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似一只怪兽在门外咆哮呼喊,仿佛只要这门一开,它便会冲进来将人吞没嚼碎。
白九霄躺在通铺上,闭着眼睛却睡不着。
外面的风声他听不见,一旁胖子的打呼声他也听不见,只是重重心事让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早知如此,他就该立刻答应凌承。
只要他答应,便可以正大光明去求证,洛玉影到底是不是在洛飞烟手中。
他没有立刻答应,一则因为他没有料到凌承会说那些话,他还有些顾忌,二则老八这边方有了进展,百毒神君又冒了出来,他不得不防。
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凌承的话是可信的。
他正想着要不要溜出去找凌承,黑暗中一阵鬼祟的窸窣声,他赶忙一翻身,闭上了眼睛。
窸窣声零零碎碎,有人偷偷摸摸从床上摸了下去,悄悄溜出了门。
起初白九霄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又有一人爬起来,也同样溜走,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溜出去的好像是老八和老十,白九霄这才想起白日胖子的话。
看来胖子说的话倒不是假的,这两人大抵经常偷偷溜出去。
昨天半夜他主动当值,又溜出去了一次,回来的时候并未留意。
今夜他本想好好睡上一觉,看来是很难了。
果不其然。
这两人溜出去不久,胖子的打鼾声突就停了。
接着白九霄就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背,他本想装睡就算了,也不想去瞧什么狐狸精。不想这胖子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将他弄醒,他只得打了个哈欠,困倦的回过身。
"快,快起来。"
胖子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黑暗之中一闪一闪,就像两个大窟窿。
白九霄打着哈欠。
"大半夜的别吵我,困死了。"
他一翻身,就打算蒙混过去。
不想胖子的力气不小,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醒醒,先别睡,有好事等着咱们呢!"
他压低了声音,却掩藏不住话音中的兴奋。
白九霄一别胳膊。
"我看要不算了,累了一天,腿都要断了。"
胖子有些急了。
"别啊,好兄弟,你就当帮我,走走,我们出去再说..."
要怪只能怪他答应的太随意,经不住胖子的央求,也怕把旁人吵醒,他只好不太情愿的爬了起来。
外面风声赫赫,刺骨的风像是要把人的骨头都冻碎,这沙洲上的江风似乎一刻也没有停息过。
白九霄被风吹了一个激灵,人也从困倦中清醒了过来。
困倦一扫而空,疲劳却并未消除。
一路上,白九霄的脚程不快,总算是勉强跟得上老八与老十的脚步,胖子则比他要积极许多。
这条路胖子还记得,和上次来的时候是一样。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拐过了山丘,胖子转过身对白九霄挥了挥手。
白九霄顺着胖子所在的方向往远处瞭望,只见一个隐蔽的洞穴隐约出现在眼前。
这洞穴口有人工雕琢过的痕迹,就着雪景显得更加隐秘,幽暗的光隐约照出来。山风呼啸,在这周围却是一片寂静,显得既阴森又诡秘。
若说这里是妖精窝也没什么奇怪,也难怪这胖子一直有贼心却没贼胆。
于是,站累了,白九霄便卧在雪堆里。
风吹动云。
月从云后露出半张脸。
白九霄仰着头,骨子里的寒意更甚。
不知过了多久,胖子压声道:"他们出来了。"
白九霄歪了歪头,正瞧见两抹黑影相继从洞穴中走了出来。
来的时候行动匆匆,走的时候也是一样。
虽有胖子为他们遮掩,大概还是怕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他们半夜偷偷溜出来。
等这两人走的瞧不见。
胖子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走,去瞧瞧。"
白九霄走在前,胖子在后。
就在快靠近那洞穴的时候,胖子忽道:"不然...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你脑子没被冻坏吧,我们在外面冻了这么久,不就是想去看看那所谓的妖精么?"
