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听出外面的女子与一同被关的人竟是相识的,更是喜不自胜,再次恳求道:"姑娘,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呐!"
他的声音在发着抖,因喜悦与紧张听起来有些哽咽。
原本想着是女眷,江轻鸿既然不方便见,叶小蝉身为女子,见一见总是无妨的。
想不到无意之中,却让叶小蝉勘破了这么大的秘密。
外面那个喜欢惹是生非的罗青竟然是个冒牌货,那祁凌呢,他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叶小蝉道:"那祁凌呢,他是不是假冒的。"
罗青思索了半晌才脱口道:"祁凌是谁,在下并不认得。"
叶小蝉忽然微微一笑道:"罗少爷虽不认得,但是有人应该认得,沈大剑客,对么?"
沈樊缓缓道:"叶姑娘,在下之前也并未与这两人碰过面,也许这个祁凌也是别人假扮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看来有伤在身倒不像是假装。
叶小蝉冷冷道:"沈大剑客既加入子夜,就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的。是不是没有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呢,现在他们只是将你关起来,却没有杀你,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吧。"
沈樊轻轻的叹了口气。
"风凌山庄发生的一切,莫说旁人,就算是在下,到现在也还是有口难辩。他们若是因为此事将在下抓来,那在下也许注定要枉死在这里..."
"枉死?哼,你当然可以解释,比如说那笔迹并不是你的,又比如说,是有人意图栽赃嫁祸。"
铁门中传来凄凉的轻笑,让人听来竟有种说不出的绝望与苦楚。
笑声半晌才断绝,那个真的罗青似乎也发觉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相识这么简单。
"那笔迹确实是我的,这一点我不否认。若不是在下确信从没写过那封信,甚至连我自己也很难相信那不是我的笔迹。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能让别人相信他的清白呢。在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仇家虽不多,也并不少,可到现在我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在嫁祸于我。"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叶小蝉倒有些听愣了。她原本只想听一听这位大名鼎鼎的天外剑客是如此诡辩洗白,但想不到沈樊竟然丝毫不辩解,反而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只听他又道:"姑娘信不信我都无妨,不过我看另外一位应该确实是罗家少爷,姑娘若是方便,不如就走一趟,去报个信..."
声音渐渐弱了,另一人恳求的话语叶小蝉一句也没有再听进去。
"好,你们等着,我会回来的。"
叶小蝉眼中忽然一亮,另外一只手中的火光一闪,银丝遇火而断,她悠然落下,掉头而去。
机关恢复原样,叶小蝉舒了一口气,疾步走到门口,她刚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一道冷光从这缝隙中刺入,她身形后翻,门已被人从外踹开。
数道交叠的冷光如片羽袭来,剑气快如闪电,让人来不及躲闪。叶小蝉身法伶俐,步步闪退,耳边不断有被剑气所毁的碎裂之声传来。黑乎乎的屋子里,她虽然早有防备,却没有想到来人的身手比她预料的还要高出许多。
等到她寻机跃出门,一摆脱身后的剑气就想外逃,但是等她发现,一道寒星已至身前。这次她再避不及,就在那一排冷镖即将打中前胸之时,只听"呼"的一声,一块木头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
七点寒星镶嵌其上,叶小蝉眼瞳之中的惊讶之色未定,锋利的剑刃从身后追出,刺过耳侧只轻轻一挑,就落在了她的肩颈上。
蒙面的黑巾被挑开,叶小蝉咬着牙,抱紧了左臂。
她的手臂正在流血,方才在屋子里的时候她就已受了伤,若是换做来之前,她也绝没有想到自己会伤在这把花俏的剑下。
"是你。"
罗青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射向黑暗中,他冷声高呵道:"叶姑娘都来了,江公子还不打算出来吗?"
