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这次真的怒了,他挥动起拳头,就朝白九霄的脸上打了过去。
白九霄不避也不闪,直到拳头几乎要打在脸颊上的时候,他才悠悠道:"看来我说的话你们是没有听到,是不是想让我将你们干的好事捅出去..."
话音一出,拳头已被人挡下。
出手的人自然是老八。
他显然比老十看的更加明白,也知道这个时候和白九霄动手毫无意义。
非但毫无意义,反而容易引火烧身。
白九霄笑了笑,笑得十分满意。看来这老八并不是个莽汉,有时他也很沉得住气。
老八冷冷道:"果然是你,人真的在你手上。"
白九霄听不明白他说的这句话。
老八道:"把人交给我们,这件事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你我照旧是兄弟,如何?"
白九霄轻轻皱了皱眉,又笑了笑。
"你们最好莫要轻举妄动,只要我心情好,放你们一马也无不可,不过现在我的心情不好,再说吧。"
他一摆手,转身走了。
他的心情的确不好,一个肚子饿得发慌的人心情当然不会太好,更何况和老八二人啰嗦了一会儿。
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吃的七七八八,桶里的饭菜没了,而他放在桌上的那碗饭也不知被谁端走了。
谁能想得到,财神山庄的人也会有饿肚子的时候。
从前白九霄在江湖漂泊的时候,饿肚子的时候也常有。
可是现在不同。
他身上软绵绵的,原本就没有一点力气,他甚至连方才老十那一拳也躲不开。
白九霄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窝着火,想发又发不出来。
生闷气总不是办法,他气哼哼的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
有人快步走了过来。
"三十六,原来你在这里,凌头儿找你。"
凌头儿便是凌承。
凌承竟在这个时候找他,白九霄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已经差到了极点。
任谁也想不到,他这个财神山庄的小公子,如今已是人人都能差使动的小卒子。
可别人越想不到,他便越安全。
白九霄松了口气,等他压下情绪,人已来到了凌承的房门口。
一到门口,白九霄就闻到一阵香气,饭菜的香气。
于是,他进了屋子。
桌子上摆了四个盘子。
一盘炒牛肉,一盘花生米,一盘五香鸡块,一盘小黄鱼。
牛肉切的很厚,肉质鲜嫩。花生米每一颗都十分饱满,赔着青椒碎末,是下酒的好菜。鸡块上均匀的撒着孜然,着色的酱油色泽诱人。每一条小黄鱼都炸成金黄色,整整齐齐摆在盘子里。
看到这几个菜,白九霄的眼睛都有些发直。
自从他们上岛之后,吃的最多的就是鱼,像这样的家常菜已经很久没尝过了。
桌上摆着两副碗筷,两个杯子,一只酒壶。
酒壶里有酒,倒在杯子里竟是明晃晃,清澈如情人的眼波。
白九霄站在门口,有些不敢往前凑。
此时此刻,桌上的美酒好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诱惑。
凌承喝了一口酒,头没有抬。
"过来,坐。"
他不是个啰嗦的人,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话就更少了。
他的心情很不好,谁都能看得出。
昨晚发生的事,他一直在耿耿于怀。
这件事白九霄知道,洛飞烟也知道。
所以,才有了桌子上的菜。
凌承不是个讲究吃喝的人,以他从前在子夜中的地位,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
而一个一心一意将心思放在杀人上的人,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讲究。
白九霄也是个痛快人,所以一句话没问,就坐了下来。
既然有这样一桌还不错的菜等着自己,主人又请他过来,他还有什么理由客气呢。
但是很快,白九霄就发现今天自己的运气非但不好,简直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
因为他刚将杯子端起,就发现这酒他根本喝不到。
人只有一张嘴。
不论吃喝说话,人都要用到这张嘴。
可是这张嘴要是被捂着,莫说呼吸说话不方便,要吃喝更是不便了。
白九霄将酒杯端起,又只好悻悻放下,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凌承道:"你不喝?"
