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剑宗,开阳峰上空。
几个青色服饰的弟子踩着灵剑停在半空中,他们都是蓬莱剑宗的内门弟子,其中一个是之前阻拦林衿进入内峰的青衣弟子。
他们听说了剑君的亲传弟子林衿已经到了开阳峰,此次前来,便是想要和林衿切磋一番。
一个炼气期的弟子看向那青衣弟子,语气颇为犹疑地问道:“王禾师兄,有师弟说看到有一道剑光从开阳峰去了剑君的天璇峰,剑君的那个亲传弟子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这开阳峰常年被雾气笼罩,若非是有金丹自是难以看清。
那个叫做王禾的弟子就只有筑基修为,他一时也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见他陷入了沉默,那炼气期弟子又弱弱提议道:“要不,我们等先回去,等宴师兄回来了我们再……”
听到“宴师兄”这三个字,王禾就像是被精确踩中了雷点,还没等那炼气期弟子说完,他便直接打断道:
“先去看看,这开阳峰又没有规定只有亲传弟子能够踏足!”
说完,王禾便控制着灵剑朝着林衿所在的第三峰而去,见到这一幕,其他内门弟子互相对视了了一眼,也只得纷纷跟上了王禾。
随着弥漫在眼前的雾气逐渐散去,那近十位内门弟子也已经落到了开阳峰上。
在确定了竹屋和屋后的竹林确实没有后,他们很快便在竹屋前的寒潭边看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远远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美人靠在桃树下,他的眼眸微微垂下,似乎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沉睡。
看着这似乎只有在画中在会出现的一幕,他们的目光立即被那位美人给吸引了。
过了好一会,才有弟子愣愣地问道:“这是林衿?”
“不是。”王禾之前见过树下的那位白衣美人,他首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这是林衿带来的人。”
此话一出,有弟子皱眉问道:“带来的人,难不成还是他的仆从?”
蓬莱剑宗的门风向来严厉,但在其他的一些宗门,特别是一些由家族把控的小宗门,那些世家子弟带着仆从在宗门内嚣张跋扈,简直就是把宗门当做了自家的后花园。
既然已经有弟子做出这样的猜测,王禾立即将之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即引起更多弟子的不满。
他们中有人直接指责道:“未经允许便带人擅入宗门,这个林衿当蓬莱剑宗是什么地方?”
左右看看,确实有些看到林衿的身影后,有人提议:“林衿不在,他带来的人一定知道他去哪了,先去问问他。”
但又有人对刚刚的提议感觉到不妥,出声阻止道:“反正林衿已经到了宗门,想要切磋讨教也未必一定要是今日,不如就改天再来吧。”
最终,去询问的提议盖过了其他声音,不过考虑到他们一群人这么浩浩荡荡地过去确实有些唐突,一番商议后,最终还是决定由王禾独自上前交涉。
于是,王禾带着其他内门弟子的期望,来到了凤卿面前。
然而,桃树下的凤卿却似乎没有察觉到王禾的到来,他的眼帘微微垂下,一动不动,只有视线若有若无地朝着寒潭中望去。
“道友。”
王禾等待了好一会,也不见凤卿有所动作,没有办法,他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凤卿似乎是听到了王禾的这声“道友”,他也终于有了反应。
——稍稍抬了一眼眼皮,然后,然后继续看着寒潭发呆。
……他这是,看不起我?
王禾一愣,他这么想着,心中已经多了一些怒气,
在来到蓬莱剑宗之前,他是家族中最有天赋的弟子,一路从炼气到拜入剑宗成为内门弟子再筑基都走得顺风顺水,目前也已经是内门中修为第二高的弟子。
也正是如此,王禾不允许任何人看不起他,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寒潭里是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吗?
而在注意到凤卿的目光是看向寒潭时,王禾这么想着,很快看到了那漂浮在水面的桃花船。
被白色雾气笼罩着的桃花船,如同一朵在水中盛开的莲花般,但又比莲花多了几分娇艳,似乎还带着一股灵力。
既然你不理我,那就不要怪我。
王禾差不多猜到了这桃花船的来历,他冷笑一声,心中也已经有了计划。
凤卿毕竟是林衿带来的人,王禾也不好直接动手,但这桃花船,可就不一样了。
王禾这么想着,藏在袖子中的手指已经凝出一道剑气,随后又那寒潭中的桃花船一指——
只听咻地一声,一道无形的剑气从寒潭之上快速掠过,朝着那在寒潭上随波摇摆的桃花船而去。
那桃花船原本就只是林衿随手捏出来的小玩意,在王禾这一道剑气的攻击下,很快就失去了平衡。
看着桃花船被自己一股剑气掀翻,又缓缓沉入了水中,王禾也感到了一阵得意。
怎么样,让你不理我,让你看不起我!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朝身旁的白衣美人看去,下一秒,他那得意的表情也瞬间僵在了脸上。
正如王禾所期望的那样,在桃花船被他的那一道剑气掀翻,又沉入水下之后,那位之前对他不理不睬的白衣美人,也终于舍得移开了目光,看向了王禾。
漆黑的眼眸中,王禾似乎看了一团如同泥沼一般的黑暗,其中混杂着几欲让人疯狂的压抑和血腥……
王禾仿佛是被一只毒蛇盯上,寒气混杂着恐惧从他的脊背蔓延向上,他从未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是如此得近,一时间浑身僵硬,竟然根本无法动弹。
好在很快,凤卿便移开了看向王禾的目光。
他又重新看向了缓缓沉入寒潭中的桃花船,随后,寒潭之中水花四溅。
凤卿竟然没有犹豫地直接跳入了那冰冷刺骨直透经脉的潭水中。
“他要做什么?”
“王禾师兄怎么了?不是说去问问情况吗?”
