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那么多了,先把已经到手的积分入账吧。”那个最年轻的骑马者说道,抬起手中的狩猎弩,一箭射穿了巨型剑齿虎的头颅。
“说的也是。”为首那人驱动机械马上前,正打算用狩猎弩了结“三十二号”的性命——但就在三人说话的间隙,“三十二号”竟然是偷偷拔掉了那根把他钉在地上的弩箭,下一个瞬间,他已经从地面跃起,一只手扒住机械马胸口的装具,另一只手紧握猎刀,翻身跃上了马背,直接将刀刃架在了那名骑马者的脖颈之上。
“该死!”另外两名骑马者当即举起了手中的狩猎弩,可这个时候“三十二号”竟是十分狡猾地将自己的身体缩到了被他劫持的那名骑马者的背后,仅仅只露出一条握刀的胳膊暴露在两人的射界之下。
另外两人当然可以用弩箭射中这条胳膊,但以他们手中的狩猎弩的劲道,不仅会贯穿“三十二号”的手臂,同时也会贯穿他们同伴的胸膛和“三十二号”的身体——想要杀死“三十二号”能简单,但被劫持的那人同样也难逃一死。
“别乱动!”“三十二号”厉声喝道,“把你的手从操纵杆上松开!”
他一边怒喝,一边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被劫持者的身体重叠,这样一来,就算是对方选择突然调转机械马的马身,将背后露给另外两人,另外两人也不敢朝“三十二号”射击。
猎刀锋利的刀刃已经有一部分嵌进了被劫持脖颈的皮肤里面,一缕细细的鲜血沿着脖颈流进了领口,他仰着头,一脸紧张地用余光去瞥身后的“三十二号”——他压根不敢说话,甚至连都不敢大口呼吸,生怕因为气管的蠕动导致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更进一分。
刺痛麻痒的感觉从颈部的伤口处传来——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皮肤给割破,而是来自于那头加马级突变种的血液……这种生物的血液带有高浓度的神经毒素,因此在和其他野兽厮杀的时候,就算被咬伤,也能借着血液里的毒素反败为胜……而它的血液,同样也会被狩猎者们抹在刀刃和箭尖上,充作临时性的“淬毒武器”。
他很清楚,如果刀刃再往内切半分,让上面的毒素进入自己血管流向全身的话,就算有好几支医疗队在猎场外面待命,恐怕也很难救回自己的小命。
他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像是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紧接着,他给了另外两名骑马者一个示意性的眼神。
另外两人在接收到这个眼神的时候表现出了一丝犹豫的神情,但最年轻的那个男子还是按下了位于马背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按钮。
就在按钮被按下的一瞬间,两道澹澹的、柔和的白色光束从天而降,一道落在了“三十二号”持刀的手腕上,另一道则是落在“三十二号”的头顶。
就像是冰块碰到了烧红的烙铁一般,“三十二号”持刀的手腕直接被白色光束所“融化”,手掌连带着猎刀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是他那具只剩下下半部分脑袋的身躯。
柔和的白色光束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了,至于那名被劫持者,身上甚至都没有沾染上“三十二号”的鲜血。
“我觉得不应该呼救,我们或许有办法解决掉这个该死的三十二号!”另外一名骑马者有些气恼地说道,“让监管者介入比赛,我们不仅拿不到属于三十二号的积分,还要额外支付一万分的救援消耗分数,这样一来,我们这组的排名可就要垫底了!”
“咳咳……这种话,我希望轮到你脖子上被人架着刀的时候,也能毫不犹豫地说出来……咳咳……”被劫持的那人瞪了说话的这人一眼,将挂在马背一侧的包裹提了起来,迅速翻找出了一瓶凝胶质地的药膏,抹在了自己脖子处的伤口上。
“那把刀上沾着加马级突变种的血液,如果三十二号下手再重点,毒素进入血液的话,没有人能救得了二哥。”最年轻的那个骑马者、同时也是刚刚按下呼救按钮的那人说道。
“说到底,还不是你疏忽大意,非要靠近上去,要是远远地给猎物来上一箭,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第三名骑马者忿忿不平地抱怨道,“好了,现在我觉得我们已经可以去场外休息了……这次比赛对我们来说已经结束了,就算我们把猎场里剩下所有无主的积分都拿到手,也无力回天了。”
说完,他摘下帽子,有些烦躁地揉了揉他那头光泽柔顺的褐色卷发,可没揉两下,他的动作就顿住了……隐约间,他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他勐地一惊,顿时反应了过来——自己二哥的这个性格他十分了解,别的不说,惜命属性绝对是拉满的,在他们一众兄弟间,二哥最喜欢选择保守的策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们这组的积分始终追不上其他小组……
按理来说,自己刚刚的那段话,二哥就算不来反驳自己,多少也会呛上几句,可现在,二哥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怎么回事?
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二哥——只见后者一手扶着机械马的马背,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喉咙,两根眉毛拧成一团,面目扭曲,似乎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二哥……二哥你怎么了?”他心里一惊,抱怨归抱怨,如果二哥真出了什么事,那绝对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剧情。
就在他打算靠上前去仔细察看的时候,却被那个最年轻的骑马者给拉住了:“别过去,二哥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
“我当然知道他现在不太对劲!肯定是加马级突变种的血毒!”那人急声道,“该死,毒素肯定已经进入血液了,必须立马采取急救措施!至少,不能让二哥死在我们俩的眼前啊!”
