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弄的,伤口又裂开了..."
白九霄皱眉,眼睛一瞪。
"是他?他真对你动手了?"
洛玉影却不在意的冷冷一笑。
"放心,他也没有占到便宜,看到他出来时候的样子了吧,其实他怕的不得了,因为这只眼睛..."
她笑得很冷,眼神中那种美丽的冰冷隐藏着深沉的狰狞与残酷。
"他怕你眼睛?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只要你不害怕就好了,你怕吗?"
洛玉影抬眸,凝视着白九霄。
白九霄明亮的眼波一定,像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
见他没有立刻回答,洛玉影移开了目光,慢慢抽回手。
白九霄才回过神,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别动,我先帮你上药。"
他解开了包扎着的布,就看见伤口处血渍大半都凝结了,但只要手微微一动,血光便又清晰可见,极为新鲜。
白九霄叹了口气。
"很疼吧,为什么忍着不说?"
洛玉影垂眸不语。
白九霄将她的手放在桌上,起身去揉了一块干净的毛巾。
"我先替你将伤口清理干净,你忍着点。"
洛玉影依然沉默,等白九霄将伤口清理干净,一摸发现金创药不在自己身上,才想起原来东西早已被洛玉影送了人情。
"我去外边转转,你别乱动。"
"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找药喽,一会儿回来。"
"不用,我这里有药。"
洛玉影拿出一个小瓶,白九霄便立刻夺了过去瞧了瞧,又放在了桌上。
"这个啊,这个不好用,伤口处理要小心,不然会留疤的。"
"没关系,不用这么麻烦。"
白九霄刚站起身,洛玉影已开了药瓶,将药粉一点点倒在了伤口上。
只看她隐忍的神情就知道,这药一定很疼,疼得时候她虽然也是面无表情,可她的唇却抿得更紧些。
"你呀,我帮你吧。"
白九霄只得重又坐下。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金创药送人,那东西又不金贵,不过出门在外却少不得的。"
"你也说了,既然用得着,也就证明我没有送错了,他手臂伤得其实不轻,这个人情怎么都要还的。"
白九霄撇嘴道:"哦,原来是还人情,那就是礼轻情意重了。"
"什么情谊,你不是也学会了百毒神君那一套吧。"
听洛玉影语气不善,白九霄便住了嘴,他眨了眨眼睛,忽然道:"那还有血玉之母呢,这又是一桩大人情,你准备还到什么时候。"
"血玉是另一回事,是他自己有求于我,我不给面子收下,他反倒不心安了。"
白九霄无奈的直摇头。
"哎,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这么懂得猜度人心。以前江轻鸿总说谁碰上叶小蝉就会倒霉,我看别人碰上你才真要头疼了。"
洛玉影莞尔道:"那你头疼了吗?"
"我?"
白九霄无赖的笑了笑。
"我是例外,我这人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头疼,所以让你失望了。"
"不头疼就好,那么接下来该头疼的就是别人了。"
"别人会不会头疼我不知道,可是你若是再不睡,说不定明天你也会陪着别人头疼。"
白九霄打了个哈欠。
"时间还早,回去继续睡吧。"
他站起身,懒洋洋的伸了伸腰,正准备照旧上房梁挂着,抬头一看才想起这是在船上,并没有房梁给他挂。
他正琢磨是睡地上好,还是继续睡桌子,洛玉影自觉站起身。
"你去床上睡吧。"
白九霄一斜嘴角,"让我去床上?你不嫌挤?"
"放心,床够大,一个人不会挤的,我不困。"
衣袂轻摆,洛玉影拿起袍子一抖披在了身上,走到窗边。
"你真的不睡?"
