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一把将它给提了出来,抽出匕首,挑开了对方袖口内侧的一个暗袋,从其中挖出了一块埋在布料夹层里的金属牌。
“这是备用的定位装置和信息卡,只不过因为受到高强度电离辐射的原因,里面的电子元件都已经报废了。”小丑说道。
即便如此,这块金属牌也还有着身份铭牌的作用,除了这名D级人员之外,还有一个记录了一些身份信息的二维码。
肥皂掏出了自己的通讯设备,结果却发现屏幕上一片黑白雪花——这个地方的辐射实在太强,除非是那种专门针对强辐射环境设计的、带有保护措施的设备,一般的电子设备内部的精密元件根本难逃一劫。
小丑看了一眼肥皂手中报废的通讯设备,摘掉手套,用大拇指在铭牌二维码的纹路上抚摸了一阵,直接开口道:“乌里奇·诺维茨基,研究院所属D级人员,编号D36512。性别:男,新纪元914年1月5日出生;前外勤军团第四机动装甲军团第二师第一团炮兵营士兵,因临临阵脱逃,谋杀长官,继而导致友军单位无法得到支援全军覆没,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于临刑前三天,新纪元947年8月5日,获得D级人员预备役名额,死刑被取消。”
“你……你的手指居然还能扫码啊?”肥皂有些惊讶地看了小丑一眼……不过和小丑其他的能力比起来,肉身读取二维码倒也不算什么离谱的事情了。
小丑没有搭理肥皂,继续读了下去:“新纪元947年8月30日,该D级人员被4507号研究小组选中,参与课题名为‘极限环境下人体潜能激发测试’,存档序号CL2963。”
小丑顿了顿,接着说道:“这项任务我有印象,我曾经在黑井里查找其他档桉的时候,无意中瞥到过……新纪元947年9月2日,首批D级人员被下放到位于地下迷宫内的‘四号试验场’,四十五分钟之后,该批次D级人员生命体征全部归零。研究小组随即派出第二批D级人员对首批D级人员的尸体和装备进行回收,但第二批D级人员在进入试验场地之后不到十五分钟就失联了。后来探测机器人只回收了不到一半D级人员的尸体,其余未能回收的尸体被认定是遭到了试验场内变异生物的啃食……这个人,他就属于第二批进入试验场、失联的那些D级人员中的一个。”
“这家伙在新纪元947年就被丢到这鬼地方了?要按这么算话,他岂不是在这里已经呆了超过五个年头?!”肥皂惊愕地看向了这个名叫乌里奇·诺维茨基的“前”D级人员,“说实话,我觉得在这地方呆五天……不,五个小时都是一种折磨,他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五年多的啊?!”
“那个‘极限环境下人体潜能激发测试’在黑井的存档里最后实验是失败的,因为投入‘四号试验场’的D级人员没有一个人能活过七十二个小时……”小丑说道,“但如果让那个研究小组发现了这个人的话,实验报告最后的结论部分,估计就要全部重写了。”
“在地下迷宫存活五年时间,还要避开那些在管道间来回穿梭巡逻的探测机器人……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努瓦尔蹲了下来,盯着乌里奇问道。
“你……你们是……研究院的……人?!”乌里奇的语言能力正在逐步恢复,他虽然不再挣扎,但是脸上却是充满了惊恐——当然,他这张“惊恐”的脸,普通人看了,恐怕会变得比他更加惊恐。
“放心,我们不是研究院的人。”看到有和对方进行沟通的希望,肥皂心中一喜,连忙用尽可能“温和”的语调说道,“我们也是不小心闯进了这个该死的地方……至于研究院,说实话,我也不喜欢那群白大褂,一个个眼高于顶,脑子还不正常,也不把普通人的命当命……这群家伙就他妈该死!”
肥皂一边说,还一边使劲地对小丑和努瓦尔使眼色——想要博得对方的好感,就必须让对方认为自己和他是站在一边的,那抹黑研究院自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研究院本身也的确够黑,肥皂说的这些其实都算是“大实话”,根本不能说是刻意抹黑。
“研究院……该死。”听到肥皂这么说,乌里奇眼前一亮,用力地点了点头,用尖利的声线说道,“该死!该死!该死!”
“你想不想找研究院的那群混蛋报仇?把他们都杀了?把他们对你做过的事情,千百倍地偿还给他们?”看到自己的话术有效,肥皂继续用言语诱导道。
“报……报仇?杀……杀死他们?杀死,研究院的……人?”乌里奇愣了一下,尽管已经过去了五年,但是研究院在他心中的那个形象依旧无法撼动,“怎么可能……做不到的……报仇……不可能……”
“如果我告诉你有机会呢?你就不想尝试一下吗?”肥皂拍了拍乌里奇的肩膀,同时示意小丑把捆着他的触手给松开。
“机会?要……怎么做?”乌里奇瞪圆了双眼,看了看肥皂,又看了看努瓦尔,当他把视线移动到小丑身上、看到那些没有收回去的触手时,他的神情出现了十分明显的变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刚才肥皂向乌里奇表明立场的时候,乌里奇的眼中还存留着一丝怀疑的神色,但在看到小丑的触手之后,这一丝怀疑的神色却是彻底消失了。
“你……也是……被研究院给……拿来做……实验的……人?”乌里奇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从嘴里吐出这么一句完整的句子来。
小丑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所以,我也想毁掉研究院。”
“好!研究院的人……都该死!”乌里奇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啊!都!都该死!”
