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展颜一落地,便悠闲的整了整衣衫,对洛玉影露出了一个极为心领神会的笑容,不过眉眼之间瞧来俱都是令人心寒的冰冷与狡黠。
"金公子,金公子救我..."
见洛玉影无望,唐蜜只得再向金展颜呼救。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在这里。
可是金展颜并不理会于她,只是走到了洛玉影身边,举止亲密的伸出手来,搭在了洛玉影的肩头。
洛玉影嫣然冷笑着,缓缓抬眸,用那种形容不出的黯淡目光凝视着金展颜。
"听到没有,她要你救她。"
金展颜冷冷笑着,伸手在洛玉影的面颊上轻轻一抚。
"当然听到了,我并不是聋子。"
"那你为何不救她?"
"对这样的女人我并不感兴趣,我喜欢的是你。"
洛玉影淡淡一笑,仰面翘眉瞥向树上,又柔声道:"那你可要我出手救她?"
金展颜悠然笑道:"对于帮不上忙,只会束手束脚的家伙,我看还是不救得好,也免得徒惹麻烦。"
"你..."
唐蜜的心中悲愤交加,此刻那双本是柔情似水,妩媚多姿的眼睛里只剩下满满的一片怒火。
"金展颜,你好狠得心。"
"狠心?若论狠心,谁又比得上姑娘你呢?"
这声音虽还是底下人发出的,却不知为何突然变了。
依旧是男子之声,但这口吻听来更加磁性,满是倦怠慵懒,却并非是金展颜的嗓音。
唐蜜吃了一惊,惶惶然之间兀自想起那声音正是白九霄的。
再看洛玉影身边的人不是白九霄,又会是何人。
只见洛玉影依偎在白九霄怀中,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两人就那样拥在一起,目光却俱都是冰冷之色。
唐蜜还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正在惊讶金展颜怎地就换成了白九霄,却也全然顾不上,忙换了种语气,喜动颜色道:"白公子,你来了便是最好,你快劝劝她,我...我可是说好,与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么,我怎么不知道?"
洛玉影侧眸,对白九霄娇嗔一声。
白九霄笑了笑。
"我是答应过,不过一则还是要看你,二则也要看唐姑娘是否识趣了。"
唐蜜用力挣扎了几下,只觉手腕疼得更紧,她被吊得太久,已有些喘不上气,此时痛苦的呻吟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九霄揽着洛玉影,昂首上前道:"呦,还以为唐姑娘是个聪明人,总不会是个要东西不要命的主儿吧。"
唐蜜咬牙,额上现出青筋,她喘息了几下,终于恨恨道:"好,那东西我不会再争了,快放开我..."
这声音已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唐蜜只觉自己的皮肉都快要撕裂了。
白九霄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洛玉影道:"既然唐姑娘如此识趣儿,你看如何?"
洛玉影眼波四转,冷冷道:"要我看...也不怎么样。"
"哦?"
洛玉影嫣然一笑,伸手扯住了白九霄的衣襟,柔声道:"论下毒解毒,她皆不是我的对手,论抢男人,她也争不过我。要你说,这样的人,留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白九霄竟也附和的笑了笑。
"也对,你说的话总是格外有道理的,不过我们也不能救这样放着她在树上吧。"
洛玉影抿唇略一思索,道:"是啊,吊在这里晃着总也碍眼的,金公子,替我解决了她,好么?"
"姑娘发话,岂有不好之理。"
话音一落,唐蜜瞳孔一缩,只见一旁的树杈上站着一个人,正是金展颜。
唐蜜已知面前人杀心正起,心中惊骇恐惧更甚,她颤抖道:"你,你们想做什么..."
金展颜冷冷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按照白姑娘所说的,解决了你,我们便少了一个对手。"
他说完,又自袖中掏出那个筒匣,缓缓的拧开了盖子。
盖子一开,一道绿得诡异的光窜了出来,一下就到了唐蜜身上。
唐蜜只觉有什么冰冰冷冷的东西落在了肌肤上,她全身立刻因惊悚而颤栗,然后她便感觉到那东西在摸索着,从她的耳侧到脸颊,再到脖颈...