"在下虽然来迟了,但罗兄是不是也该把手中的剑收一收了。"
黑暗中,一个温暖的声音想起,叶小蝉皱眉抬起头,便见江轻鸿款步而来。
"刀剑无眼,手下无情,不知道是叶姑娘太调皮呢,还是有人的心肠太冷太硬,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道理。之前我们已为江兄留足了情面,想不到江兄如此不识好歹,非要趟这里的浑水,真是辜负了我们的一片好意了。"
罗青冷冷说完,一紧手中剑,眼中流露出狠厉凶恶的光。
江轻鸿叹息。
"罗兄误会了,不是江某不知趣,而是在下早已身在其中,弥足深陷。不过这本不管小叶子的事,既然罗兄是怜香惜玉之人,难道就不怕唐突了佳人。"
罗青道:"唐突佳人也是没办法的事,看来这次不仅江兄要留下,也要委屈叶姑娘在这里呆一阵子了。"
"看来二位也打算将我们同下面的人关在一起吧,小飞雁,这次真被你坑苦了,连人家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自己送上门来,天底下真没有比你更蠢的人了。"
叶小蝉幽幽的瞪着江轻鸿,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咬他一口。
她不是怪江轻鸿来的迟,而是觉得他根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来。
假罗青的面色微微一变,看来叶小蝉已知道了她不应该知道的,他一别叶小蝉的脖子,喝道:"姑娘的话太多了。"
人质在手,他丝毫不怕江轻鸿耍什么花样。
江轻鸿叹了口气,又瞧了一眼祁凌。
他并没有说话,似乎一直有些犹豫。
罗青已不止一次对他使眼色,他却并没有对江轻鸿动手的打算。
直到假罗青胁着叶小蝉,又道:"那就委屈江兄了,请吧。"
叶小蝉与江轻鸿相继被封了穴道,罗青以剑相持,将他们押到了密室所在。
很快,铁门又重现眼前。
这铁门原来也是有机关的,钥匙孔原来就藏在一旁的墙壁上,钥匙就是一块手掌大小的铜牌,只见祁凌将铜牌按在墙上,不多时铁门缓缓打开,那条空荡荡的甬道终于清晰起来。
叶小蝉走在最前,然后是江轻鸿,最后才是罗青与祁凌。
叶小蝉已知道这牢房之中的人是谁,所以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哎,你的老熟人肯定不会想到,我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你来。"
甬道中又想起铁链索索,一个声音高唤道:"姑娘!姑娘!是你吗?"
这就是那个自称罗青的人的声音,此时更加清晰分明。
叶小蝉硬着头皮,正不知道是出声好,还是不出声好,有人已经抢着似的替她大声回答道:"是啊,不但叶姑娘来了,我们今天还请了另外一位贵客,来陪你们作伴。"
假罗青的声音一出,这真罗青自然就不敢说话说话了。
但是叶小蝉还想往前走,去瞧瞧被关着的两个人,却被拦住了。
假罗青已将铁牢笼的门打开,拉住叶小蝉的胳膊轻轻一推,就将人推了进去。
他们这里准备的倒是很齐全,简直是一个小规模的地牢,不过比起真正的地牢,这里倒是干净整洁的多。
江轻鸿也被请进了笼子,就在叶小蝉对面,然后假罗青就被祁凌叫走了。
"小叶,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小意思。"
随着一道铁门声落下,叶小蝉叹了一口气,盘腿坐了下来。她的手从胳膊上松开,然后顺着衣角撕下了一块布,把伤口草草一包。
"这件事怪我,我本不该让你自己来的。"
"算啦,你还是来了,多亏你来了。要不然我若一个人被关在这里,肯定会被闷死的。"
叶小蝉语气悠悠,但是并不焦急,也丝毫不担心。
和江轻鸿在一起,她什么也不怕。
江轻鸿四下观察着,他在铁笼中转了几步,似在思索什么,半晌才喃喃道:"想不到,这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此时,牢房东面有一个声音重重长叹。
"哎,完了,全完了..."
