本不应该窥探的东西。
他看到,自己所在的是一个虚假的,已经被所谓“剧情”安排好了的世界。
他看到在之后的剧情中,他亲手将同伴推下了山崖,获得了前往四宗法会的资格。
他看到他收了一个又一个后宫,作为报答,他也接收了后宫家族的势力。
他看到他杀死了那个想要抢夺他神骨的万法门主,成为了万法门新一任门主。
最后,他会毁灭这个世界。
薛彦有试着反抗过,改变自己所看到的“剧情”,他将真相告诉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师兄,没有把同伴推下山崖。
但第二天,他便发现在万法门的地牢中醒来,一向温和的师兄用铁钉刺穿了他的手指,如同操纵玩偶般,让他亲手杀了原本应该死于坠崖的同伴。
而那个时候,薛彦也才看清,万法门每个人的身上都被一根线牵着,如同傀儡一般在既定的轨道上行走着。
每一次,他们都会强迫他按照原先的剧情去做,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薛彦逐渐变得麻木,他想过干脆就顺从了这所谓剧情,与其被逼疯,倒不如主动做个疯子。
不过最终,薛彦并没有这么做,就算死,他也不愿被控制。
所以,当他潜入万法门的地宫,拿到那枚灭神钉,他没有按照“剧情”中所描述的那样,将那枚灭神钉祭炼成之后用来杀死万法门主的法器。
当着万法门众多弟子长老的面,薛彦握紧了手中的灭神钉,手举,钉落。
灭神钉几乎快要将他的手化成黑炭,剧痛从胸口蔓延,身上的破洞不断扩大,团团黑烟从他的体内冒出,眼前的那些不断惨叫的傀儡们,薛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意。
就在薛彦感觉自己的神魂被彻底撕裂的时候,一团他从未见过的,灼热又明亮的火焰把他紧紧包裹。
很快,他便彻底坠入了黑暗中,再也不会醒来……
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薛彦稍稍瞪大了眼睛,有些懵逼地想着。
总不会是万法门的那些傀儡用什么办法取出了灭神钉,又把他给救活了吧?
不对,如果真的是万法门那些傀儡做的,那他现在应该是被钉在地牢的墙上,而不是在床上躺着。
薛彦自嘲地笑了笑,体内的高热终于逐渐退去,身体也渐渐恢复了知觉,他想要坐起身来,看看周围的情况,却发现一股力道正拉扯着他。
——他的右手,正被人紧紧拉着。
薛彦:“……”
薛彦转头往右边看去,一个趴在床边的蓝衣少年进入了他的视线中,而少年正紧紧抓着他的右手。
怪不得才刚刚开始,他就感觉自己的右边要比左边热上一些。
薛彦这么想着,他的目光打量细细看过少年脸庞的同时,一段记忆突然在他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正是这段时间里他所经历的种种。
“……”
回想起了那段记忆,特别是自己缠着林衿要辟谷丹时的傻样,薛彦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脸颊不由微微有些发热。
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竟然依靠着本能做出了那么多羞耻的事情!
薛彦有些恼怒地想着,不过很快,他的眸光又微微一凝。
林衿。
他记得这个名字。
在那段他看到剧情中,林衿是西洲林家的少家主,中品金丹修为,依仗着家族势力妄图想要抢自己在西洲的未婚妻,被自己一剑削去四肢,悲惨死去。
可是现在,变得不一样了。
这个林衿已经是上品金丹,此时他轻轻闭着眼睛,看起来又俊秀又可爱,完全没有剧情中那副见色起意的炮灰模样。
让薛彦稍微有些不爽的是,林衿似乎说,他是为了自己身上的什么混沌火才会把自己捡回来的。
或许,那也是自己没能死去的原因?
这次醒来,薛彦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不是之前那具了,就连此时的修为都比之前暴涨了不少,竟然差不多有大乘期度过一次天劫的修为。
他清楚,因为自己神魂不全,灵力无法运转,他才需要不断补充辟谷丹,直到神魂完全恢复。
但即使如此,他想杀了眼前的人,也是轻而易举。
薛彦再次看向床边的林衿。
他现在已经无所谓活不活了,但他最讨厌那些妄图利用自己的人,就算是同归于尽,他也要杀了他们,所以——
薛彦的眼睛眯起,左手虚握着,他只需稍稍再捏紧一些,林衿的金丹就会破碎,而他也会因为灵力耗尽而重新陷入黑暗中。
睡梦中的林衿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的眉头不由皱起,而薛彦的动作一顿,突然改变了注意。
在之前和之后的剧情中,他杀的人已经很多了,并不少这一个。
但比起像书里那样直接杀了他,薛彦其实更想知道,林衿为什么能够摆脱原本的命运。
他又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天一早。
半梦半醒时,林衿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痒痒的,似乎是什么有着柔软皮毛的动物正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手。
开阳峰的环境真的不错,早上就有野生的灵兽跑到他的屋子里来。
林衿迷迷糊糊地想着,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又睁开眼睛。
他,抓住的是一缕雪色的长发。
林衿:“……”
林衿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大美人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散落的雪色长发恰好又几根落到他的手心处。
原来不是开阳峰上的灵兽,而是凤卿啊……
林衿想着,他松开了被自己握住的那一缕长发,缓缓坐起身来,而当他对上凤卿的双眸,林衿突然一愣,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凤卿的眼睛很美,漆黑深沉如墨般,但他的眼神大多时候都茫然而又空洞,除了要吃的时候,不带一丝情绪。
可此时,那双与林衿对上的眼眸却可以清楚地看到流动的情绪。
就只是修复了一部分的神魂,效果竟然这么好?
“凤卿,你……恢复了?”
林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还没等凤卿做出回应,他又朝着眼前的人伸出了两根手指。
“知道这是几吗?”
凤卿:“……”
林衿有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这么问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凤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鄙夷。
不过下一秒,凤卿的目光又恢复了之前的单纯清澈,他认真地盯着自己,他缓缓张口,字正腔圆地说出了两个字:
“林,衿……”
林衿:!!
他养的猫会说话了!?
不对,凤卿不是猫……但他竟然能说话了,这简直是医学奇迹啊!
林衿惊喜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俯下身体检查了一下凤卿的身体,除了依旧没有灵力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大碍,但他还是扶住了凤卿的肩膀,语气关切地问道:
“凤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冷吗?”
“你还记得你原本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吗?”
“对了,你身上的玉佩是哪里来的?”
凤卿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微微有些喜悦,变成了和之前一般的深沉不见情绪。
他没有回答林衿的问题,而是眼波一转望向了林衿的腰间,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林衿,我饿了。”
凤卿抬起来说道,声音如月下冷泉般,带着不可亵渎的冷清悠远,可他看向林衿的眼神中,却满是眼巴巴的渴望。
“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