方才火急火燎撺掇着来的是胖子,现在先胆怯的也是他。
白九霄白了他一眼,大步的向洞穴走去。
远远看着洞穴口的光是幽蓝色的,但是走近才发现这光并没有远看起来的那般吓人,暖意扑面而来,一阵温暖的风是从洞穴里飘出去了。
就算这里真的有妖精,可既然老八和老十都来得,他们也必定来得。
洞口并不很大,但越向里走便越宽敞。
一进入这洞穴,白九霄便熄灭了火折子。
这个洞穴果然是人工修缮过的,虽然没有什么装饰,空间却干净而整洁。
光两正是从墙上的火把处散开来的,沿着光,白九霄二人走到尽头,尽头是一堵墙。
墙后有昏黄的光。
白九霄在石墙上来回摸索着,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机关。
机关缓缓转动,石墙后露出一间密室。
密室中还是空的。
桌上只有一盏灯,桌后是一张椅,椅后是个木柜,柜上原本应该摆着一株枯萎的兰花。
除此之外,不论是桌上抽屉,还是柜子里,全部空空如也。
这里看起来并不像妖精出没的地方,倒像是个简陋的书房。
桌子正对面的墙上画着一副字。
字大如斗。
唯有那么一个"静"字。
似是主人用此来警醒自己的。
落款乃是司徒勇义。
不知这司徒勇义与司徒潜龙是什么关系,但是无疑这里是潜龙帮所修。
挨着字画的墙边仍有一堵一模一样的石墙,这次想要开门的人是胖子。
大概是瞧着没什么异样,这胖子的胆子才终于打了起来。
可是胖子的手刚伸向那机关,就被白九霄一把抓住。
"等等!你听!"
胖子顿时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石墙后果然有一种很浅声音传来,虽然细微,细听来却很明显。
那是一种细碎的哭声,听来诡异,又像是某种动物发出来的,轻微而悲伤的哀鸣。
胖子的脸立刻吓白了。
"狐狸...是狐狸精!"
他瞳孔睁得老大,嘴唇也抖了一下,神情已不自然。
白九霄眨了眨眼睛,将耳朵贴在那石墙上听了听,才道:"应该不是,不过里面确实有人,开门看看。"
胖子这次是不敢主动去开了,他听到白九霄说要开门,谨慎的退后了两步。
白九霄摇摇头,伸手在机关上一拍。
只听"啪"的一声,石门缓缓打开。
这是一间寝室。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
因为这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幔帐低垂的石床。
幔帐是灰土色的,样式简朴,看来有些陈旧。
但就在这垂落的布帘之下,却露着一条腿。
门一开,风吹动布幔,好像一片灰色的云在飞舞。在云雾之间,一条腿美丽而修长,斜斜的从帐中伸展到床沿上。饱满的小腿结实而苗条,每一寸肌肤都带着年轻的活力,一只美丽的脚也是赤裸着的,柔软而细腻的皮肤在幽暗的灯光下发出了婴儿般白玉般剔透的光芒。
无论什么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
这无疑是一条女人的腿,床上躺着的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最能勾起男人原始欲望的女人。
白九霄的心突然一动,只因他想到了一个人。
胖子的眼睛还在发直,他已完全看呆了。
喉结滚动,心底像是有一团火在瞬间被点染,连对传言的惧怕也被抛到了脑后。
他并不是个没经历过女人的毛头小伙儿,可是像这样一条动人的腿,就连他遇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也是绝比不上的。
而更令胖子意料不到的,是白九霄已第一时间冲过去,三步跨上了床。
幔帐被掀开。
床上躺着一个**的女人,她身上裹着被子,但丰满姣好的身材还是大半暴露在空气里,那张美丽而动人的脸上带着泪痕,竟是如此的熟悉。
白九霄眼神中的光芒也是燃烧着的,却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熄灭了。
是失落,还是庆幸。
是愤怒,还是悲伤。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一沉再沉,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床上躺着的人虽然不是洛玉影,但是他还是认得的。
唐蜜。
床上的人赫然正是唐蜜。
白九霄忽然想到了那句话。
对某些人来说,美丽原本就是一种罪。
就像现在的唐蜜,美丽而无知,像一只谁都能欺负的兔子掉进了豺狼窝。
他留下了她。
他以为是为了她好。
可是将她留下就是最好的办法吗?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唐蜜才会经历如此多的痛苦。正是因为他留下了她,却没有拼尽全力保护她。
即便那原本不是他的责任,将责任主动揽上身的也是他,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的心像在滴血。
白九霄的突然靠近,让唐蜜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她挣扎着,哭泣着,哀嚎着,发了疯一般的躲闪。
胖子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才看见唐蜜身上的裹着的被子已滑落到腰畔。
不过他还没有看清,白九霄已将唐蜜整个人从头到脚的包了起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
胖子被白九霄瞪了一眼,瞪的他简直有点懵。
白九霄的眼睛里有种逼人的杀意,一闪而过。
胖子毕竟做了很久的杀手,对这种敌意的直觉还是有的。
等他缓过神,才勉强一笑。
"你...你也太着急了,想不到竟然是她。"
绫罗锦缎的衣服丢了一地,屋子里弥漫着暧昧未散的气息,与女子诱人的体香混合在一起,胖子心中的那团火更燥了。
却听白九霄道:"想不到他们这么不是东西,早知道我就该..."