"嗯,明天有得辛苦,你自己睡吧。"
窗外依旧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洛玉影坐了很久,不知不觉有些乏了,就慢慢趴在了窗棂上,微弱的眼神也渐渐凝结成了一片。
夜是那么静,那么长,长得像是永无尽头。
而在时间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一个从前时常会出现在梦里,近来却越来越难以见到的人。
见到了洛飞烟,往事重又浮上心头的缘故,所以今夜那人便重又走进了她的梦中,还愿再出现与她相见。
而只有一人的梦或许太空,半梦半醒之间,她又梦到了太多不想见到的人,惊醒时已是满头冷汗。
发现自己还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又闻到饭香的香气,她的心渐渐安定多了。
等她翻身想要坐起,倒被床边坐着的人惊着了。
椅子就摆在床边正中央,白九霄盘着腿,一手端着盘子,一手照旧拎着一只鸡腿。
只是这次他吃得并没有那么津津有味。
不论是谁,若是一连几日都吃一样的饭菜,就算是山珍海味也会腻的。
就连心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但凡对吃的都来者不拒的白九霄,今日也是食欲大减。
一只鸡腿咬了四五口,一口比一口小,最后只得将没有啃干净的鸡腿扔回了盘子里。
闻到这熟悉的油腻味,洛玉影不觉蹙眉,拉过盖在被上的袍子。
"我...我怎么睡着了。"
"是啊,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明明说了不睡,将床让给我的,哪想到我起来喝水就看见你歪在那里睡着了,所以我只能将你抱到床上了。"
白九霄眨了眨眼睛,嘀咕。
"不过看来我说得没错,这床确实太小了,两人睡真得有点挤,等会得让江雪替我们换一张大点儿的床才是。"
洛玉影道:"你胡说什么。"
"没啊,没什么,只是说想换张床罢了。"
"换床就不必了,不过若是今晚还要在船上过夜,这间屋子里确实应该再加一张床。"
洛玉影起身,理了理衣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白九霄弯唇笑着,一搭她的肩,暧昧道:"加床哪有同床好呢,外面天寒地冻,两个人搂在一起,暖暖和和最好。"
洛玉影拉开了他的手。
"好了,要玩去玩别人,这样的玩笑太无趣了。"
白九霄哼了一声,失望道:"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是在占你便宜,你不用这么漠不关心吧。"
"占便宜?我有什么便宜好让你占?"
"这个..."
白九霄被问得一时语塞。
"不是吧,女孩子大意成你这样的,我还真是没见过,难道你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和一个大男人天天同宿一室,是很危险的吗?"
洛玉影像是完全没有听明白,只道:"危险?我不觉得,反倒是你若不在我身边,我们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危险。"
"你..."
白九霄叹了口气。
"哎,真不知是说你天真呢,还是说你运气好,这么没有戒备之心,看样子你是真没有吃过男人的亏了。"
"昨晚才有人说我世故,我当然不是天真,也不是运气好,没有实力的人运气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你并非别人,所以我知道你不会。"
听了这话,白九霄心里也不知是喜是嗔,只瞪起眼睛,反问道:"不会?谁说我不会?我为什么就不会?"
洛玉影淡淡道:"你若存着什么坏心,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不在这里,哦,原来你是自信自己的眼光好,一定不会看错人,那你应该知道人心叵测,人不可貌相的。"
白九霄幽幽说着,心里好似有些不服气。
他并不是个坏人,可是他怎么听,都觉得洛玉影的意思像是看不起他能做个坏人。
不想洛玉影立刻更正道:"我自问没有识人的眼光,不过杀人的本事还有一点点,你若真心怀不轨,就不会站在这里,而应该躺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了。"
白九霄愣了一下,不免抚掌大笑,直到被洛玉影一个眼神看过去,他才勉强止住了笑声,脸上的笑意却还浓得很。
待到洛玉影一番梳洗之后,桌上摆的粥已经凉了,她也不在意,直接在白粥里兑了水,就开始一勺一勺仔细的吃了起来。
白九霄正是闲得很,就坐在旁边一手托腮,看着她吃。
洛玉影也不理他,就当没有看见一样,等吃完了最后一口粥,将碗放好,才抬眸道:"这粥不错,你没有吃饱?"
