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的是什么?"
洛玉影似乎不明白白九霄的话。
白九霄则表现的有些不耐烦,扬手道:"还不是那些什么将我们当作朋友,什么从头到尾自己都毫不知情。那两个可是他的丫头,我就不相信,他会如自己说的这么干净。"
洛玉影道:"你是说这些,还有没有旁的?"
"旁的当然有,我看他说的简直连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你好像对他意见很大?"
"我最讨厌那些两面三刀之人,亏我先前还以为他有几分可信,现在只当我瞎了眼。"
所以他才有些生气,生自己的气。
不想洛玉影突然道:"你说的这些是真是假都无关紧要,我只担心一件事。"
白九霄气哼哼道:"怎么无关紧要,那可是关系到对你下黑手的事,翠儿也算恶有恶报,可是若是金展颜在背后主使,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洛玉影淡淡一笑。
"我问你,翠儿霞儿对金展颜如何?"
"莫说肯为他杀人,我看就算要这二人为他去死都不见得会犹豫,自然是忠心耿耿。"
"何以见得?"
"她们宁肯留在这里,就算是等死也不离开,要么是没有办法走,要么就是担心金展颜的安危。翠儿虽中毒很深,但是霞儿还可以动手。"
"她们要离开肯定是有办法的,这几日开始,江面上不乏来往的船只,我从梅姑口中听说了。"
洛玉影否定了白九霄的一种揣测,结果更加明显。
洛玉影又道:"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便只有金展颜三人知晓内情,若真要追究,你认为她们会怎么说。她们会承认此事与金展颜有关,还是会抵死不认?"
"这..."
白九霄不得不承认,如果洛玉影真要追究,翠儿二人恐宁愿死都不会出卖金展颜的。
"虽然当时我听出了翠儿的声音,可我们手里并没有证据,他们抵死不认也是没有办法的。而金展颜之所以承认,不过是要从我这里拿到解药。何况金展颜也许与洛飞烟已勾结在了一起,江雪失了势,你莫非还指望能有人主持公道?"
白九霄又一次说不出话来,洛玉影看得比他要远,想得也比他要多,他既不能反驳,还能说什么。
洛玉影道:"不过有一句话你说有理,他的话虽不能一字不信,可也不能全信。比如那张字条,谁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将其毁了。"
白九霄眼波流动。
"其实这倒不用担心,江雪失势,原来的规则早就不重要了,难道他还能拿这件事做文章?"
洛玉影道:"说不好。"
她并非事事都能在预料之中,但是她觉得这件事恐怕并不如金展颜所说的那般简单。
"说不好就暂且不用多说,等日后自然见分晓。"
白九霄忽然道:"其实他知道了纸条的事未必就不好。"
"哦?"
"我原本还觉得他这个人除了喜欢无事献殷勤之外,还并不算太坏,但是现在看来,这极有可能是因为他早已知道子夜中有人在与你暗中来往。"
白九霄说的是事实。
他又道:"开始他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你们来往的目的,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就算用脚后跟都能猜到。"
这一点也是事实,来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为了毒经而来,谁心里也一清二楚。
"这件事肯定事关他的利益,他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但是当时情形不明,他只能按兵不动,因为当时他并不知道与你暗中来往的人是谁。"
"现在他已知道?"
"他当然知道,人人都知道,你与洛飞烟关系匪浅。"
"但是他应该也看得出,我与洛飞烟之间并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甚至包括你也一样。"
白九霄思索道:"他恐怕会认为这是你们为了掩饰私下的来往,为了不被人怀疑的使出的障眼法。因为在子夜中要想完全掩盖你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并不容易。何况江雪的眼睛还在牢牢的盯着身边的一切。"
金展颜当然可能会这么认为,他并不是一个心思简单的人。
可是这些话由白九霄说出来她倒没有料到,看来他现在也开始学着会多想许多事了。
"所以他会忌惮,一直与咱们和平共处。可是他绝对不会知难而退,不会放弃毒经,这个人不可不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金展颜恐怕是想做那只黄雀。
白九霄能想到这些,只因他认定了一点,金展颜绝对不会是个坦荡的好人。
他认定了这一点,说得信心满满,可到底都只是揣测,即便这揣测很有道理,也并不是定论。
但若真的如此,于他们的确不是坏事,甚至就算他要从洛飞烟求证,他恐怕也很难相信送纸条的洛飞烟并不是事先与洛玉影勾结的。
想到这个,白九霄也觉得很是想不通,于是问道:"你知不知道洛飞烟为什么会给你送纸条。"
他们的关系不好,是假装不出来的不好,白九霄是亲眼所见,而且一早便知道的。
洛玉影忽然道:"从船上见面之后,他倒也与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可曾想过是为什么。"
白九霄立刻道:"这还用问,他是怕你将他身份抖露出来,他忙着避嫌。"
洛玉影淡淡一笑。
"他最不用担心的就是这个,因为如果我们的关系暴露,他的身份势必也要暴露,而我的来历也就藏不住了。"
白九霄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她,饶有兴趣道:"你们到底什么来头,比我这财神山庄的小少爷还神秘?"
洛玉影不答,只道:"开始他并没有想到,所以冲动之下便威胁我,不过他的威胁虽然无效,他却自己想通了。"
"所以你们便谈妥了,两个人互不干涉?"
"不,那毕竟仅仅只是猜测,他还是不放心。而像我这样的人,除了杀人灭口之外,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想杀你?"
"他应该不是没有过这个念头。"
白九霄道:"可是先前你还说,他是要将你活着带回去的。"
"那是之前,那个时候五爷与鲁六还在他身旁,可是现在..."
白九霄恍然大悟。
"对啊,我怎么把他们两个忘了,他们应该是不在这里。"
"他们也可能是不在这里,但是也有可能你我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白九霄听出她话中之意,还是吃了一惊。
"你是说他们已经..."