该怎么样的话,白九霄生生吞了回去,只因他现在还是杀手之中的一员,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端倪,包括这胖子。
胖子也慢慢走了过去,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是啊,早知道有这等好事,我...我早就跟着一起来了,那两个家伙还真是不够意思。"
白九霄品出他话中之意,绷着声音道:"这个女人你不能碰。"
胖子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好兄弟,有东西大家分享才对,再说还是我带你来的,你不会这么不厚道,反而想吃独食吧。"
白九霄已替唐蜜掖好了被子,将她往床上一方,撩衣从床上跳了下来。
"我说不能碰,就是不能碰,你难道不认得她是谁。"
幔帐已放下,白九霄就往他面前一挡,更像是一座山将床上的一切都挡了下来。
胖子眼神流动,悠悠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可是勾人的很,这岛上一共几个女人,哪一个是我们这些兄弟私下没聊过的。"
察觉出白九霄的态度有些不对劲,胖子说得已经比较克制,露骨的话更是半个字都没说出口来。
此时此刻,白九霄当真想一拳打在这人的脸上,打的他脸上开花。
白日的时候两人还曾称兄道弟,可是一转头遇上事,他们终究还是不同的人。
因为与胖子称兄道弟的人不是白九霄,而是白九霄扮演的那个杀手三十六。
白九霄挥了挥拳头。
"那你就该知道,敢动她的人会是什么下场,船上那些人是怎么死的,我可是亲眼瞧见的。"
"哦?我当是什么,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胖子笑了笑,也松了一口气。
"放心,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在船上不过是江堂主装装样子,现在姓白的那几个人不在,连堂主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谁还管得了她。我看兄弟你也别想太多,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说着,人影骤然一闪,人已跃过白九霄,扑向床边。
而白九霄身形变化更伶俐,就在胖子的手要向床上人摸去的时候,后衣领已被一股很重的力道扯住。
他用力挣了挣,没有挣脱,回头看了一眼白九霄,眼神中现出怒意与不耐烦。
对白九霄的耐心已快用光,现在的胖子几乎与一头没有理智的禽兽无异,一切挡在他面前的,只能是他的敌人。
他转过头,活动了活动手腕。
"兄弟,别这么扫兴,想吃独食,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他的语气变了,眼神也变了,他用那种恶狠狠的眼神瞪着白九霄,就像一只野狗在看着另外一只随时都会和它抢夺食物的同类。
白九霄只是冷冷道:"你不想活命,我还不想死,只有我在这里,谁也别再想碰她一下。"
"你以为你是谁,放聪明些,你不过也和我们一样,是别人的走狗。"
胖子阴笑。
"莫非你也被那条疯狗传染了,当狗也当上了瘾,连自己都不敢快活一回。"
听他提到凌承,更是给了白九霄一个借口,很好的借口。
白九霄正色道:"不错,如果你今天敢碰她一下,我敢保证明天你的人头就一定会搬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