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玉影的目光平静而坚定,她早已打算为叶小蝉做些什么,何况如今叶小蝉的处境堪忧,她很希望自己能帮上忙。
江轻鸿道:“小叶的事也不算太急,我想先等等看。洛姑娘你不要误会,其实我来,真的是代小叶送东西过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洛玉影道:“事已至此,等待下去是不是太被动了?”
江轻鸿道:“如果小叶真的出来了,我想她一定会想办法来找我。”
“你这么肯定,是不是她与你说好的?”
“说好倒不至于,毕竟谁也不能未卜先知,料到事情忽起了这样的变故,不过她很关心奎老大的事,而且知道我很需要她的帮助。”
洛玉影道:“之前小叶被人陷害,出现在奎老大被杀的现场,而后被花无影关进大牢,听说你一点都着急帮她出来。而现在她下落不明,你好像更加担心了。”
江轻鸿道:“因为之前我认定有人要陷害我们,对我们不利,我以为衙门是安全的,可是我忽略的狄良。”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狄良,但是他当时认为狄良最多只是被人利用,并不像有什么大问题,可是到底是他疏忽了,他不免自责。
洛玉影似乎看出他沉重神情间的愧疚,道:“你不用自责,谁也不会料到月牙儿会被关在那里,既然狄良有问题,小叶顺利逃出来也许是好事。”
江轻鸿道:“逃出来固然是好事,但是奎老大的事才发生不久,我是怕她因为这件事受牵连。”
白九霄思索道:“我看你们都不用担心,那个丫头这么机灵,出手杀狱卒的又是月牙儿,说不定她是沾了月牙儿的光溜出来的,一时半会不至于遇上什么危险。”
洛玉影对江轻鸿道:“奎老大的事我也知道了一些,我正想和你聊聊。”
“哦?”
“听说小叶被抓是因为一封信,而那信后来被狄良毁了?”
“是,当时小九想帮我把证物偷出来,不过慢了一步。”
前有白九霄亲眼所见,后又得到了花无影的证实,这件事是确认的事实。
洛玉影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奎老大之死和他有关系?”
江轻鸿摇头。
“至少现在看来,我实在想不通他这么做的原因,正因如此,我才一直没有轻举妄动。”
洛玉影道:“若是想不通因果,那就不妨想想证据被毁之后,对谁最为有利。”
白九霄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不用说,肯定是对凶手最有利呀,证据一没,事情要查清楚就更难,叶小蝉想洗清嫌疑就不容易了。”
洛玉影道:“是吗,难道你忘记了,除了小叶在案发现场被抓之外,那封警告信好像是目前最有力的证据,证明小叶与此事有关的。”
白九霄思索道:“话虽如此,但我们都知道那封信不是小叶写的,而是有人冒充的!”
洛玉影道:“因为我们知道这件事与小叶无关,但是在公堂上是要讲求真凭实据的,就算我们知道那封信是假的,也要证明这封信是有人仿造,而非小叶亲笔。这件事听起来好似很简单,但其实不然,因为你们并没有找到那个能将旁人笔迹模仿的惟妙惟肖的造假高人,是不是?”
白九霄道:“话是这么说,不过狄良不可能是在帮叶小蝉,这一点你我都一清二楚。”
“那反过来说,并不能因为他毁掉了证据,就说他是在帮真凶。我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白九霄不说话,也认真思考起来。
狄良为什么会毁掉证物呢,如果他不是为了帮凶手,那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洛玉影迟疑道:“我们推断不出结果,或许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毁掉的是什么。”
江轻鸿答道:“除了那封信之外,其余多是从现场带回来的东西,有几本册子,还有老狐狸死时身上带的遗物之类。不过至于他想毁掉的到底是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那你的看法如何,你认为他想毁掉的是什么呢?”
江轻鸿道:“或许是那封信,又或许是别的,总之都有可能。”
他确实是个很严谨的人,虽明知其中一个可能性最大,但是他并没有就此放弃那些细微的可能。
洛玉影忽道:“你是不是不认为那封信是写给他的?”
