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人奉茶。"
"是。"
苏霆一扬手,苏勇便躬身退了下去。
待到江轻鸿与叶小蝉落座之后,苏霆才坐了下来。
茶也很快端上。
"半年前匆匆一别,兄台当时负伤在身却不告而别,苏某照顾不周,一直心中有愧,甚是挂怀,不想今日就见到了兄台,江兄身体可大好?"
苏霆的态度殷切诚恳,倒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严肃。
江轻鸿笑了笑。
"在下也未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到苏府拜见,看来你我这朋友是做定了。"
二人言谈之中,叶小蝉才发现两人其实并不算熟络,不过是半年前曾偶遇结识,当时恰逢苏霆姑母去世,他前往江浙一代奔丧回来途中,情绪失落之际路遇江轻鸿,二人一见如故。
听到苏霆说起江轻鸿的伤,叶小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从位子上跳了起来,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你受伤了?伤在哪里?快给我看!"
她揪江轻鸿的衣领就开始脱他的衣服,大庭广众之下,江轻鸿有些尴尬,苏霆却不禁微微一笑。
现在他总算知道那时江轻鸿为什么宁愿偷偷离去,也断不肯一同回来。
遇上叶小蝉这样的小祖宗,江轻鸿经常头疼也就不奇怪了。
为了不让叶小蝉再激动的像个猴子般上蹿下跳,江轻鸿只好一把将她按住,安抚道:"你没听到苏兄说那是半年前的事,伤根本不碍事,不然我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你面前?"
叶小蝉却不依不饶,"你说没事就没事啊,我信不过你,给我看伤口,快!就现在!"
江轻鸿心念一动,只好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声,一脸不肯善罢甘休的叶小蝉于是白眼一翻,扬起粉拳在他胳膊上一捶。
"哼,谁紧张你,只要你别死在外面,是好是坏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然后她就像堵着气,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再也不去瞧江轻鸿一眼。
苏霆笑的更开怀。
"能有叶姑娘这位红颜知己,江兄的好福气真是让人羡慕。"
叶小蝉绕着辫稍,立刻幽幽道:"别,他是他,我是我,可不要把我和他硬往一起凑。"
江轻鸿整了整衣衫。
"苏兄这口吻怎么听也不像是羡慕吧。"
苏霆忙道:"羡慕,当然是羡慕得很..."
叶小蝉眨着眼睛,忽然嫣然一笑。
"苏公子这话就不可信了,既已有了慕容世家千金这位美娇娘,恐怕只有别人羡慕公子的份儿吧。"
江轻鸿也笑。
叶小蝉倒真的很懂他,知道他一定会问起苏霆的婚事,也不愿他们再绕开绕去,直接将话头抛到了苏霆身上。
苏霆的神情立刻平静了许多,不知是否是提到"慕容"二字的缘故,他的脸上虽还带着些许温和,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见他闭口未言。
叶小蝉又好奇道:"苏公子一脸忧虑,莫非这位慕容小姐是个极难伺候的主儿。"
"叶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只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至于慕容小姐,她系出名门,性情温和内敛,修养才情皆佳,这门婚事说起来也算苏某高攀了。"
苏霆言辞恳恳,倒是意外的谦虚谨慎。
此时此刻以他的身份处境,虽然哪句话不当就很有可能引起些无端的流言蜚语,这一点江轻鸿倒也能体谅。
听苏霆还口口声声称呼慕容瑾为"慕容小姐",叶小蝉不免奇怪,于是多嘴道:"对了,苏公子与慕容姑娘也是自幼相识的,应该算青梅竹马,何来高攀一说?"
"叶姑娘不清楚其中内情,我们苏家与慕容世家虽是旧识,但关系一向疏远。慕容小姐自幼体弱,十三岁起一直寄养在外,也只有数面之缘。至于婚事乃是父母之命,所以方才见二位感情融洽,才不免有此感叹..."
眉宇神色隐间落寞,苏霆很快又振作精神,言辞不免些许复杂的感慨。
"说起来,大概也算我与慕容小姐有缘,若是换做以前,谁能想到苏家与慕容世家也会有结亲的一日..."
江轻鸿道:"苏兄说的有理,既然大局非己能左右,安然接受也并非坏事,何况这婚事一成,苏家与慕容世家便是一脉同枝,苏家门楣在苏兄手中光耀壮大也是迟早的事。"
苏霆一拱手,道:"那就借江兄吉言了。"
叶小蝉不说话了,因为她又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江轻鸿回来的目的。
如今看来江轻鸿与苏霆并不是她预想的那种亲密朋友,两人虽算投缘,不过萍水相识而已,交情尚浅。
何况以江轻鸿的性格,他还不是个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人。
他果然不是来喝喜酒这么简单...