“不,这不是中毒的迹象!”最年轻的骑马者沉声道,“加马级突变种的血毒发作时,整个人都会剧烈抽搐,四肢不受控制,同时出现呼吸急促、休克的现象……你还记得那些被我们用淬毒过的箭失射中的人吗?……二哥现在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中了血毒。”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二哥捂着脖子,肯定是因为脖子上被划开的伤口!妈的,该不会那个三十二号除了血毒之外,还在刀刃上涂抹了别的东西吧?”那人的语气越来越急,“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必须立马对二哥进行抢救!还有,立即呼叫应急医疗队!”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场外待命的医疗队,可是他一连按动了七八次呼救按钮,却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没用的,我刚刚就已经试过了,呼救按钮失灵了。”最年轻的骑马者说着,突然控制着机械马后退了两步,“你看二哥……他的脖子……”
“你说什么……”那人抬起头,循着另一个人说的方向看去,只一眼,他的表情就已然凝固。
不仅仅是他的表情凝固了,处于上帝视角观看着这段“录像”的柯岚的表情也凝固了。
如同幼苗一般的细小的触须从那个被他们称呼为“二哥”的骑马者的指缝里钻了出来……“二哥”似乎是想要用手将这些触须压回去,但他的努力在这些触须面前完全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触须从脖颈处的伤口里冒了出来,很快就在他们的前胸处,团成了一个足球大小、不断蠕动的肉球。
“这……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先前那个情绪比较激动的骑马者惊呼道,他同样也控制着机械马向后退去……甚至,他的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搭在了狩猎弩的握把上面。
“不知道。”最年轻的那名骑马者虽然年龄是这一组三个人里最小的,但却也是最冷静的那个,“我的建议是,我们必须立即向家族汇报这件事情,同时让监管者停止比赛……这里发生的事情,可能已经超出了监管者能够控制的范围了。”
“我知道啊!可是通讯设备好像也失灵了!我呼救按钮和紧急通讯按钮都快要按烂了,一点用都没有!”另外那名骑马者皱眉道。
这个时候,从“二哥”脖子里“长”出来的触须已经将“二哥”的整个脑袋都包裹了进去,柯岚隐约间似乎能听到诡异的咀嚼声从这个硕大的触手团中传了出来。
“通讯设备没有失灵……”最年轻的那个骑马者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只是……通讯设备的另一头,没有人来回应我们的呼叫而已。”
“怎么会这样?!这场比赛应该有很多人在看吧?除了我们家族的那些长辈,其他家族应该都在关注着这个猎场……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发现?”
“我猜,外面可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只不过身处猎场之中的我们还没有察觉。”最年轻的骑马者深吸了一口气,端起了手中的狩猎弩,瞄准了“二哥”。
“等等!老七,你干什么?”另一名骑马者惊讶地瞪圆了眼,“你……你想杀了二哥吗?!”
尽管刚刚异变突生的时候,这人也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狩猎弩,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真的对自己的二哥的动过杀心。
他一直认为,二哥要么就是中了某种奇怪的毒素,要么就是被某种真菌或是别的什么寄生生物给附身了。
“你难道觉得,二哥……还活着?”被他喊作“老七”的年轻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骨头碎裂的声音从触手团中传来,越来越多的触手加入了其中,似乎是正在享受着一场饕餮盛宴……
不知道为什么,柯岚突然想到了一个有些恶心的比喻。
(警告,如果正在进食,或者心理承受能力稍差,接下来的这一段请跳过。)
柯岚刚刚从公办免费学校毕业的时候,在贫民区短暂地住过一段时间——贫民区的住处是没有私人卫生间的……很多贫民区甚至都是用废弃的工业区改建而成的,在那些地块底下,甚至都没有连通供水和排污管道。
住在那里的人们想要上厕所就必须到专门的公共厕所去……而公共厕所说是厕所,其实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廉价蛋白质培育槽”……人们的粪便会被收集用来,用来培育一种经过基因改良的蛆虫,这种蛆虫最大可以长到成年男子大拇指粗细、十几公分长,是一种十分廉价且优质的蛋白质来源。
柯岚曾“有幸”看到过一次工作人员将更换培养槽的景象,在槽底堆积的粪便上,密密麻麻地覆盖着一层白色的肥蛆,它们蠕动着、彼此挤压着,贪婪地吞食着那些秽物……由于蛆虫的数量太多,柯岚甚至看不到被它们压在底下的粪便……
那一幕让柯岚干呕了整整三天,连接一周都没有去碰人造蛋白制成的食物——尽管那些食物的标签上写明了蛋白质的来源是某个化工合成车间。
而眼前的这些正在“蚕食”二哥身体的触手,自然而然地让柯岚联想到了那些肥硕雪白的……粪海狂蛆。
镜头转回到记忆碎片所呈现出来的镜像上。
“你……你……”另一名骑马者被噎住了,“你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东西正在吞食二哥的身体……等到它把二哥吃光了,你觉得,它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老七不断地调整着呼吸,手中的狩猎弩来回变更着瞄准的点——他之所以迟迟没有扣下扳机,并不是在顾忌二哥的生死,单纯是因为他无法确定这团触手的弱点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我……这东西……可是……可是……”另一名骑马者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要不……把这里交给监管者来处理?我……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你觉得,监管者现在有工夫来管我们这边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