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江堂主说不出话了?"
苏霆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似带讽刺。
江雪稍一沉吟,忽又道:"你以为冷丰是我的心腹,所以他说的话也并不可信?"
"不错,你也许早已嘱咐过,不论何人询问,一概把事情推到洛飞烟与风云堂头上。"
"你以为我能预知到你们出现?"
"这个我不管,反正从你们子夜之人口中说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轻易相信的。"
苏霆握了握拳,目光坚毅冷冽。
他看向江轻鸿,江雪亦看向江轻鸿。
"怎么,江公子也是一样说法?"
江轻鸿微笑道:"苏兄此言也不无道理,不过江堂主不用着急,苏兄也不用咄咄逼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倘洛飞烟与此事有关,终究是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他倒是说得云淡风轻,好似真相如何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事情看来好像确实如此、
在场四人。
江雪是受害者,苏家与潜龙帮也恐将受到波及,而江轻鸿,他是什么样的来历,知晓的人无几。
但是不过一日接触,江雪便觉此人深藏不漏,来历不凡。
她一边在观察,一边也在堤防。
而从方才一番对话之中,她看出苏霆与司徒少峥都对此人极为信任,他所说的话也仿佛极有分量。
再联想到与江轻鸿有关的人...
白九霄与洛玉影。
在所有来到此处的人之中,这二人已经可算是干净的了。
起初她还对洛玉影有所介怀,但是事至此时,白九霄一直在暗中寻其下落。从其言行中,她也可见他对洛飞烟非但并无好感,反而也怀有一种很深的敌意。
所以即便冷丰一再提醒她,洛玉影二人不见得可信,但是她却另有自己的想法。
虽然现在她还不清楚江轻鸿的底细,但是司徒少峥的出现倒是让她眼前一亮。
从她的角度看来,此时此刻,洛飞烟几乎拉拢了除白九霄与凌承之外的所有人,而她则只剩冷丰一人在身边。
不论怎么看,她似乎没有了需被拉拢的必要,所以她愿意姑且相信江轻鸿。
而自从江轻鸿了解此处形势之后,他便已坚定不移的选择站在了江雪这一边。
前是狼,后是虎。
除了洛飞烟的狠毒,他已肯定打通潜龙帮关节的人并非江雪。
且不说洛飞烟往来自如,如今这里已发生的事实都在说明一件事,一切都是精心安排,早有预谋。
江轻鸿忽道:"其实我相信江堂主一定是有办法证明的,不过有些事情恐怕是堂主不愿让我们这些外人知道的。"
此言一出,江雪脸上的神情一动,转而才恢复自然。
"江公子,何出此言?"
江轻鸿道:"敢问堂主,是何时与这位洛公子相识的?"
江雪道:"江公子为何问起这个?"
江轻鸿微微一笑。
"堂主只管先听一听在下所问,若是有不方便回答的,不答也罢。"
见他形容自信,双目炯炯,仿若成竹在胸,知江雪定然不会拒绝。
江雪亦幽笑。
"说出来倒也无妨,这洛飞烟来到飞雪堂不过也就是这几日的事。"
"那事情是否是这样,起初飞雪堂接到一秘密任务,便是这试毒大会。试毒大会临近最后关键阶段,上头突然空降下一人来,与堂主共同主持局势。而这个人便是洛飞烟。"
这一席话缓缓道来,江雪的神情也在逐渐变化。
江轻鸿又道:"飞雪堂一直是子夜的中流砥柱之一,实力不容小觑,所以由在飞雪堂手中经办的事一定非同小可。不过那是从前,可上一次,江堂主办砸了一件重要的事之后,上头便不再像从前一般,对江堂主你无限信任,于是洛飞烟临危受命,来到了这里..."
他刻意一顿,止住话头,似在等江雪的反应。
江雪心中的惊恐已是难以形容,她冷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轻鸿微笑。
"江堂主不必惊讶,这些不过只是我推测出来的。"
"推测?只是推测?"