洛玉影叹息。
"你不了解,他们虽跟随他而来,却并非是一般的主仆关系。至少这其中会有问题,否则洛飞烟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有五爷与鲁六在,洛飞烟不见得能如此逍遥妄为。
换而言之,他既然能如此胡为,连往日的规矩都抛到了一旁,五爷他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洛玉影道:"洛飞烟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我想他十有八九是不准备再回去。他若不准备回去,我便对他失去了价值。对于一个对他知根知底,却毫无价值,时不时还会让他觉得不痛快的人,你认为他会怎样?"
"他真的要杀你?"
白九霄警觉起来。
洛玉影微笑。
"那是曾经,但是后来我们还是相安无事的。"
"为什么?"
"因为他改变了主意,他被我说服,认为我活着会比死了对他更有好处。"
白九霄眼神明灭。
时至今日,若不是将洛玉影带回,她对他还有什么用处。
答案很显然。
"毒经!是毒经,你让步了?"
"毒经是锦上添花,更重要的是我告诉他,人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后路?什么意思?"
"如今五爷与鲁六都已死了,他在外面做的这些事只有我知道,我若死了他是安全了。可是难保不会有一天,他在江湖上混不下去,或者说,那里还会有人来,会来找他。"
那里。
这个称呼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洛玉影道:"他找人没有找到,连带五爷二人音信全无,这件事绝不会就这样过去,洛家人早晚会来找人。"
且不说五爷二人的事会不会被翻出来,倘若洛玉影死了,洛飞烟知道这件事定然不会随随便便不了了之。
而到时洛飞烟也不见得便有资本能保全自己,他了解洛家人,他自己便是洛家人。
某些流淌在血液之中的东西,他比别人更加清楚。
洛玉影也清楚,所以她有了更好的提议。
"什么提议?"
"他这次不可对我不利,若我能得到毒经,便会将毒经交于他,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若真有一天,洛家人找到了他,他可将一切都到我身上,包括五爷二人的帐。"
"你要替他背锅?"
这是一笔怎么算都很亏的帐。
白九霄忍不住道:"不何必如此吃亏,有我在他定不会将你怎样的。"
洛玉影苦笑。
"这是长久之计,你总不能一直在我身边,我还是要有能力自保才可。"
白九霄反而道:"这也并非长久之计,像洛玉影这样的人,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便又会翻脸的。"
"所以,为防事情有变,只要此事一完结,我便会离开此地,离他越远越好。"
白九霄叹息,"难道你打算从此之后还要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
洛玉影柔声道:"所以我该庆幸,毕竟我的一辈子远远没有别人那么长。"
"你...我不想听你说这样丧气的话。"
"这不是丧气话,是实话,若能平平安安过完接下来的日子,我也满足了。"
她真的满足么...
就算一个普通人前半生能生活安乐,亲朋和睦,荣华富贵任其享受,事事顺心如意,日日过着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潇洒半生总算可以说不亏。
但是洛玉影呢,她的生活看来与此毫不沾边。
这世上的苦难有太多太多,受苦的人也有太多,很多人所经受的苦难是别人永远都无法想象,无法体会的。
白九霄的心有些发疼,眉心不觉沉沦。
洛玉影忽道:"将来的事没有人能够预知,也不必要为那些未发生的烦恼困扰,好好坏坏我也走到了现在,我没有辜负别人,也算对得起自己。"
白九霄道:"以后不要再什么都自己一个人硬撑着,只有你说出来,想帮你的人才知道该怎么做。"
洛玉影淡淡一笑。
白九霄是个好人。
原本她只是想利用他的,可是渐渐她发现,白九霄对她的关心并非是假。
至少现在并不假。
看来她也不是个令所有人都讨厌的人,她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差。
以前,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厌恶她,便是怕她,可是现在她才知道,那并不见得是她一个人的错。
她以为她从不以为是自己的错,所以她变得尖锐,变得冷漠,变得麻木,所以她开始憎恨,憎恨一切,憎恨所有,憎恨命运的不公...
可是原来在死亡面前,不论是什么,都会变得那般的渺小与微不足道。
她为何来到这世上呢,仅仅是为了受伤或者憎恨么?
不论余下的日子还是多久,她都不准备再这样下去。
从死亡之间又一次捡回命,人便像有了重生一次的机会,她也想好好珍惜。
想到这些,她眼中的忧郁便浅了。
门外的阳光照进来,她忽然从这隐约的寒意中探到一丝春的气息。
冬天已来,春将不远。
她期待着,期待能度过漫长的冬日之后,再见一见春日的花朵。
阳光里,她的眼神好似在发光,那是比宝石更加耀眼夺目的美丽,让人心头悸动然。
但突然之间,平静被打破,一声哨响破风而来,东南方的天空突然绽放出一片奇异的光芒。
同一片阳光下,有人也在晒着太阳发呆。
从前叶小蝉很少会发呆,但是最近她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
发呆,只因她想不通。
越想不通,她的头就越沉,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她一上岸便急不可耐,嚷着要在这里到处转转,起初那个苏霆像个尾巴,她好不容易才甩掉。
可是她没有料到,这里比想象的还要大,她在外东奔西跑,却一无所得。
平时最难不住她的就是找人,可是在这里,她的本事倒没了用武之地。
因为她再没有得到消息的便利,从前她只需稳坐钓鱼台,一切消息便能从四面八方送到她手里。就算碰上什么难办的事,她也只需要动动脑筋,可是现在什么都要靠她这双腿实实在在的去奔波。
跑了一天一夜,她的腿都要断了,却连半个鬼影子都没遇上。
她无可奈何,心里来回盘算着,最后也只有使出自己绝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