她拼了命想说话,想要喊叫,但喉咙之间却像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不住的挣扎着,直到亲眼见到那六腿小兽从她起伏的胸口爬过,一点一点爬进了敞开的衣领,然后张开了那满是锋利尖牙的嘴,朝她的皮肉狠狠咬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惊叫,她猛然坐起身,将本偎在她身前的人撞倒在一边。
金展颜回过头,见洛玉影已倒在了地上,唐蜜倒是醒了过来,不免忙走过去。
"唐姑娘,你终于醒了。"
唐蜜却已一跃而起,凌空一个翻身,退跃出很远,右手一挥,随即抛出的竟是几枚霹雳烟雾弹。
她显然已失去了理智,出手完全不管不顾。
金展颜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只能飞身而起,扑向了洛玉影。
两人就地一滚,避开了两枚霹雳弹,但第三枚却正好打个正着,金展颜无奈之下只得用手臂去挡。
霹雳弹就在与手臂的撞击中炸开,好在威力并不是很大,不过呛人的烟雾中带毒,金展颜与洛玉影忙掩住口鼻,步步退开。
等到烟雾稍淡,金展颜展袖一扫,道:"不好,人不见了。"
一阵冷意灌入,洛玉影打了个寒颤,目光不由看向最远的角落,角落中竟有一处的藤蔓皆被扒开,露出一层木门。
木门开着一条缝隙,大概是唐蜜进去之后匆忙间忘记将门关紧。
想不到这霹雳弹的烟雾着实厉害,金展颜脚下微步踉跄,忽然有人搀扶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吧。"
金展颜咬着牙,沉色摇了摇头,毒烟并无碍,只是右手的伤更重些。洛玉影摸了摸袖,发现金创药竟然不在,才想起之前留给了白九霄。
屋子里并不通风,洛玉影退后数步,将与走廊之间半挡着的帘幕完全拉开,好让烟雾尽快散开。
金展颜捂按手臂,后背抵在柱子上,眼睛只瞧着那扇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门。
屋子里的烟雾散开倒极快,满地的凌乱显露无疑。
洛玉影沉了一口气,慢慢走到了大树前,一把将深深插在树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匕首上黏着淡红色的液体,伴随着一种极为浓郁的芳香,说不出的令人反胃。
洛玉影将刀刃在树干上抹了抹,走回金展颜身边。
金展颜刚刚替自己敷过了药,他随手扯了一块幔帐,就想将伤口包扎一下。
"我来吧。"
洛玉影接过布条看了看,便随手扔在了一边,揪起裙角,用匕首划下一条。
昏黄黯淡的灯光下,洛玉影麻利而又仔细的替他将手包扎好。
"这里条件有限,出去之后再处理吧。"
她收起匕首,金展颜露出苦笑。
"多谢。"
"该道谢的人是我,方才要不是你,现在受这火灼之痛的就是我了。"
"一时痛楚倒罢了,不过姑娘貌美丽质,还好伤得是我,若是不小心伤了姑娘,身上留下疤痕,那当真是遗憾。"
洛玉影淡淡道:"公子这话倒言过其实了,身体发肤不过皮囊,容貌美丑亦然。见公子文质彬彬,颇有风度,想不到却也会说出这样肤浅的话来。"
金展颜微微一笑,"姑娘貌若天仙,容貌绝艳脱俗,自然是不会明白那些因样貌丑陋,而备受煎熬之人的痛苦。"
洛玉影却不解释,只随口道:"若是要我选择,我倒宁愿要一个自由不受拘束的灵魂,而非一副空有美貌,内心从来得不到安宁的躯壳。"
金展颜抿唇,优雅一笑,用一种有些深沉,却又不乏自信的语气道:"人各有志,但希望有这么一天,我与姑娘都能心愿得偿。"
洛玉影并未深品他话中之意,眼波在四下扫了一圈。
"方才的情形你都看到了。"
"嗯,你我之前的推测不错,这大概就是北海蓬莱宫中会摄魂的魔树了。"
金展颜整了整衣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那一株树,恢复如常的神情沉了几分。
"什么魔树,现在你也应该知道。所谓摄魂,也不过是因为它的根在水中会散发出一种能使人神志不清,严重者还能产生幻觉的气味。"
"这就难怪粉蝴蝶,还有翻云鼠他们除了中毒之外,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外伤与内伤。想来他们一定因为幻觉,才像苏姑娘方才那样神智错乱,互相厮杀..."