江轻鸿道:"只是推测,不过我一向不会凭空猜测,不过处处都尽量以事实为据而已。江堂主难道忘记了,在下来到此处之后见过谁。"
江雪沉吟片刻,了然道:"我倒的确忘记了,阁下已见过洛姑娘。"
洛玉影是何其聪明之人,江雪有些后悔,先前为了拉拢她,在她面前说的太多。
不过现在后悔也无益,于是她勉强一笑。
"阁下所说,恕我不予置评。"
她的嘴倒是严得很,不过她嘴里虽不肯说,但是神情之间细微的变化已被江轻鸿瞧在眼里。
江轻鸿道:"堂主说,之前并未见过洛飞烟,那他现身之时,一定是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他的身份,再者说,他既要同堂主一起执掌大权,这就绝不可能是空口白牙说出来的吧。"
江雪眼神明灭,冷笑。
"江公子连这个都知道,还说只是推测?"
江轻鸿谦然道:"确实只是推测,不过也许在下的心思比旁人要细腻一些,想到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一些而已。"
江雪默然良久,叹了口气。
"也罢,既然公子能推测至此,我也便不瞒下去了。不错,按照规矩,有人先一步手执令牌,身带密信而来,我是在接到密信之后,才派人与洛飞烟联系的。那时候试毒大会已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洛飞烟来到之后,便言明他已事先安排好了一切,我自然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那现在呢?这封密信不是正可证明,洛飞烟有权安排一切?"
江雪明白他的意思,道:"不错,这封密信还在。"
江轻鸿询问道:"不知江堂主可否愿意将信拿出,如此一来,堂主的话岂非便得到了印证。"
江雪道:"既是密信,自是绝密,恕我不能将信拿出。"
对于江雪的固执,苏霆不屑一顾,冷哼道:"若是没有证据,也恕在下不能平白信任一个子夜的首脑。"
见气氛陡然紧张,江轻鸿忙道:"二位且先莫要动气,时至今日,江堂主认为固执会有用么?"
江雪蹙眉良久,眼波在每个人脸上转过后,缓缓道:"若是见到这密信,各位便能放下成见,与我一心对付洛飞烟?"
苏霆道:"与你一心?你将我们看做什么人?"
江轻鸿微微一笑。
"苏兄沉住气,堂主也放下心,我们不过也是想拿到真凭实据,证明洛飞烟与风云堂有瓜葛,这应该正是我们共同希望的。"
江雪道:"我若证明不出,又当如何?"
"若是拿不到铁证,纵然心有怀疑,也只能是怀疑了。"
江雪冷笑。
"这便是你们与我们的不同了,子夜一向是宁杀错,不放过,就算没有证据,只是怀疑也足够置人于死地。"
江轻鸿摇头。
"所以堂主现在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是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子,猛地扎在了江雪的心上。
江雪的嘴唇一抖,脸色阴沉得可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我也不是现在才知道这道理。"
"那如今呢?堂主是在为何人出力,为谁人办事?"
江轻鸿的口吻很温和,不是质问,不是诘责,更像是一种关怀。
江雪不知不觉间也似有所触动。
因为太久,已太久没有人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
冷丰虽然忠心,到底只是属下,平时极注意分寸,对她的命令不敢有半点违背,但也不敢有丝毫僭越。
这种像是朋友一样的关心,自从她加入飞雪堂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去体会。
从前她的心也不是这么冷的,不像现在,坚硬的就像是石头。
她因子夜变成如此一个人,可是现在...
子夜是否已准备将她抛弃,毫不留情。
最近,这些事一直她心上徘徊,她无人可诉,也无法吐露。
就算是冷丰,这个她一手提拔,留到现在的唯一心腹,也终究还是子夜的人。
一入子夜,终生便难以摆脱。
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冷丰的宿命。
可即便如此,她的身后还有很多的眼睛盯着她,盯着她屁股底下坐着的位子。
当然,这个位子原本也不是她的。
而现在,她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个狠角色,仅凭自己的力量,如今看来已是一败涂地。
江雪失神道:"江公子以为,我是在为谁出力,我不过是还不想死罢了。"
江轻鸿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堂主可曾想过?"
