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年对于凌旭来说显得格外的短暂，或许是因为没有放假而是几乎全部在上班的缘故吧。

新的一年还有很多计划很多打算，首先最重要的就是今年九月天天就要上小学了。这本来应该是凌旭最操心的一件事情，因为有了凌易而变得简单了。

那么还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凌旭暂时想不到了。

只是突然有一天，他在餐厅厨房闻到煎肉排油腻的味道的时候，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时候他正在裱花，这就像是个奇怪的信号，让他突然抬起头来愣了几秒钟，裱花袋里的奶油落在蛋糕上面，后来他不得已把奶油给抹厚了一层。

不像上次有了天天自己一开始还浑然不觉，如今倒是有些神经紧张，只要一有预兆，凌旭就不由往那个方向联想。而且他现在还记得跨年的那天晚上，因为一时冲动，让凌易射在了他的身体里面。

“不是吧？”明明之前他和凌易乱来了那么久都没事，现在小心翼翼了，反而一次不注意就中招？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凌旭的后背密密麻麻爬满了鸡皮疙瘩，一整天上班他都有些心神不宁的。

晚上凌易有应酬，他在晚饭前去接了天天，送到凌旭的餐厅，直接花钱给他点了份餐，让他在一间小包间里待着等凌旭下班。

随后凌易才让司机送他去晚上应酬的饭店。

这段饭吃到了快十一点才回到家，凌易打开门进去的时候以为天天和凌旭都已经睡觉了。晚上喝得不少，他自己都觉得一身酒气，于是回到家首先去了卫生间洗把脸，然后去厨房倒水喝。

凌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抬头喝了一半的时候，从抽油烟机金属表面的反光猛然间看到自己身后有一张人脸。

他吓了一跳，顿时水全部呛进了气管里面，疯狂地咳嗽起来。

半夜三更不睡觉站在他身后吓他的人除了凌旭也没有别人了，看到凌易呛到了，他连忙上前帮凌易拍背，心疼道：“急什么？又不跟你抢。”

凌易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他把杯子放在一边，抬起手擦干净脸上的水，转过身去问道：“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凌旭却凑近他闻了闻，“喝酒了？”他不知道凌易喝了多少，人清不清醒，因为他有重要的话要跟凌易说。

凌易伸手按在他后颈，用嘴唇碰触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没事，你先去睡吧。”

“等等，”凌旭抓着他袖子，“我有事要跟你说。”

凌易往后靠在流理台上，眼神看来还是清明的，他问道：“什么事？”

凌旭叹一口气，虽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他还是忍不住将声音压得很低，然后凑到凌易耳边说道：“我好像又有孩子了。”

说完，凌旭看着凌易的神情，他发现凌易的表情没有变，就是那双眼睛突然睁大了，然后变得光彩熠熠，就好像完美地表达了他此时的情绪。

凌易抓住凌旭一只手，很用力，“真的？”

凌旭看了一下被他抓痛的手腕，说道：“我自己验了一下好像是的……”

凌易捏着凌旭的那只手更紧了，甚至凌旭能感觉到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呼吸也变得浊重起来，他突然一把拉过凌旭抱在怀里，非常用力，而同时双脚不安地原地走动着，他亲吻了一下凌旭的脸颊，随后是额头。

凌旭其实都没有料到凌易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一开始是想要挣开的，可是后来却安静下来任由凌易抱紧他。

亲吻完后，凌易松开了他，虽然还是激动，却能感觉得出来已经控制住了情绪，他抬起手捧住凌旭的脸，对他说：“听着，如果你不想要就不要了。”

凌旭很惧怕生育，因为他的性别认知完全是男性，他甚至拒绝去医院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检查。这是一直以来凌旭给凌易的印象，所以他们小心翼翼防范着，不管还有没有这种可能，都尽量避免意外的发生。

在听说凌旭又有了小孩之后，凌易第一反应就是兴奋。如果当时发现有了天天的时候他能够在凌旭的身边，大概还会比现在兴奋十倍，如今只能算是对于当时错过的那些遗憾的些微补偿。

可是不管再兴奋，凌易也不愿意对凌旭有任何的勉强。

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而不是目的。

不过他并不清楚的是拥有完整记忆的凌旭却远不如失去那段记忆的凌旭那么排斥。因为他曾经经历过天天从他身体的一部分成长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全部过程，虽然很艰辛又觉得难堪，但是总的来说，他觉得幸福的时候更多。

