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霄眨了眨眼睛。
"哦,所以就是因为这套歪理,你打算听天由命?"
洛玉影柔声道:"正是,不过不劳公子操心。"
白九霄哼了一声。
"对了,刚才那位苏婷姑娘,你可注意到了。"
"此'婷';虽非彼'霆';,不过竟有这么巧的事,若真与姓苏的有关,莫非她就是那位唐姑娘?"
洛玉影则轻眸浅笑,神态虽带几分憔然疲容,样子依然极美。
白九霄着实惊讶,只因洛玉影猜得并没有错,方才他见到那穿暗红衫的女子,虽瞧不出样貌,但也觉得有几分眼熟。
直到唐蜜开口说话,他立刻就确认此人是唐蜜无疑。
白九霄想起方才唐蜜对他的温柔一笑,不免又觉得浑身发毛,看来唐蜜也极有可能认出了他。
早知道他就不用"白九"这个名字,谁能想到在此处还能遇见故人,不过谁让洛玉影什么姓氏都不用,偏偏用"白",而又称他做兄长。
而白九霄的惊讶已说明了一切,洛玉影垂眸思忖道:"你们说唐蜜是子夜的人,而现在这凌云山庄也是在子夜的控制之下,看今晚那几人的身手,看来这场试毒大会与子夜是脱不了关系了。"
想到这一个,他们的心情同时沉重起来。
洛玉影道:"那今晚剩下的这些人,你可看得出他们的来历?"
白九霄笑了笑。
"这个就要慢慢说了,首先,就从同你一起来的那几个人说起..."
不料洛玉影道:"那几个人不用你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说说其他几位吧。"
白九霄了然般的一勾唇。
"好吧,那从谁说起呢?"
听他这语气,像是知道的不少。
洛玉影眼波流动,"那就从那位金展颜金公子说起吧。"
"他呀..."
白九霄扬眉。
"金展颜的名字倒没有听过,不过我知道金陵有位金陵仙翁,号称医毒双绝,名冠天下,你应该听说过吧。"
洛玉影想都未想,便摇了摇头。
"啊?不是吧,你也算驰骋毒界的老手,连这泰山北斗的名号也没听过?"
看来这位金陵仙翁的名头一定十分响亮,洛玉影淡淡一笑,觉得白九霄用来形容自己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这位金公子与金陵仙翁有关?"
"不知道,不过他姓金,又来自金陵,而金陵仙翁也是姓金的。我想他们多多少少总该有些关系。"
"哦?何以见得?"
"自从金陵出了那位仙翁之后,传说不论是医家,还是毒家,莫说在金陵落脚成名的,就算要在金陵暂时落脚,都要去拜会这位金陵仙翁。所以在后起的一辈之中,要想在江湖中成名立腕,除了这金陵仙翁一家,谁还敢自称来自金陵呢?"
白九霄冷冷一笑。
"而且这位金公子风流倜傥,举止不俗,出身一定不低。能让姑娘你都高看一眼,加上起初他不想露名,我敢打赌,他绝不是个无名之辈。"
洛玉影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有些道理。"
"所以喽,假设这位金公子与鼎鼎有名的金陵仙翁有关,以他的年龄来推算,他应该是金家第四代。他很有可能是金陵仙翁曾孙中的一个。"
洛玉影道:"那请问金陵仙翁有几个曾孙?"
白九霄仰头回忆道:"大大小小都算上,有十几个之多,在江湖中出过名的也有六人,至于是其中哪一个,就不清楚了。"
他不得不承认,以金陵仙翁这个名头顶着,金展颜已经算是很低调了。
"看来不论他是哪一个,一定不会是出名的那六人。"
"嗯?"