他说着,端着的酒杯已空了。
白九霄只好摇摇头,道:"我喝酒也是有时候的,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
凌承也不退让,又道:"那菜呢,公子亲自叫人送来的。"
白九霄笑了笑。
"公子这算什么,以酒菜安抚人心?你怎么还吃得下?"
"为什么吃不下,能吃是福,像我们这些人,吃了上顿说不好有没有下顿。"
凌承嘴里虽然这样说,手里却放下了筷子。
白九霄的神情沉寂了下来,因为他已知道凌承接下来要说什么。
"胖子之死,你如何看?"
白九霄皱着眉,想了想,只审慎的说了一句。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更不想知道。公子不想知道的事,我们这些人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就算明知道这件事有问题,明知道他也有问题?"
"是。"
凌承笑了笑,笑得很古怪。
"你知不知道你这叫做什么,放在君臣之间,叫做愚忠,放在主仆之间,也是一样。"
白九霄也笑了笑。
"也许大多数人连愚忠也称不上,我们只是想活得更久些而已。"
"你呢?你也一样?"
白九霄胸口又疼,他微一沉吟。
不想凌承已接道:"你不是,我看得出。"
他又补充道:"或许你是不想多事,但是你绝不是那种为了活命什么都肯做的人。"
白九霄眯了眯眸子,淡淡道:"听你这语气,倒像是很了解我。"
凌承道:"了解说不上,不过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然我也不会偏偏找你。"
白九霄叹了一口气。
"你要是真的信我,就该知道胖子不会是我杀的。"
凌承道:"我好像从未说过胖子是你杀的。"
白九霄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摇头苦笑。
"看来我都被那两个家伙弄糊涂了,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样..."
"他们?是老八和老十?"
凌承倒什么都知道。
"他们怀疑你是应该的,毕竟平日他们和胖子走的很近,而胖子好像突然和你走得也很近。他们也许在嫉妒。"
"嫉妒?"
白九霄听到这两个字,忍不住大笑。
凌承却觉得没什么好笑的,他并没有开玩笑。
嫉妒。
并不是只用男女之间,
人都有嫉妒之心。
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转到别人的袋子里,时常就会有人心生嫉恨。
白九霄的笑容渐渐熄了,才道:"我并没有主动去招惹那胖子,更不想找人嫉妒,早知道会被人怀疑,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凌承道:"我相信你不会随便对胖子动手,不过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说吧,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他冷冷的看着白九霄,一双眼睛里好像突然有了杀气。
白九霄嘴角笑意一凝,静静看着凌承。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也变成了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在二人的交锋之中,终于有人败下阵来。
败的人是白九霄,只能是他。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胜算,凌承好像也很清楚。
白九霄叹了口气。
"你是怎么知道的。"
凌承道:"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
不是瞎子,因为他会去看。
不是聋子,因为他会去听。
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的眼睛、他的耳朵,而他则是洛飞烟的眼睛、洛飞烟的耳朵。
白九霄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凌承道:"昨晚你们四个人出去过?"
"出去过,不过不是一起,老八和老十先走,而我和胖子是跟踪他们去的。"
"你们去了哪儿?"
白九霄道:"我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胖子已经死了,我不想有人再因为这件事而死。"
白九霄听起来像是在故意卖关子,其实他不过在猜测凌承到底知道多少,也在思量自己该如何回答才能将整件事圆起来。
不想凌承却道:"你们去过那个洞穴?"
此言一出,白九霄像被人电了一下,差点惊的跳起来。
洞穴。
凌承知道洞穴,他怎会知道洞穴之事。
难道昨日他们已发现了洞穴,那么唐蜜呢,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白九霄有些懵,胸口疼得更紧。
见白九霄神情不善,肩膀微微一收。
凌承看出端倪,道:"你怎么了?"
白九霄按了按胸口。
"没事,老毛病..."
