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顾璎婠抬头,望着水面,她的声音和表情一样没有什么起伏。
“腿麻了。”
腿麻……苏景黎郁闷的心情,忽然像是重开了天窗一样,这让他哭笑不得。
“来,先起来。”苏景黎拉住顾璎婠的胳膊,慢慢地拉她起来站好。
小腿麻麻的,就要站不稳,顾璎婠只能按住苏景黎的胳膊,才能保持平衡。
“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不要随便坐在地上,你身体本来就寒凉,再这么下去你能受得了吗?穿的这么少就敢跑出来,下次见到明朝我必须得揍她一顿,这当的叫什么差……”
一边给她拍着斗篷上的雪花,苏景黎一边絮絮叨叨的。
站了一会儿,苏景黎望着顾璎婠,“腿还麻吗?”
顾璎婠的眼睛,好像深不见底、没有光泽的深潭,只是泛着沉沉的、毫无生机可言的黑暗幽光。
“好了。”
苏景黎点点头,“那就好。”随即将她的披风拉紧,又重新系了一下。
顾璎婠抓住他的手腕,“你就不想问点什么?”
温暖湖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
“该看懂的,我都看懂了。看不懂的,我问了,你也未必告诉我。”
所以啊,苏景黎是个多么聪明的人,他需要有多么了解顾璎婠,才可以做到不问不说。
沉默了片刻,苏景黎往后退了一步,他伸了伸双手,“所以呢,你现在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
顾璎婠望着他,这样清晰的眉眼,很久没有好好看清楚了,原来,不管过了多长时间能懂得她的人,还是这一个。
一时间,千头万绪的感情交织错杂在一起,涌上了心头,顾璎婠的拳头如同雪花悠悠,一下一下地砸向苏景黎的胸膛。
她对他拳打脚踢,他却以深情相待。
零零星星的雪花,自天际飘忽而落,温暖湖的水面慢慢凝结成了一层冰,封住了湖底的温暖水流。
薄薄的冰面如同镜子,映出了这两个人的身影。
顾璎婠毫无章法地打在苏景黎的身上,看那样子就知道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是在发泄这段时间的愤怒和怨恨。
对于姚竹苓的歉疚,还有对苏景黎的愤恨,对这世间那么多的巧合和错过有着浓浓的无奈……那么多情绪,顾璎婠无从理清,只有将这一切以最简单的方式发泄出来,在苏景黎的身上发泄出来。
而苏景黎只是浅浅微笑着,那样温情脉脉地看着她,如果下一刻死在她的手上,他绝对不会皱一下眉。
他知道,顾璎婠心里藏得有多深,有多苦,他也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想要并肩而立的愿望,此刻却成了最难实现的事情。
雪花落满了她的肩头,顾璎婠终于停了下来,垂下头微微喘着。
视线中出现一双熟悉的手,将她还没放松的拳头握住,因为他掌心的温暖,她不由得松开了手。
“冷不冷?”
苏景黎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之中,不断地搓着,直到搓热了才放开。
顾璎婠凝望着苏景黎,她发觉自己的眼睛发热,像是要在这寒冷的夜中流下温暖的泪。
但是没有流泪。
苏景黎看了她一眼,“你的眼睛红了。”
顾璎婠垂眸,不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
随即,她的胳膊被苏景黎扯了一把,跌入他的怀中。
苏景黎紧紧抱住她,让她不再受这漫天风雪的凄寒,让她免于这人世间的愁苦。
可其实,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这凄寒和愁苦还是他附加在顾璎婠身上的,他能做的,也就是此刻给她这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埋在苏景黎的胸膛,顾璎婠轻轻的合上眼,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没有人知道她哭过,除了苏景黎。
除了苏景黎,她也不在乎谁知道她曾哭过。
在这温暖湖,他们留下了第二次的回忆,可顾璎婠想,要这么多回忆做什么呢?一刀两断的时候,总会撕破双方的皮肉,各自痛苦。
可是,她却舍不得此刻的温暖。
温暖湖,温暖的究竟是身还是心?
他们回到了京陵,两人便如同陌生人一样各走一边,他们总有这样的默契,知道昨晚在温暖湖,就是一场不足为外人道的碎梦。
回到了顾侯府,正是第二天清晨。
对于顾璎婠的夜不归,明朝早就收到了信儿,知道苏景黎跟着她,所以回来之后便没有多问。
白葵已经将米粥熬好,准备好了早饭,“小姐,快来吃一些再补觉吧。”
“嗯。”顾璎婠用热毛巾捂了捂脸,便坐下来准备吃饭。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食盒上,“四公主送来的?”
白葵乐呵呵地点头,“四公主可有意思了,每天定时定点的送过来,抢了我的差事,都不用我做点心了。”
叶纱罗要给顾璎婠送点心,风雨无阻。
顾璎婠喝了一小口粥,便随意聊着,“还是二殿下代为转送来的?”
“不是,这次是个公公来送的。”
“二殿下呢?昨天没有回府?”顾璎婠抬头。
白葵摇摇头,“这个我哪里知道?”
“我是在问你。”顾璎婠的目光分明是在看明朝。
明朝喝了一大口白粥,看了白葵一眼,“不要再熬白米粥了,好寡淡!”然后跟顾璎婠道,“昨天他和姚大小姐私下见面了,据说姚大小姐已经彻底心灰意冷,姚大公子接走的,什么话也没说。”
顾璎婠沉默了一下,便又慢慢地喝粥。
看着顾璎婠此刻不言不笑的表情,明朝不问,也会相信顾璎婠并非要针对姚竹苓。
在白葵和明朝面前,顾璎婠很懒得伪装。
喝过一小碗粥,顾璎婠便进了宫。
据明朝所言,叶唯渊没有回宫,应该是今天直接去上朝。
顾璎婠先去拜访了柳宸妃,随后待叶唯渊下朝后,与他一起出宫。
“昨天,你没有回府?”顾璎婠问着。
“嗯,你不也是。”叶唯渊的声音,有些沉哑。
“昨天,你们两个单独在一起?”
“嗯,你不也是。”叶唯渊重复着这个回答,但是没有一点毛病。
顾璎婠索性就不打哑谜了,“你跟竹苓,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