"因为他敢露真面目,证明他不怕被人知道。"
白九霄立刻道:"错,大错特错。你以为那是他的真面目么,人皮面具而已。也不怪你看不出了,那张面具确实精巧无比,应该是天下第一巧手李四的手笔。"
他笑了笑。
"天下第一巧手的人皮面具,不但能将人的皮相刻画的惟妙惟肖,带上更是轻巧无痕,几乎没有破绽。而那最昂贵的一张人皮面具出价到万金,是巧手李四毕生最完美、最得意的作品。"
洛玉影嫣然一笑。
"哦,白公子说得头头是道,又对人皮面具如此熟悉,财神山庄也有收藏吧。"
"收藏谈不上,是我四哥,江湖人称千面人,对于变装之术尤为精通,他那里的人皮面具何止千万。李四与他甚为相熟,所以他才将识破人皮面具的方法告诉了我四哥,而我四哥又告诉了我。"
白九霄倚在椅子上伸了伸腿,幽幽道:"我看金展颜用的那一张面具也算上乘了,只可惜李四不在这里,不然我们现在也就不用在这里猜那位金公子的身份了。"
洛玉影听在心中,却未多言。
其实金展颜到底是金家哪一位公子,对她来说也并不是最重要的,她打探这些人的来历,不外乎是想多知道一些,一旦交起手来,也好有所防备。
见洛玉影专心沉思,白九霄一皱鼻尖,摆手道:"好了好了,总之姓金的不好惹,你不要去招惹,最好躲远些。"
"嗯,我心中有数了,那与金展颜同坐一桌的老妇呢?"
白九霄嘟起嘴,眨着眼睛摇头。
"此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时不时的咳嗽几声,不显山不露水的,有点难办。"
洛玉影淡淡道:"不错,以我对在场所有人的观察,我想至少她的解毒功夫是这些人里最好的。"
"哦。"
白九霄用拇指敲着下巴,眼波流动,学着洛玉影的口吻道:"这又何以见得?"
洛玉影道:"因为你没有注意那些人的脸色,不然那位江雪姑娘怎么会让我们进来休息。"
白九霄恍然。
"原来如此,中招的不只你我,现在他们也都忙着驱毒。怎么,那位老妇的脸色很好么,看起来比你强不了很多啊。"
洛玉影不愿理会他的无聊。
近来越发觉得这个白九霄古怪了。
从前是叶小蝉,现在她与叶小蝉也算关系不错,倒换成了这位白公子有事没事拿她打趣。
而不等洛玉影与他解释,他笑了笑。
"好吧,你说她厉害,我就姑且当她厉害。然后,再说那位什么怪客的..."
"北屿怪客?"
"对对,名字怪怪的,不过岭南我从未听过有什么高手,除非他不是岭南人士,不过听他的口音又确实带有一点点岭南一代的味道。再看此人打扮一般,言语直接,脾气急躁,所以...应该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白九霄说的这些,洛玉影还是认同的。
他接着又道:"不过山野之间,亦不乏奇人异士,同样不可小觑。"
洛玉影点头。
她忽然发现白九霄这个人缺点虽多,优点也不少。至少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粗枝大叶,眼高于顶。而最可贵的是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并没有一点因为自己出身不同就自觉高人一等的傲气。
"最后就剩下那两个怪人了,他们自言来自什么西域,关键是他们身上好像有些邪气..."
"邪气,你想到什么。"
"我想到了一个地方,西域白莲雪峰山。"
"那是什么地方。"
"这个地方说起来也有点复杂,总之一句话,这个地方和魔教有些关系。"
"魔教..."
"是,白莲雪峰峰主曾经跟随过魔教护法,所以我想来自白莲雪峰山的人多多少少也算与魔教有些关系吧。"
"你怎知他们一定来自白莲雪峰山?"
白九霄自信一笑。
"当然,有书载,白莲雪峰山有一派名巫诡。巫诡派门下,发色怪异,身着彩色破衣,身背破烂巫袋,擅蛊擅毒,最擅巫术。因此你要更加,更加的小心..."
洛玉影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一幅画。
那副与魔教中人有关的画...
试毒大会与子夜,苏家与唐蜜,魔教和巫诡派。
洛玉影忽然觉得有些失策,或许她不应该只带白九霄来,她还应该再带一个人...