他喘息了一阵子,觉得身上好受了些,才缓缓道:"你已经知道洞穴了,怎么还来问我。"
"我当然要问你,因为那洞穴里并没有人。"
洞穴中没有人。
唐蜜竟然不在洞穴中。
这个消息让白九霄又惊又喜又忧...
原来如此,难怪老八和老十还能安然无恙,原来凌承什么都不知道。
白九霄神情缓了缓,道:"凌头儿,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便不瞒了。是胖子,昨日他突然对我提起,说老八与老十总是在半夜偷偷溜出去。他怀疑这两人有问题,要我陪他跟去瞧瞧。"
"哦?"
"到了半夜,老八与老十果然鬼鬼祟祟溜出去了,我和胖子便一直跟踪他们,最后见到他们进到了一个洞穴之中。"
"然后呢?"
"他们进洞之后,我们在外面等了许久,最后这两人便出来了。我与胖子都瞧出那洞中肯定有问题,胖子坚持要进洞去瞧瞧,我拦他不住,只有陪他进去了。"
"你们果然去过,洞中有什么?"
"洞中有两间石室,石室中点着灯,不过却没有人。"
"怎么,你们去的时候就没见到人?"
白九霄谨慎的摇摇头。
"确实没有,又或者有其他密室我们没有发现,又或许人已经走了。我和胖子一无所获,只能从洞中出来。走到半路,胖子推说肚子疼,要我一人先走,因为本该是我们当值,所以我只好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后面的事情,凌承便都知道了。
凌承没有想到事情会是如此。
白九霄叹息道:"没有料到胖子会遭遇不测,后来我想也许当时那人就在洞穴附近,看到我和胖子出来便想灭我们的口,恰好此时胖子与我分开,所以才会遭遇不测..."
这样全然是说得通的,凌承道:"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不说出来。"
白九霄道:"我说出来有什么用,如今死无对证,我连凶手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到时候莫说老八和老十定然不会承认,也许还要反咬我一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他的神情显出忧郁之容。
这话也不无道理,凌承紧紧皱眉。
白九霄道:"何况后来你也瞧见,公子是什么态度,我回去之后反复思量,说不定这件事和公子有关,我再多事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白九霄如此一说,凌承更困惑。
白九霄心中却暗自高兴,凌承越迷糊,对他便越有利,他巴不得凌承误入歧途,离真相越来越远。
可是与此同时,他与凌承想的却是同一件事。
胖子到底是死在谁之手?
如今唐蜜也不见了。
知道洞穴的人除了老八等人,也就只有将唐蜜掳来的那个神秘女人。
将洛玉影引出去的也是个女人。
她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白九霄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女人找出来不可。
想到这一点,白九霄忽道:"凌头儿,那洞穴你可亲自去瞧过了?"
"瞧过了,昨晚回禀公子之后,我便立刻去瞧了。"
"那可瞧出什么蛛丝马迹?"
凌承道:"如你所说,只有两间石室,别的并无收获。"
白九霄眼波流动,犹豫道:"我倒有一个发现,当时不觉什么,但是现在想想,也许是个疑点。"
"你知道什么,快说。"
凌承眼神一亮。
白九霄道:"当时我们到的时候,屋子里并没有人,不过床边却放着一件衣服,一件黑衣服,和我们的衣服很像。另外,这可能是一个女人穿过的。"
"什么?你没有看错?"
"没有,而且我听说,在宅子里失踪的那位洛姑娘失踪前,有人也曾在宅子里见过一个穿着我们杀手衣服的女人。"
凌承的眼睛一瞪。
"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点他显然是不知道的。
看来劫走洛玉影的事,他果然并不清楚内情。
白九霄道:"是胖子闲谈中告诉我的,他大概也是听来的,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不过现在细细一想,她们会不会同一个人。"
凌承默然,半晌才道:"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我现在就去禀告公子。"
"且慢..."
白九霄道:"你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让公子知道?"
凌承道:"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瞒着公子,何况这件事极有可能和我们的人有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