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铃铛哄睡之后,韩春桃讲起今天在茶厂发生的事。
上午厂里开大会,茶厂的中高层领导干部都悉数参加此会。
既然是柴家坞的社队企业,当然少不了韩占奎这个村支书,还有几名村委委员列席会议。
在会上,讨论到关于下半年茶厂的工作计划时,韩春桃提议将茶厂上半年60%的利润,投放到厂房扩充和生产线扩增上,为明年春雷茶业的增产增量,提前做好准备。
谁知道她这提议一出,顿时就遭到了厂里部分干部,以及村委会的反对。
众人反对的理由是,按照之前茶厂跟村委的约定,半年结算一次分红。一旦将上半年的利润投入到扩充厂房和增加生产线上,就势必会摊薄了7月份,茶厂跟村里的结算分红。
韩春桃向大家解释道,这也是为了明年茶厂的增产增量,暂时摊薄一下分红而已。到了明年1月再行结算分红时,就会恢复如初,到了明年7月份再结算时,随着产量的提升,厂里收益上去,村里的分红也会增加。
但是众人并不买账,还是坚持反对。
韩春桃只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韩占奎。因为每次遇到厂里有人反对自己,或者不服自己时,老支书都会第一时间力排众议,支持自己。
韩占奎沉默思索片刻后。
这一次却没有再力挺韩春桃,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他认为韩春桃一年不到就要扩大厂房,增加生产线,这步子跨得有点大,有点急。
他提议,韩春桃是否可以考虑一下,暂时搁置扩充计划,先稳扎稳打两年,让茶厂账面上有更充沛的资金,让村民们也能多分几次红,等大家信心都上来了,再做加大产量的预算?
他的提议,瞬间得到了会议室内,大多数人的支持。
众人纷纷认为,老支书这才是老成稳重之见。
面对会议室中有些汹涌的反对意见,韩春桃又再次跟韩占奎阐明自己的意见,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但是韩占奎还是认为她的想法太过冒进,与村委、与村民的利益相违背,表示反对。
其中有村委委员就讲,既然意见相左无法达成统一,那就民主集中制,举手投票。
按照之前的茶厂章程里,韩春桃有一票,韩占奎有一票,村委会集体有一票,而茶厂的四名中层管理各有一票,其中一名中层管理是韩春雷的表哥毛世贵有一票。
最终投票的结果是,韩占奎、村委会集体,还有两名中层管理,合计投了四张反对票。
而韩春桃、毛世贵和另一名中层管理加起来,只有三张赞成票。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反对票高于赞成票。
就在韩春桃的提议要被搁置时,她却突然要求行使作为厂长的一票否决权,坚持自己的提议,要求下半年继续投入厂房和生产线的预算。
这下韩占奎和一众委员们傻眼了。
这个一票否决权,是当初韩春雷在拱手相送茶厂给村里时,在合同中要求补充的一条协议:茶厂交接之后,由韩春桃担任厂长,除非有重大污点,不然村委无权罢免村长,并且在厂里决策和意见不能统一时,厂长拥有一票否决权。
当时韩占奎他们觉得白拿人家一个大茶厂,已经受之有愧了,哪里还在乎什么补充条件啊?
茶厂本来就是人家的,韩春桃担任厂长有啥好说的?至于一票否决权,在他们看来更觉得就是一句赘言,村里占这么大便宜,还有啥好计较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过去七八个月,今天这一票否决权就用上了,而且一经使出,就把韩占奎和村委会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面对韩春桃的强势,村委委员们敢怒不敢言。
而韩占奎更是差点气得背过去。
他在柴家坞说一不二将近二十年,第一次被一个小妮子强行否定,却没有辩驳的理由。
他强忍着权威被挑衅、被忽视的愤怒,让所有人先散会退场,留下自己和韩春桃单聊。
韩占奎:“桃儿,非要投入不可?”
韩春桃点点头:“叔,为茶厂大计,下半年就必须做完厂房和生产线的扩增。这样,咱们茶厂才能应对明年新的市场形势。”
说到这儿,韩春桃补充了一句:“这些都是春雷当初交接前给我交代好的,他说,一步一阶段,一步一计划!”
“春雷都多久没来过厂里了?他能知道厂里现状?”
韩占奎略微有些不满道:“你非要投入也可以,能不能放到明年这个时候?”
韩春桃摇摇头:“叔,时间就是金钱,延误时机,就等于耽误商机。比别人晚一步,那接下来步步都要比别人要晚!”
“我承认你说得都有道理,做生意,你们姐弟俩都是能人,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吧?”
韩占奎继续道:“叔的意思,让村委和村民们先分点红,高兴高兴?你知道,咱们柴家坞穷太久了!”
“叔,茶厂交接给村里之后,已经象征性地分过一次红了。甜头,大家都改尝到了。”
韩春桃坚持道:“至于你说我们柴家坞穷太久,恰恰正是因为穷太久了,村里更应该支持我的决定,抓住这个做大做强的机会!”
韩占奎:“没得商量?”
韩春桃:“没得商量!”
韩占奎:“我坚决不同意!”
韩春桃:“我是厂长,我有一票否决权,你无权干涉茶厂的经营和管理。”
韩占奎怒极:“你是村支书,我要罢免你……”
韩春桃淡淡说道:“叔,我得提醒您一句,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当初白纸黑字写在合同上的!您也签字了,村委也盖章了!”
“好,出息了,能耐了,本事了!”
砰!
韩占奎重重地摔了一下门,愤而离会!
留下韩春桃一人在会议室中,久久无声。
……
……
听完韩春桃讲完来龙去脉,韩春雷突然笑道:“姐,你这厂长真是当得越来越有派了,估计占奎叔今晚在家这顿饭,不香了!”
韩春桃苦笑了一下,叹道:“春雷,当初把茶厂交给村里,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按着当时的情况,茶厂必须交给村里,既是成全村里,也是为了咱们自己。”
韩春雷解释道:“但是,现如今走到这一步,我兴许也该找占奎叔聊一聊了。”
“聊什么?”
韩春桃狐疑道:“帮我去做说客,让他支持我的提议?大可不必吧?如果今天这事需要和他妥协来得到他的支持,将来做更大的决策时,阻力只会更大。”
“明知他不能那么干,我为什么要跟他妥协?”
韩春雷摇摇头,道:“姐,我跟你说个事,今天在曹叔家,我遇见了李和平,就是上塘竹制厂那个会计李和平,不过人家现在是竹制厂的副厂长了, 想不到吧?我今天从他口中听到一个事……”
接着,韩春雷把李和平要承包上塘竹制厂的事,逐一跟韩春桃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