"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想,也不能想。"
"那假如有机会,江堂主可愿想一想。"
"或许吧,毕竟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司徒少峥道:"你说的那个冷丰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江雪叹了口气,不急不缓道:"少帮主这话问错了人,他为什么没有回来,不该问我。"
"不问你?不问你问谁!"
苏霆冷笑。
"是不该问她,说不定现在连她这个唯一的心腹也不愿回来了。"
江雪道:"我信任他,他绝不会背叛我,我只怕他遇上了什么难办的事,那两个丫头可是鬼得很。"
苏霆道:"堂主既然这么有信心,我们倒不妨等等看,只是有件事还要请教,请堂主如实相告。"
听苏霆像是突然转了态度,江雪则淡淡道:"苏少爷客气了,阁下是想问里面那一位吧。"
苏霆冷笑。
"堂主倒是清楚。"
江雪幽幽道:"听说这位唐姑娘与苏家关系匪浅,更曾是苏少爷的入幕之宾与红颜知己。苏少爷关心她,也是应该的。"
"唐姑娘曾有恩于我苏家,方才遇见她的时候,她似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什么意思?"
这话是江轻鸿所问。
江雪眸子一闪,冷冷道:"怎么,江公子莫非没有听说,如今唐姑娘失了心智,俨然变成半个傻姑娘了。"
"什么?有这回事?她是否为人所害,是谁下的手?"
苏霆震惊。
江雪道:"这件事我不清楚,最清楚的是洛姑娘,还有一位金展颜金公子。她如今痴痴傻傻,本不应留下,还是洛姑娘求情,说与苏少爷你相熟,才保下了她一条性命。不过上岸之后,她便音信全无,苏少爷是怎么遇上她的?"
苏霆道:"她在野外,我无意中碰上的,当时她就已认不出我,我才觉得不对劲。"
江雪吟吟道:"自她失踪之后,我派出手下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人。不过她的运气也算不错,苏少爷一来,便遇上了。"
江轻鸿沉思片刻,道:"这么说唐姑娘最近也是行踪成谜了,等她醒过来,我们一问便知。"
天大寒,江风凛冽,树影在风中摇晃。
洛玉影阵阵咳嗽声都被风声吞没了。
白九霄道:"外面风太大,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洛玉影不说话,只低着头向前走。
白九霄只能跟着。
渐渐的,他便觉得这路有些熟悉。
这条路他走了许多遍,已经是熟得不能再熟。
洞穴很快出现在眼前。
白九霄跑到她身边,道:"你怎么知道这儿的,现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洛玉影还是不说话。
到了洞穴门口,她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绕过向一丛树林走去。
白九霄心里纳闷得紧,偏偏问又问不出,只能紧紧跟了过去。
向前走了不远,又有一处洞穴出现在视野之中。
这个地方白九霄也来过,正是洛飞烟那次来送药,碰巧让他放出了江雪与冷丰的地方。
白九霄立刻想到了那个黑袍人。
事后他曾来过,黑袍人不见了行踪。
他怪自己太心急,放走了江雪,才打草惊蛇了。
但是经过此处,洛玉影还是未驻足,继续朝后绕去。
又顷刻,眼前道路愈发狭窄,山体一侧一棵大树旁,赫然又有一洞穴。
这洞穴门口看来与关押江雪之处竟很相似。
看着洛玉影将洞门打开,走进去,白九霄也未迟疑,可是一走进去,一种又惊又奇的感觉袭上心头,竟是几分熟悉。
那夜发生的事似真似假,起初他以为是梦一场,后又认为必是现实发生的。
可若要证实,又苦无证据,便是因为他找不到那第二处洞穴。
后来跟踪洛飞烟,发现了关押江雪之处,起初也有几分熟悉,但是走进洞穴才发现,那并非那夜自己吃酒之处。
这件事已完全将自己弄糊涂了,所以他已决心不再去琢磨此事,就当是自己撞上了鬼。
但是偏偏就在他不准备再追究的时候,他竟被洛玉影带到了这个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