另外一个人则幽幽道:"江兄,想不到你也来了。"
这里的声音比外面要清晰多了,叶小蝉听出那果然是沈樊的声音。
江轻鸿惊讶道:"沈兄?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啊,那日在风凌山庄中一别,想不到再见会是如此境遇,江兄的心境也一定很复杂吧。"
当日同桌而食,对坐而饮的四人,如今已是这般境况,当真叫人哭笑不得。
江轻鸿听出沈樊声音微弱,问道:"请问沈兄在这里呆了多久。"
"这里昏暗,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他们每日会送两次饭食,不过在下有伤在身,曾昏迷过几次,所以已不记得了。"
"那沈兄是如何落在他们手中的?"
"这件事也是在下大意了,离开风凌山庄之后,我便回到了城中,正打算暗中调查,想不到却中了这二人早已设下的圈套..."
"那沈兄是当夜回城的么?"
"不是,当时天色已晚,我对此地又不熟,所以从风凌山庄出来之后,在下就在野外凑活了一宿。天明进城之后,在下本先找一处地方落脚,打算从长计议,却不想刚到客栈,便着了人的道。"
"哦?"
"大概是在下得罪了什么人却不自知,那些人本是想要在下的性命,在下好不容易逃脱,后来却因伤重,流血过多,最后只能落在这囚笼之中了。"
沈樊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天外剑客,又是华山弟子,剑术扎实高超,并非浪得虚名。以他的身手,对方虽是人多势众,但却能将他打重伤,足见也并非一般人物。
江轻鸿思索片刻道:"听沈兄的声音,伤势不轻,可看出那些人的底细了?"
沈樊道:"他们都是用剑,招式狠毒,是要人命的功夫。"
江轻鸿心念一动。
"杀手?莫非他们也是专职杀手?"
他用到了"也"字。
沈樊道:"不错,在下自幼常居华山,想不到竟能劳动大人物雇佣杀手来取在下的性命..."
他声音中充满苦涩,人在伤中,处境艰难,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沈樊道:"索性他们与那些杀手并非一路,否则江兄就见不到在下了。"
叶小蝉忽然道:"哦?你这么肯定他们和杀手不是一伙儿的?"
"是的,对手是否想要在下性命,这一点逃分得清并不难。而且在这里几日了,他们到底不曾对我不利,而且还照顾过在下的伤势,我想他们想做的,只是将我囚禁于此,想来他们对二位也是一样的。"
沈樊的声音缓慢,似乎还是很虚弱。
江轻鸿很赞成他说的,若是祁凌二人想要沈樊的性命,机会实在太多了,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将其养在这里,还从一品居带饭食回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对这里"囚徒"的待遇可比外面很多地方招待客人还要周到多了。
江轻鸿道:"那请问这里的另一位朋友是何人呢?"
没有人回答,那人已懒得回答。
本以为逃出生天有望,转眼变成一场空欢喜,罗青料定自己这次又难脱魔掌,不由心如死灰。
叶小蝉冷哼道:"罗少爷,有人在对你说话,你难道没有听到么?"
此话一出口,江轻鸿一愣。
"罗?他也姓罗?可与罗青有关,也是丝绸罗家的人吗?"
叶小蝉轻笑道:"你倒聪明,不过你猜错了,他与外面的罗青是关系不浅,因为他才是真正的罗青。"
江轻鸿不再说话,半晌才啧啧道:"这么说,外面的人是假扮的。"
叶小蝉从布袋子里摸出一把红枣子,一边吃一边道:"是啊,我早说你识人不明了,还将他们当做好人。我倒没见过哪个好人的府上会藏着这样一处地牢,看样子他们一定在这里害过不少人。"
"罗公子,你说对不对?"
叶小蝉忽然主动和罗青搭了一句话。
她也知道江轻鸿心中的疑问不见得比他少,而解决疑问最好的办法就是撬开别人的嘴,在与别人的闲谈之中,江轻鸿总会发现一些别人不容易察觉的东西。
这就是他常常比旁人聪明的地方。
因为他不仅有一个聪明的脑袋,还有一颗很细腻的心,比一般人都要心细。
罗青终于沮丧道:"我承认,他们虽将我关在这里,却并没有对我不利,不过若是再在这里关下去,我迟早是会发疯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