"吃是吃饱了,不过看你喝的这个嘛,寡淡如水就算了,你还加水进去,也多亏还能吃得下,我可没兴趣。"
"吃惯了那些大鱼大肉,味浓油腻的东西,当然就会觉得清粥淡而无味,而我加温水进去,也总比吃冷粥要好。其实美味的食物自然可口,不过因忌口太多,我吃惯了这些,换些味道重的反而吃不消。"
"哎,那可真是可惜了,否则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尝尝天下第二厨子的手艺。"
"天下第二厨子?怎么不是第一呢?"
"要说起这天下第二厨子就有意思了,所谓名厨嘛,大多喜欢做些山珍海味,用料名贵的美味珍馐。可是这位厨子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所做的全是人人可做的家常菜,不过经他手烹调出来的,又是任何人都做不出的美味,令人吃过一次便再难忘怀,你说恼不恼人。"
洛玉影淡淡一笑。
"这的确让人困扰,若是难以吃到的菜肴也就罢了,可一旦尝过了天下第二名厨做过的家常菜,只怕平日里那些普通的菜色就再难入口了。"
白九霄立刻添油加醋道:"何止是不能入口,简直实难下咽,上次我吃了一道他做的翡翠白菜,到现在差不多也快有一年的时间没再碰过白菜了。只因不论是什么样的菜色,味道都不及第二名厨手艺的万分之一..."
说着说着,他肚子里的馋虫已被勾起,可是一时又没得吃,只好啧啧摇头。
洛玉影见他这神情不由轻笑,于是心中更加打定主意,就算是要她饿上三天,也绝不会吃这天下第二厨子做的菜。
白九霄幽幽道:"就因为他的手艺太好,脾气又怪,久而久之,门前零落车马稀,再过几年,我看他这天下第二厨子的名号也要保不住喽。"
洛玉影却道:"不过虚名而已,我虽未见过这位高人,不过想来他也不会在意这些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确实说对了,所以他才是个怪老头。"
"怪不怪我不知道,可他若是那般追逐名利之徒,他也不会是如今这境地。"
白九霄笑了笑。
"你说没有见过他,怎么又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洛玉影淡淡道:"我只是在想,连财神山庄的公子也这么赏识,这一位的门客中自然不乏身份显贵,有权有势的人。一个这样的人,只要他愿意,就绝对不会有门前冷落的一天。何况一个能将普通菜色做到炉火纯青地步的高手,他一定是真的喜好钻研厨艺,而并非图名为利,追逐世俗之徒。"
话一说出,白九霄便赞许的鼓了鼓掌。
"不错不错,还真让你说对了。我敢肯定,若他见了你,说不定会将你奉为座上之宾的。你知不知道,要成为他的座上之宾可真不容易。"
"公子能成为他的座上之宾,我想许是性情相投,而这种事情不是难不难,而是要讲究缘分。"
白九霄笑道:"那这次你倒说错了,就算是我也算不上,用他的话来说,我只能算是半个。"
"半个?"
"没办法,他说我出身太好,注定被浊气缠身,无论再洁身自好,特立独行,也难免会被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说来说去,他也只肯认半个我是座上之宾。"
"半个?这怎么算?"
"半个就是一半了,菜也好,茶也好,只要在他府上,所有座上之宾能受到的待遇,我也只能受一半。"
说到这里,洛玉影才真正对这位第二名厨有了几分兴趣。
白九霄摩挲着下巴,喃喃道:"怎么,你也相信缘分?"
洛玉影心不在焉,道:"缘分这东西就如神明一般,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是时信时不信罢了。"
白九霄不由畅然一笑。
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不相信的。
若是真的相信,便不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了。
而不管是不是诚心相信的人,心里不过也是寻着一份寄托而已,就像为人祈福不过是自我慰藉,忏悔罪责也不过是以求心安。
大概是生命漫长,人活着太难,所以天长日久,总要学着让自己过得轻松些。
白九霄道:"我也不信神明,不过有人教我要心怀敬畏,对于缘分,大抵也如此吧,不等落到我身上的那一天,我也不会相信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