苏霆道:"江兄这次到此地,不知是否打算长留。"
江轻鸿笑了笑。
"长留不一定,不过应该还来得及送上一份贺礼,恭贺苏兄与慕容小姐大婚之喜。"
苏霆附和道:"那苏某就先谢过了,江兄到时一定要赏光。"
叶小蝉回过神,啧啧道:"有喝喜酒这种好事,苏公子应该不会吝啬多我一个吧?"
"苏兄既然答应了,又岂有少了叶姑娘的道理。听闻叶姑娘与我那不懂事的二妹也是朋友,到时候叶姑娘也一定要到场添添喜气。
绕老绕去,苏霆终于还是不忘将话绕到苏墨身上。
叶小蝉既然敢来,倒也不怕他们敢把自己怎么样,何况江轻鸿在场,就算她自己想吃亏也不容易。
于是她立刻悠悠道:"我看苏公子是弄错了,因为我和苏墨并不是朋友,倒更像是冤家才对。"
苏霆朗笑。
"说起我这二妹,性子执拗,脾气任性,与叶姑娘之间或有误会,一时冲撞冒犯,在下身为兄长,先替舍妹陪个不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小蝉别的不怕,就怕别人对她客气。
苏霆温文有礼,即使挑剔如她也完全挑不出毛病,这让原本想再作弄一下苏墨的叶小蝉倒觉得索然无趣了。
她不耐烦道:"其实这次算她自己倒霉,可不能怪我,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瞒叶姑娘,舍妹现在...还请叶姑娘看在江兄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叶小蝉果然看了江轻鸿一眼。
江轻鸿道:"许是不打不相识吧,这件事说到底确实是个误会。"
叶小蝉只好不再说什么,便乖乖将药瓶拿了出来。
江轻鸿取了几颗药丸,倒在帕上。
"这个...还是苏兄转交,给二小姐服下,应该不会有大碍。"
苏霆立刻露出感激之色。
"多谢。"
从苏府出来,叶小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抚着发紧的胸口,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起来。
"这苏家还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反正以后我是不会来了。"
她竟打了个寒颤。
江轻鸿道:"你才答应了人家要来喝喜酒的,现在就改变主意了?"
叶小蝉哼了一声。
"我是顺着你的话说而已,不然要你自己套他的话岂非太明显。"
江轻鸿反问道:"谁说我要套他的话?"
"别否认了,我现在算知道你为什么昨晚要将苏墨吓走,原来你是想见苏霆。"
江轻鸿笑了。
"我与苏霆本就是朋友,要见他何需如此。"
"是啊,你要见他不难,但是如何才能让见面变得顺理成章,不引起旁人的怀疑,不费点心思是不行的..."
叶小蝉一本正经盯着江轻鸿,不知是否被猜中心事,江轻鸿缄默。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叶小蝉虽不知道江轻鸿在做什么,但是却绝对信任他。
江轻鸿缓缓抬起头,深邃的波光沿着辽阔的天际一直飘远...
"你猜呢?"
叶小蝉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如果是我...也许我会去立刻去见一见那位慕容小姐。"
"见她?见她做什么?"
"当然是将苏霆的心思透露给她,至少要告诉她知道,其实她马上要嫁的人并不是心甘情愿娶她,而是迫于形势的压力不得已为之..."
江轻鸿一压叶小蝉的肩头。
"喂,放他们一马吧,以我看这桩婚事牵连甚广,你就别从中瞎搅和了。"
"哼..."
叶小蝉侧起眸冷冷看着他,认真道:"这可关系到一个女孩子一生的幸福,什么叫瞎搅和。我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就不能放任不管,否则这世上只会再多出一对怨偶来。"
她一歪肩,让江轻鸿靠了个空,迈开大步就要走。
"等等,就算这样,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江轻鸿指了指日头,笑得灿然。
"昨天是你请我,今天总要给我个机会,请叶小侠女吃饭。"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吃的,叶小蝉的肚子里好像在打鼓。
一大早因为洛玉影的事焦头烂额,然后又被拉去了苏家做客喝茶,忙着的时候不觉得,一闲下来倒真饿得发慌。
"好啊,请我吃什么。"
"老样子,你做主。"
"嗯,好极了,走吧。"
叶小蝉并没有给江轻鸿太好的脸色,也摆明了要狠狠的敲他一顿。
很快,他们来到了城中最好的酒楼。
一品居。
一品居的红烧鲤鱼是叶小蝉的最爱,而且已摆上了桌。
听说这里的掌勺大师傅架子大得很,不到午膳时间绝不开火,而且这红烧鲤鱼还不是天天吃得到的。
一品居的菜单是每几天一换。
他们来的时间刚刚好,一来就能吃上红烧鲤鱼,本该是件开心的事。
但叶小蝉拿起筷子,却又很快放在了桌上。
因为她发现自从坐下开始,有人就一直在盯着她看。
江轻鸿当然也对这一点一清二楚,见叶小蝉绷着脸站起身,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无比同情那个因为没有眼色,很快就要倒大霉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