如今被凌易用手捧着脸，直视着凌易的目光，凌旭就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他只能说道：“你让我想想。”

他不能够草率，这是一个新的生命。

凌易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呼吸间凌旭能够闻到浓重的酒气，他听凌易说：“不急，慢慢想。”

在凌易放开他的时候，凌旭突然抓住凌易的手，说：“哥，孩子你是想要的吧？”

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孩子，他总是该征求一下凌易的意见。

凌易对他说：“你不用有任何负担，替自己做决定就行了。”

洗完澡之后，凌易去天天的房间待了挺长时间。

凌旭知道天天早就睡着了，轻易不会被惊醒，凌易这时候进去又不会开灯，只是坐在床边借着外面的光线看天天的脸都能够看上许久。

他站在天天房间门口看了一会儿凌易，之后先回去了房间。

等到凌易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凌易脸上带着笑容。

凌易对他说：“如果真的有了第二个孩子，我们就不住这里了，换大房子吧。”

这套房子其实是凌易单身的时候给自己一个人准备的，虽然现在还空着一个房间，但是他觉得能够给孩子的生活范围还是太小了。

之前他就在考虑重新换套房子，要有大阳台和花园的，养一只大狗，没事让天天在花园里面画画、骑自行车、逗狗；还要有一间大厨房，装修的时候给凌旭装上一整套内嵌式的专业烤箱，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研究烘焙。

凌旭坐在床边上，看到凌易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知道凌易是真的在期待着。

凌易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话显得有点多，他给凌旭说了他对新房子的设想，就像是在画一幅漂亮的画一样。

突然停顿下来，凌易转过头看到凌旭在发愣，他伸手揽过凌旭的肩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睡觉吧。”

凌旭转过头看到凌易已经躺下了，他于是也跟着躺下来，对凌易说道：“房子不要离学校太远，也不要离餐厅太远了。”

凌易稍微沉默，转过身面对着他，黑暗中伸手摸到他的脸，然后手指捏住他耳垂，柔声说道：“好。”

凌旭继续说：“养只金毛吧。”

凌易却说道：“我本来打算养只哈士奇或者萨摩耶。”

“为什么啊？”凌旭说道，“太傻了。”

凌易说：“像你啊。”

凌旭立即表示反对，“哪里像我？不行，傻狗不要，要养聪明的。”

两个人一直聊到半夜才睡，凌旭甚至已经设想了阳台上要摆几把椅子，花园里要放一个秋千椅。

后来睡着也不知道几点了，早晨凌旭被闹钟吵醒时，还没睁眼却已经听到凌易伸手开台灯的声音。他皱起眉头抬手去挡眼前的光线。

凌易跟他说：“起床了。”

凌旭睁开眼睛，发现凌易双眼清明，像是早就醒了，正在看着他。

揉揉眼睛，凌旭打了个哈欠，说：“昨天睡太晚了。”

凌易伸手帮他揉了揉太阳穴，“不然我去送天天，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算了，”凌旭想了想还是掀开被子坐起来，翻身下床去柜子里找衣服了。

今天凌易没有再问过凌旭关于孩子的打算。凌旭觉得是凌易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像是很想要这个孩子，而给他带来心理压力。

下午有空的时候，凌旭找了个角落给邢颖峰打了个电话过去，他本来没指望能够那么顺利找到邢颖峰的，没想到邢颖峰竟然会接了电话。

刚好邢颖峰今天在休息。

“凌旭？”接到凌旭电话的时候，邢颖峰以为凌旭是出了什么事情需要帮助。

凌旭却是想起了上次跟邢颖峰见面时疏离的表现，说实话，邢颖峰真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了，哪怕现在回忆起来，他都觉得那时候有些对不住邢颖峰，于是开口说道：“颖峰，我恢复记忆了。”

邢颖峰微微一停顿，随后说道：“那太好了，恭喜你。”

“谢谢，”凌旭笑了笑。

除了凌易，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跟他分享这个秘密的人，就只有邢颖峰了。

没有太多的寒暄，因为邢颖峰是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凌旭说道：“我好像又有孩子了。”

“嗯？”邢颖峰只发出了这一个音节，语气里全都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