事发突然,再加上那些内门弟子不清楚眼前那位白发美人的底细,见王禾就这么愣在了原地,他们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当林衿赶来的时候,见到的恰好就是这么一幕。
原本应该好好待在寒潭边上的凤卿,此时却整个人泡在了寒潭之中。
弥漫着冷雾的潭水淹没到了凤卿的胸口,他身上的白色长衫自然是完全湿透了,就连林衿之前精心打理过的雪发长发,此时也变得湿漉漉得。
“……”
看到这一幕,林衿觉得自己的血压骤然升高了。
来不及思考太多,他直接御剑将水中的凤卿抱起放到了岸边。
突然被人抱起,凤卿刚开始似乎还有些懵逼,当他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林衿后,眼中的茫然也瞬间变成了愉悦,也不顾自己还湿漉漉地滴着水,便又朝林衿伸出手来。
“乖,先不要动。”
林衿说着,抓住了凤卿那只不安分的手,
他在手中凝起真气,将凤卿身上的衣物长发烘干,又从储物袋中拿出外套将人一裹,看到自家宠物的长发又恢复了如同丝绸般的光泽,林衿也才重新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等安置好了凤卿,确定他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那下一步自然是要和敢欺负他的人讲一讲道理了。
林衿转头看向寒潭边那几个不请自来的内门弟子,他压抑着怒气,冷冷问道:“谁干的?”
内门弟子:“……”
玉衡峰上的弟子大多都是炼气筑基修为,在面对金丹威压时,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来自境界上的压力,变得难以呼吸起来,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向了王禾。
林衿也顺着那些内门弟子的目光看到了寒潭边上的王禾,认出那是之前对着凤卿阴阳怪气的弟子,他握剑的手也不由更紧了一些。
“有什么话想说的,给你三个呼吸来解释。”
不过,作为一个讲道理的人,林衿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便动手,而是给了眼前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王禾此时也终于从凤卿的那个眼神中回过神来,但下一刻,他就已经被一股瞬间让人难以呼吸的金丹威压所笼罩。
“我……其实……他……”
他倒是想要向眼前的人解释,只是这接连两次的惊吓,已经让王禾的头脑处于半宕机的状态,支支吾吾半天也都没能说清楚。
而林衿的耐心也已经耗尽。
“时间到了。”
林衿在心中默默数了六秒,再一次抬手,眼前的王禾已经被他扔进了寒潭之中。
王禾刚一进入寒潭,便感觉到了一股侵入骨髓的冷意。
他扑棱着从寒潭中爬出来,第一时间用真气把身上烘干,可下一刻,又一道带着寒光的剑气直直朝着他的脑袋而来。
王禾:!
看着那道剑气,王禾想要抵挡已经来不及,只得又一头栽进了寒潭中躲避。
刚刚才被他用真气蒸干的衣服,再一次变得湿漉漉的了。
而在岸边,站在凤卿身边的林衿手持已经出鞘的灵剑,他居高临下地朝着王禾冷冷问道:
“我让你出来了吗?”
玉衡峰的内门弟子本来有些质疑林衿的实力,现在虽然能够确定眼前这少年是上品金丹,但他这嚣张的态度让那些内门弟子颇为不满。
一个弟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对着林衿说道:“是你的人自己跳入水中,王禾师兄就只是不小心把水中的花船弄沉了而已!”
见有人替自己解释了,再次爬出寒潭的王禾又瞬间支棱起来了,一边打着寒颤一边对着林衿指责道。
“林衿……你、你这还没拜入宗门就这么不讲道理,不过也就是仗着剑君弟子的身份……”
只是这次,王禾的话还未说完,又一道剑光打断了他的话。
一道无比清晰的剑痕出现在王禾身前一寸的地上,开阳峰上变得无比安静,只能听到“嚓”得一声,林衿抬手将灵剑收入鞘中。
林衿看一眼愣在原地的王禾,又对着一旁围观的一众弟子说道。
“既然要讲道理,那我就和你们讲讲道理。”
“是你们害得我的人落入水中,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这很合理。”
“对了,我这么做和我是不是剑君弟子没有丝毫的关系,此事完全是我个人原因,你们如果有什么不满,大可直接禀明剑君,无论什么责罚我都会接受。”
“现在我话讲完,你们谁还有意见?”
林衿知道,自己一个突然空降剑宗的亲传弟子,就算有着上品金丹实力也一时难以服众。
他刚刚的一番作为,除了是替凤卿出一口气之外,也是给那些内门弟子一个警告,让他们不敢再轻易来招惹自己。
而在林衿的预想中,自己这番话说完,应该没有内门弟子再有异议了。
让林衿有些没有想到的是,他最后一句话落音,便又有人问道:“什么责罚都会接受?若是剑君不许你带来的人留在宗门呢?
“那我便带着他一同离开!”
在这种情况下,林衿当然不能认怂,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但随后,他又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首先,那个声音林衿听起来十分耳熟,其次,就在刚刚那个瞬间,林衿感觉到那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空间而来,传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时间似乎也暂时了一个呼吸。
再看周围那些弟子茫然的反应,显然就只有他听到了刚刚的那句话。
扭曲空间,暂停时间……
这些是只有大乘期的修士能够做到,而放眼整个蓬莱剑宗,会对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又有大乘期修为的人,似乎就只有……
林衿僵硬地抬起头来,果然在开阳峰上空看到了一个熟悉紫色身影。
那我便带着他一同离开……
一同离开……
离开……
回想自己冲动之下说出的那句话,林衿那副“小爷无所畏惧”的表情瞬间消失在了脸上。
不过很快,林衿的脸上又露出一个欣喜笑容,他对着半空中的那个身影喊道:“师尊,您怎么来啦?”
那又软又乖的模样,与刚刚简直就是派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