“这家伙的精神状态……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啊。”肥皂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努瓦尔一下,有些担忧地说道。
“换做任何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呆上五年,精神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点问题。”努瓦尔低声回道,“要是我的话,指不定现在比他更疯……不,换做是我,我根本坚持不了五年,我早就已经自杀了。”
“我也是,这种日子,光是想想就够恐怖的。”
肥皂和努瓦尔这边还在窃窃私语,乌里奇却是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癫狂地挥舞着手臂,喊道:“杀光他们!全部杀光!不,应该把他们也丢到这个地方来!还不能让他们立马死掉!对,就该这样做!”
“呃,乌里奇,你先冷静一下,那些人的确该死,但想要报仇,首先我们得想办法从这个地方出去。”肥皂说道,“你能告诉,你是怎么在这个地方生存五年的吗?”
“五年……”乌里奇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肥皂——不得不承认,被这么一个长相酷似干尸的人盯着,的确会让人感到一阵嵴背发凉,但肥皂还是硬着头皮应道:“对……五年,你是怎么活下去的?其他D级人员……连一个活过七十二小时的都没有……”
“五年!”乌里奇突然提高了声调,他伸出那只枯瘦的手掌,竖起了五根手指,“五年!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呃,不……不知道。”肥皂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
“我……我……”乌里奇似乎是想要回忆,但他突然抱着脑袋蹲了下来,脸上也显现出一副痛苦的神情,修长锋利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头皮里面,殷红的血液顺着光秃秃的脑袋流了下来。
“你别急,慢慢想。”肥皂想了想,从包里取出了一支注射器,递了过去,“话说,我这里有好东西,要不要……来点?”
他递过去的是一支军用兴奋剂,作为同在外勤军团服役过的人,肥皂知道绝大部分的士兵多少都会有一些药物成瘾的问题——不仅是在战斗激烈的时候士兵们会注射药物,在精神状态不稳定、过度疲劳、失眠甚至是烟瘾、X欲上来而没法得到及时解决的时候,他们也会选择使用药物。
尽管军队内部对于这类药物有着十分明确限制条例,但药物滥用的情况却屡禁不止,到了后来军方高层也已经是半放弃的态度了……只要打仗的时候部队能发挥出战斗力就行,至于这些士兵退役之后产生的一系列遗留问题,就直接丢给其他部门去擦屁股了。
在看到这支熟悉的注射器之后,乌里奇顿时将其抢了过来,先是像香烟一样拿到鼻子底下用力地嗅了嗅,然后熟练地拧掉保护套,将针头扎进了自己的小臂,并且捏碎了注射器尾部装有压缩空气的小玻璃泡。
药液在压缩空气的推动下被注入了肌肉之中,乌里奇随之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原本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平缓了下来。
“我……让我想想……”乌里奇捏着空空如也的注射器坐了下来,开始回忆。
“我记得……那时候,那群该死的白大褂让我和另外六个人,到试验场里去回收上一批倒霉蛋的尸体……他们没有给我们发什么防护装备,仅仅只是给我们几辆用来装尸体的拖车……刚走出通道,我就感受到皮肤阵阵刺痛……”
“四号试验区是高辐射地段,和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很类似。”小丑小声地向肥皂和努瓦尔解释道,“而且,那里生活着一种群居性的变异生物,十分具有攻击性。”
“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些倒霉蛋的尸体,他们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攻击了,散落的尸块到处都是……我那时候就知道,如果我们留下来,我们也会死,会和他们一样。”乌里奇继续说道,“想要把这些尸体全部回收,少说,也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但我们才刚刚下去,有的人就开始流鼻血了。”
流鼻血就是急性辐射病的显着症状之一,出现了这种症状的人,如果无法及时得到治疗,那离死也就不远了。
“我对其他人说,我们如果按照那些白大褂的要求做,我们不仅没法得到无罪释放,反而会像第一批人一样,死在这里。”乌里奇说道,“就算没有死于辐射,也会被那些生活在这个地方的怪物给吃掉……我跟我他们说,如果想活,只能逃跑。这座地下迷宫很大,不是所有的地方那些白大褂都能找到,只要我们能找到一个通往地面的出口,我们就能活。”
“这家伙……还真是一个当逃兵的料。”努瓦尔在心里吐槽道,“当初在外勤军团当兵的时候,就杀了自己的长官临阵脱逃,现在沦为D级炮灰了,脑袋里还是无时不刻地想着逃跑……”
对于努瓦尔来说,像乌里奇这种谋杀上级、抗命、临阵脱逃导致友军全灭的孬种,他打心底里是十分厌恶的,他一点都不觉得军事法庭的判决有问题——毕竟,谁也不希望这样的队友被自己给遇上……怎奈现在这个家伙对他们还有用,他也不得不强忍着内心的厌恶,听着乌里奇把故事给讲下去。
肥皂的话,内心的想法就没那么多……他自己也算是一个“跑路党”,在参加这次行动之前,他内心就不止一次规划过逃跑的计划和路线……
“有的人不愿意逃跑,说逃跑也只有死路一条,不如留下完成自己的工作。”乌里奇说到这里,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屑和恨意,“他们哪里知道,那些白大褂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活……他们甚至还打算举报我们,企图靠这种方式来‘立功’,换得自己活命的机会。”
“那后来呢?”肥皂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你把他们都杀了?”
“是的,我们杀掉了那些想要发出警报的人,然后逃向了地下迷宫的深处……很多人死了……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