江轻鸿道:“那封信确实是写给他的,这一点毫无疑问,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信上的内容很明显是写给某人看的,如果真的是写给他,他又怎会将这封信拿给花无影看。”
将信拿给花无影,无异于昭告天下,收到信的人有问题。
洛玉影道:“这封信出现在衙门,信上虽有警告之意,却只是警告。狄良若是将信吞了,他又以何借口将花无影引到狐狸窝,更不要说陷害小叶的事。何况那封信既人人都能看得,不就等于说不上是给谁看的了,狄良当然不害怕。他若害怕,反倒是显得做贼心虚了。”
白九霄一拍巴掌。
“对啊,这话有道理!反正现在事实俱在,有问题的就是这个狄良,只要将他抓住,一切自然清楚。说不定还能把幕后陷害小叶的人揪出来,杀害奎老大的凶手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江轻鸿道:“或许吧,但是有一点还是要分清楚的,陷害小叶的到底是不是杀害奎老大的凶手。”
白九霄奇怪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轻鸿笑了笑。
“没什么,也许是小叶不在我身边,我最近越发的疑神疑鬼了。”
听到这句话,洛玉影嫣然一笑。
“怎么,小叶不是和你闹脾气了吧。”
江轻鸿没有说话,默然良久才道:“我心中有些猜测,等以后弄明白了,会告诉你们的。”
见他这模样欲言又止的,洛玉影不由轻轻叹息。
“不论如何,你总不该怀疑小叶。”
白九霄对洛玉影笑笑。
“你太多心了,他就算怀疑你我,也不会怀疑小叶的,是不是?”
他拍了拍江轻鸿的肩,不想江轻鸿却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你……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还真让她说对了,你怀疑那丫头就是凶手?”
“不,我从没怀疑过人是小叶杀的,她绝对不会伤害奎老大,这一点我确信。但是……”
江轻鸿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我总觉得她有事瞒着我。”
洛玉影道:“小叶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如果她有什么没有告诉你,那就一定是她有心隐瞒。不过她是什么性格你比我更清楚,她并不是个细心的人,所以若是你发现了什么,而她却没有注意的话,你可不该冤枉了她。”
江轻鸿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事情查清之前,我一定会先找到她,当面问清楚。”
他未再久留。
洛玉影也没有留他再说什么。
比起与他们在这里分析局势,她倒更希望江轻鸿能早点找到叶小蝉。
江轻鸿走后,白九霄忍不住道:“你说小叶是怎么回事,她不会真的隐瞒了什么吧。”
“不管是否有所隐瞒,我相信她的初衷一定是为了江轻鸿着想的。”
“什么意思?”
“江轻鸿在查的事情很危险,稍有不慎便会大祸临头,而且还是要命的大祸。小叶一定是知道,如果据实相告,恐怕会将江轻鸿引向更危险的境地,所以她才有了私心。”
所谓“私心”,也不过希望江轻鸿能安然无恙。
白九霄却哼道:“你们女人就是喜欢杞人忧天,他是谁,他可是江轻鸿。我看他有的是办法,命大得很,担心是多余。”
洛玉影淡笑道:“你对他倒是很有信心,几日不见,你们的关系好似亲厚了不少。”
白九霄若有所思,眼神中光芒闪动。
“这个家伙是挺有意思的,其实我也好奇,这里的局面最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孤灯,寒风中摇曳。
凉亭里,有人早到,江轻鸿是迟的那一个。
见到江轻鸿,羽天并没有十分惊讶。
虽然他并没有在等任何人,但是他知道,江轻鸿迟早会找上他。
而对于江轻鸿的出现,他熟视无睹,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江轻鸿这个人的存在。
亭子里摆着一盘棋,羽天手中是白子。
棋盘上的黑子已显颓势,力挽狂澜的人却再也看不到。
羽天最后一枚棋子落下,黑子损失大片,这局棋好像是要结束了。
江轻鸿却随手拿起一枚黑子,更是看似随意的将棋子丢在了其中一个空缺的位置,只是这小小的一个举动,却让整盘棋局发生了神奇而不可思议的变化。
风在呼啸。
羽天静静拿着棋子,思索良久,才像是一尊雕像活了过来。
“你懂棋?”