如果江轻鸿在,也许对于解开他的那些谜团会有帮助。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呀。"
见洛玉影没有反应,白九霄忍不住催促。
"我又不是聋子,若是怕我听不见,你不妨就再大声些,顺便让屋外盯着的人和隔壁的人也都听一听。"
白九霄哼了一声,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声音是不知不觉有些大了。
洛玉影道:"那...关于唐姑娘,你怎么看?"
"唐蜜,人如其名,简直甜死人不偿命..."
白九霄烦扰的挠了挠头,又道:"不过你是女子,她对你应该没什么兴趣,所以你应该还算安全。"
"你在说什么,我问的是你觉得唐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你不是问她用毒的手法,或功夫么?"
洛玉影淡淡道:"这个就不用公子多说了,我与她已经交过手。"
"你们交过手?"
白九霄思索片刻。
"对了,我差点忘记,上次苏家二小姐那件事就是这位唐姑娘在兴风作浪,最后还是你出面化解的。而且既然你决定到苏家,与唐姑娘免不了要一争高下,现在正好是个绝佳的机会,可以摸一摸她的底。"
"摸底..."
洛玉影淡淡一笑,笑容却有些发凉。
"怎么,到现在你还不明白?"
"明白?明白什么?"
"当然是明白我们为何而来。"
这句话仿佛当头棒喝,迎面给了白九霄一巴掌,枉费他聪明一世,但是这次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要问一问,试毒大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谓试毒大会,究竟是如何的存在。难道真的只是一群人凑在一起,比拼毒技,一较高下而已...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风凌山庄真是个透着鬼气的地方,因为每次这里有事发生,都一定会有人流血,有人送命。
而这些人行迹鬼祟,千奇百怪,不顾劲敌如林,冒着丢命的风险,也要在此次出头。
无利不起早。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很大的秘密!
白九霄一拍手,不由怪自己昏了头。
这次他真的失策了,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寻人,但想不到局面原来如此复杂。
于是他立刻慎色道:"这试毒大会究竟有什么蹊跷?"
试毒大会。
顾名思义,不外乎以试毒的方法,由施毒者较量,层层淘汰选拨,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今日来到这里的那些人来。
"因此,毫不夸张的说,今晚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踏着数不尽的尸体走过来的。"
洛玉影面无表情的模样依然有气无力,不觉多了一份沉重的死气。
白九霄嘴角笑意微凝,追问道:"包括你?"
"你觉得呢?"
洛玉影微微侧眸,清淡的眼神与白九霄明亮的眼波相触,带着一丝小小的犀利,仿佛有些挑衅的意味。
"看来姑娘确实不容小觑,哎,可惜,可惜...像你这么厉害的女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驯服。"
"驯服"二字让洛玉影微微有些反感,她淡淡一笑。
"不论公子当女人是什么,别的女人我叶不清楚,不过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因为我本就是不会被任何人驯服的那一种。"
"是啊,这世上的女人不外乎分为两种,既然姑娘不是背驯服的一类,那就一定是另外一类了..."
洛玉影不接话。
白九霄的身子忽然向前一探,人一滚,就桌翻到了洛玉影的身边。
"要么是猎物,要么是捕猎的猎手,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猎物才符合姑娘的口味呢?"
声音温柔好听,轻笑的模样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白九霄对洛玉影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趣的凝视着她。
他不想放过洛玉影此时任何一丝的表情,他也不相信自己始终找不出洛玉影的破绽。
他在她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甚至远远超出了最初的打算。而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他非但没有大的收获,反而越发束手束脚。
也许,他开始不知不觉失去了耐心。
对于寻人那件事,他已心生厌倦。
又也许,他开始对现在的状况不满,躁动不安,只因他想要改变些什么。
改变什么呢?
到底是他如今的状况,还是他与洛玉影的关系?
这些他都从来没有想过。
他只是习惯了,习惯随心而动,随性而行,随意而发。就像春天来了风自暖,秋日到了叶飘零...
某些情感也是一样,当它来临的时候,心会改变也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