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屋子灯火通明,云轻摇将方婉送到了门口,仔细嘱咐着紫桐:“桐姑姑,虽然已经过了年了,但是每每扬州这个季节,总是忽冷忽热的,夜间还请您多多小心一些。”
紫桐笑眯眯的给云轻摇行了一个礼,嘴里还说着:“小姐,您这样说才是真真折煞我了,夫人对奴婢那是恩重如山,奴婢一定会多加注意的。”
云轻摇走近了方婉身旁,轻轻伏在方婉的近侧,悄悄和方婉说:“娘亲,孩儿知道娘亲心里存着善念,孩儿也没想真的将那个周谷雨置于死地,这次,如果她在我园子里可以清心养性,我一定会让她从此之后衣食无忧,而那个赵仁杰也是一个温厚老实的男子,可如果周谷雨还是在背后搞阴谋诡计,孩儿却不会再有半点留情。”
说罢,云轻摇踏着来时路缓缓归去。方婉在紫桐的搀扶下,看着月光下归去的云轻摇,略带心疼的说:“紫桐,你看,摇摇真的是说长大就长大了,她那个样子多想澜夫人啊……”
紫桐闻言,赶忙捂住了嘴,深色之间颇为紧张:“夫人……”
方婉望着月空中高挂的明月,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澜儿,你说的真好,不枉此生,果然就是不枉此生。
紫桐看着方婉忧愁的模样,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许难受,小心搀扶着方婉向内间走着,两个人踏着月色,冷清的夜风之中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初春的香甜。
“紫桐,那个时候,就你在我身旁,你应该最明白,依澜她到底托付给了我什么……”方婉抚摸着贴身携带的那枚玉佩,最近几年自己越发感觉不安,尤其随着摇摇一天一天长大,“紫桐,是不是时候就要到了呢?”
紫桐搀扶着方婉,突然停住了身影,抬着头望着天空的繁星,叹了一口:“夫人,雏鹰总归是要离巢,更何况小姐今年已经十一岁了,澜夫人吩咐过的,小姐到了十二岁就到时候了,算算日子,距离三月初三也不远了。”
三月初三正好是云轻摇的生辰。
方婉双手紧紧握着紫桐的臂膀,好不容易才走回了里屋。紫桐好不容易将方婉安置好,真准备给方婉熄灯的时候,方婉儿,却抬手制止了:“紫桐,先亮着吧。我等会自己吹灭,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紫桐看着方婉一脸凝重的神情,最后,只得小心将方婉的软被掩好,低着头,退了出去。
方婉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十几年未曾离身了玉佩,对着灯光细细端详着。
十一年前,扬州城里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自己那时候正在佛寺里面上香祈福,可谁知一场大雪,阻断了寺里通往城里的路,所幸庵里的师太们对自己照顾有加,每日里都前来问询。突然有一天,一个女子跌跌撞撞进了尼姑庵,身上满是血渍。
自己身边只有紫桐一个人。
方婉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天,一个身着褴褛的女子,大腹便便,一手拿着一把利剑,一手扶着肚子,踏着风雪而来,身上的血渍在苍茫之中分外显眼。
师太们身处红尘之外,打打杀杀,江湖恩怨,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一个还有身孕的女子在山野之中来回,出家之人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自己也是可怜她,怀有身孕的女子,孤身一人在山野之中行走,身上还沾满了鲜血,自己和紫桐也前去照料。
待到女子好不容易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立春之后了,可这场大雪,还没有停下。
大雪封山,方婉也和外面联系不上,所幸孩子无恙,庵里面的师太都细心照顾着自己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等到天气刚刚放晴的时候,那个女子的精神才好了一些,只是整日里大半的时间都是看着院子中间的那棵枇杷树。
方婉挺着肚子,走近了她,轻声问道:“这大雪封山了,一时半刻也出不去,你的产期是什么时候?”
那个时候的依澜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看着同样怀有身孕的方婉,戒备心却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应该是三四月份吧,你呢?”
“真的是巧了,我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
二人这样说说笑笑着,也过去了大半月,三月初的时候,这场百年难遇的大雪才刚刚消融了大半。
方婉也知道了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子名叫依澜,依澜的脸上总是鲜有笑容,整日里,和方婉学着,不停的做一些孩子的衣服。
“依澜,你怎么做的都是女孩儿的衣裳啊?”方婉看着只有在提起孩子之后脸上才有笑容的依澜,心里十分奇怪。
依澜好像从来没有拿过阵线,只是笨拙的一点一点的绣着,嘴角是难得一见的浅笑,柔声说道:“婉儿,我之前找过一个很有名的大夫把过脉,他说我这一胎是个女儿。”
方婉斟酌着语言,试探着:“你家婆婆不在意你生的是男是女吗?”
依澜笑着,拽过了方婉的手,轻轻说道:“我都没有婆家,哪里来的什么婆婆?”
方婉听了顿时大惊失色,捂着嘴十分惊讶,眼前的依澜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不像是平头百姓家的姑娘,而且依澜眉目如星、倾国倾城之貌都是往小了说,自己和依澜一比就是云泥之别,依澜怎么会这样呢?
依澜笑着:“婉儿何必要拘泥于这些呢?我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已经是和上天拼尽全力了,我现在唯一的心原就是把她好好生下来。”
方婉十分诧异,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帮着依澜细心的绣着。
依澜看着方婉的样子,沉思着,想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突然庵外的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音,依澜顿时紧紧揪住了自己手里的小衣裳,难道是他们追来了?
静空师父是庵堂的主持,小小的一方庵堂里面一共只有十几个比丘尼,那一股从门外透出来的杀气,连在屋里的方婉都感觉到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