“略知一二。”
“有时候谦虚也是虚伪,我不喜欢虚伪的人。”
江轻鸿笑道:“我确实只懂皮毛,是黑子留的位置好,原来下这局棋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羽天冷冷道:“你应该知道原来这位子是谁的。”
江轻鸿道:“逝者已矣,节哀。”
羽天道:“废话就不用说了,你来找我是什么目的,我一清二楚。”
江轻鸿道:“奎老头虽然死了,可是不能白死。”
羽天道:“他不是白死,他是犯了错,犯了不应该犯的错。精明了一辈子,到老却糊涂了,忘记了明哲保身这个道理。”
这个沉静的少年果然知道内情。
江轻鸿道:“我可以坐下来么?”
羽天道:“你随便坐,因为我就要走了。”
江轻鸿道:“叶小蝉说过,狐狸窝的孩子都受过老头子的恩惠,你真的不想为他报仇?”
羽天冷冷道:“报了仇又能怎样,人难道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多余的话不必说,我之所以还肯见你,就是为了警告你,狐狸窝的事最好不要插手。”
他的目光还锁在棋盘上,他似乎在回忆,自己输在哪一步上。
这一局棋,他和老狐狸下了将近三个月。
三个月,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却功亏一篑。
诚然,江轻鸿说的是实话。
最后一步棋虽是江轻鸿下的,但是布下这棋局的却另有其人。
如今布局的人虽走了,但是棋局并没有散。
羽天将棋子握于掌心,他的掌心冰冷,比棋子还要冷。
江轻鸿并没有走,而是在亭外徘徊几步。
“那些与那位神秘掌事有关的资料,是不是你拿走的?”
羽天目光骤变,手腕一翻,掌中白子化作一点流星,朝江轻鸿面上打去。这一下来的突然,他出手果断,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这枚白子打的是江轻鸿的鼻子。
江轻鸿脚步一旋,手指在面上轻轻一抚,那枚白子已到了他的指缝之间。
又是轻轻一挥,白子原处打回,羽天身子一躲,身法虽不如江轻鸿那般轻松从容,但也即使躲开了。
但是白子却没有打在他坐的地方,而是打在了棋盘上,混入了密密麻麻的棋局之中,一时让人分辨不出哪一颗才是方才安进去的。
见识到江轻鸿如此收放自如的腕力,羽天脸上的沉寂终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他豁然起身,冷目瞪着江轻鸿。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你是非插手不可了!”
江轻鸿笑了笑。
“敬酒与罚酒都是酒,只要是酒,还没有我不爱吃的。你嫌我多管闲事我明白,可是老狐狸的死事关另外一些我追查已久的事,我绝对不会放弃。”
说到最后,他嘴角笑意一收,乍然变得严肃异常。
“老狐狸虽然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狐狸窝的危机已经解除,等解决了小叶,很快就会轮到其他人,甚至是你。”
羽天神色岿然,嘴角却轻轻抽动。
“你……你知道什么。”
他声音忽然变得恶狠狠。
江轻鸿凝视着他,却又笑了笑。
“你不让我插手狐狸窝的事,现在反倒来问我,我又凭什么告诉你。”
羽天沉吟片刻。
“叶小蝉现在在我手上,这个理由怎样。”
他微一挑眉,眉宇之间流露出轻蔑。
江轻鸿却笑道:“果然,我就知道,原来串通她的人是你。”
这句话说完,羽天眼神明灭。
江轻鸿的反应显然不在他意料之中,但他还是立刻道:“你胡说什么!”
江轻鸿轻笑。
“难道不是,我一早就觉得奇怪,小叶为什么会写那样一封信,而那封信又是怎么到了狄良手里的,原来是你所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