"不过公子与苏婷姑娘都用过安神散,为何她还会发作呢?"
金展颜摇头道:"大概因为你我都有备而来,原本以为服用了七觉安神散,便可一举两得,想不到还是免不了中招。"
昨日在小楼外,他们二人一席谈话,便早有了揣测。
除了妖婆之外,每一个从小楼出去的人除了剧毒攻心,都有些神智不清,他们便认定这小楼中肯定有毒物能够迷惑人心智,加上金展颜最先检查尸身的时候,从翻云鼠的衣襟上发现了一片翠绿色的树叶,他立刻就想到了东海蓬莱神宫的魔树。不过蓬莱神宫远在万里之外,魔树的树叶骤然出现在这里,说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好在金展颜还知道另外一个江湖之中的不传之秘。
相传在三十年前,毒仙沈蓝衫就曾探访蓬莱神宫,并与蓬莱神宫中一位大悲上人交过手,临走更带回了一株魔树之苗。
怎奈魔树树性奇特,在中土难以培植,沈蓝衫起初也不过是想研究这魔树,以为练毒所用,后来久植不成,便唯有放弃了。
只是不知这株魔树树苗后来落入何人之手,也不知究竟是哪一位高人将魔树培植成功,直到现在落在江雪等人手上。
这是近百年间,关于蓬莱魔树唯一最新的消息。
所以金展颜记得很清楚。
不过此种魔树只在传说中出现,从未有人真的见过。
想不到今日,他们竟能一饱眼福。
因为金展颜的告知,洛玉影才会早有防备。只是唐蜜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方才打量着株魔树的时候,才会不小心中招的。
起初,他们倒并不能断定那气味有毒,在一番检查,并无头绪之后,金展颜也觉得这树甚为危险。
恰好唐蜜提出先退出去再说,他们便准备出去商量,只是想不到那时他们已经开始有了幻觉。
开始是自己鬼鬼祟祟,觉得草丛中有东西,后来唐蜜便晕倒了,而洛玉影与金展颜也开始觉得乏力。
就在关键之时,还是金展颜灵机一动,忽而记起古书上似乎曾有记载,"魔树如有魂,放血,毒既止。"
寻常人只以为,这句记载是说,中了魔树毒者只要放血,便可解毒。但是金展颜却领悟到,所谓"血",并非人血,而是树血。
人受伤之下,自会先一步自保,树既如人,便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虽然意识不清,但金展颜还是夺了洛玉影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树干。
但是在想不到的是这个方法竟然有用。
想不到这树看起来粗壮,树干极为柔软,一刀下去就将树身划出了一道大口子。
弥漫的香气果然立刻就淡了。
洛玉影与金展颜瘫在地上,喘息片刻,都渐渐恢复了些体力,唯有唐蜜昏迷的时间要久很多。
想不到这魔树能使人产生幻觉,等他们将唐蜜唤醒,不想还来不及解释,又发生了突然的变故,唐蜜竟像发了疯。
如今,局面有些出乎意料。
因为唐蜜已然不知所踪。
难怪二楼没有通往三楼的楼梯,原来藏着这样一道暗门。
方才这一片唐蜜检查得,她肯定一早就发现了小门,但却没有声张。方才情急之下,她看到幻觉,慌不择路。
小门的缝隙不知何时缓缓开得更大,看着那道黝黑的门,金展颜稍陷沉思。
洛玉影走了几步,将掉在地上的香捡了起来。
原来不知何时,这香掉在了地上,竟已熄灭了。
香还剩下一大截。
她只好将香再次点起。
洛玉影道:"金公子现在是如何打算的。"
金展颜看了一眼那小门,道:"我看唐姑娘冒然进入,恐怕是凶多吉少。"
洛玉影却道:"是吉是凶,要进去了才知道。"
"姑娘准备进去?"
"是。"
洛玉影本是个面冷心硬之人,正因如此,她做起事一向果决,很少瞻前顾后。
金展颜眼波流动,一咬牙,道:"好,既要同进退,在下也便只有舍命陪君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