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败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带着一丝颓丧地说道。

“你虽败。却事已成。”

另一个声音缥缈幽幽，有一种仿佛渗入心魂的沙哑。

百万妖山。

曾经最高的苍梧峰，如今已是山河飘零，残破不堪。

牛魔王壮硕的身影立在大山之巅，遥望远方妖族凋零之景，背影显得颓丧。

他微微一叹，道：“仅那哪吒小儿与一众天将，就将我妖族大军杀穿。这天地，果真不再钟情于我妖族万灵？”

不远处。

一个黑影临空虚立，笼罩在一身玄黑的长袍中，不见面貌。

魔罗闻言，似冷笑了一声，“天地如棋，万物皆子。你又怎知，气运所钟者不会变化？”

“嗯……”

牛魔王面色沉沉，眼波流转，却始终看不出任何异色。

魔罗临空望着他，又道：

“如若一切听命，吾等又何需这一番谋算？”

牛魔王闻言，仍旧微叹一声：“只可怜了，我那万千妖子妖孙，此一役惨遭屠戮……”

魔罗嗤笑。

“妖族之败，不正在你我预料之中？自有一日，吾等自将再上天界，戮万仙，屠万佛，踏碎凌霄，倒转西天……”

“那一日……会远吗？”牛魔王忍不住问道。

“不远了，已经……不远。”

魔罗低沉地笑着。

忽然。

远方仿佛有一道钟声响起。

牛魔王、魔罗齐齐将目光望向天际。

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遥远的盛世长安。看到了五指山下，探出山石的毛脸雷公嘴猴头，嘴角一丝戏谑的微笑。

“真不远了……”

——

南瞻部洲。

大唐国都——长安。

此时的人世间正值盛世繁茂，百姓安居，天下安泰。

人道之气运，达到了三皇五帝之后少有的鼎盛之期。

却说唐王地府回魂，感念此行颇难，即传旨天下大赦。而牢中重犯，皆赦回家中拜辞父母兄弟，托产与亲戚子侄，明年今日赴曹，仍领应得之罪。

又出恤孤榜文，查宫中老幼彩女共有三千人，出旨配军成婚。

自此，内外俱善。

天下无一人不行善者。

而后出招贤榜，照人进瓜果到阴间去，答谢阎王等相助恩德。

后又出榜招僧，修建水陆大会，超度冥府孤魂。

榜行天下，各处官员推选有道的高僧上长安做会。数月余，并推举出一位大德行者做坛主，建设道场，主持此番大会。

而这最后推出的一人，想必各位看官皆知——

正是那：

灵通本讳号金蝉，只为无心听佛讲。

转托尘凡苦受磨，降生世俗遭罗网。

投胎落地就逢凶，未出之前临恶党。

父是海州陈状元，外公总管当朝长。

出身命犯落江星，顺水随波逐浪泱。

海岛金山有大缘，迁安和尚将他养。

年方十八认亲娘，特赴京都求外长。

总管开山调大军，洪州剿寇诛凶党。

状元光蕊脱天罗，子父相逢堪贺奖。

复谒当今受主恩，凌烟阁上贤名响。

恩官不受愿为僧，洪福沙门将道访。

小字江流古佛儿，法名唤做陈玄奘。

当——

一声悠扬的钟声。

筹备了多时的水陆大会，在天下众望中，终于拉开了帷幕。

许仙身在白贞贞腹中。

听闻她与玄海大师的谈话，心中也升起一丝期待。

这会儿那位手段神秘的观世音菩萨，应当也到了长安城中，那一座土地庙了吧？

只等七日之后，她就会借故经宰相萧瑀之手引荐，在唐王面前一通装逼显圣，把佛祖赐予的九环锡杖、异宝袈裟留给唐王，借他之手赠与陈玄奘。

又在水陆大会上故意闹事，点名小乘佛法与大乘佛法三藏之别。

最后显出观音法相，救苦原身。

引得文武百官跪地焚香，甚至唐王都朝天礼拜。

装了一个天大的逼！

由此，才有了陈玄奘受名三藏，一路西行的故事。

想到这里，许仙不禁暗暗艳羡。

要说西游之中谁最能装，真非观音菩萨莫属！

西游要开始了，那他能干什么呢？

也不知道现在这状态，还能不能签到。

反正也是一缕分魂，若有机会在观音菩萨身边，或者西游五人众边上签到一二，岂不是直接起飞？

以前不敢，也没机会。

现在真身在十八层地狱，可是很安全的啊！

金箍棒！

七十二变！

筋斗云！

再不济，八戒的三十六般变化也是不错的啊！

“好娘子……你可快点把我生下来吧！”许仙忍不住生出了奇怪的期待感。

九月初三，黄道良辰。

化生寺里，诸佛殿前。

一千二百僧分派上中下三堂，物件皆齐，开演诸品妙经。

玄海大师持着锡杖、金钵，因迟了半步，只得驻足在外围观看。

你道是怎般的气象？

那真个是瑞气，万道祥光。

仁风轻淡荡，化日丽非常。

千官环佩分前后，五卫旌旗列两旁。

执金瓜，擎斧钺，双双对对；绛纱烛，御炉香，霭霭堂堂。

珠冠玉带，紫绶金章。护驾军千队，扶舆将两行。

唐王大驾，早到寺前。

吩咐住了音乐响器，下了车辇，引着众官，拜佛拈香。

三匝已毕，时新果品砌朱盘，奇样糖酥堆彩案。

太宗与文武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参了罗汉。

又见那大阐都纲陈玄奘法师引众僧罗拜唐王。

这时许仙也听耳边‘叮’的一声。

【发现佛道气运，是否立即签到？】

“居然真能签到？”

许仙大喜，忙默念了声‘是’。

【在化生寺签到！获得特殊皮肤——金蝉法相】

“嗯？”

许仙略略一呆。

化生寺中。

幢幡飘舞，宝盖飞辉。

幢幡飘舞，凝空道道彩霞摇。

宝盖飞辉，映日翩翩红电彻。

世尊金像貌臻臻，罗汉玉容威烈烈。

玄奘大法师口若悬河，舌绽莲花，将各方诸品妙经一一讲来。

又献上超度冥府孤魂的济孤榜文与唐王看。

唐王看了满心欢喜，对众僧大赞，许诺封赏。

那一千二百僧，一齐顿首称谢。

当日三斋已毕，唐王驾回。

外围观礼的玄海大师大笑三声，立即上前与玄奘师弟欣喜叙旧。

金钵之中。

白贞贞不经意抬头一看，猛地心头大震。

“这这……”

“像、像、像……”

她心中连道了三个‘像’字，目光不禁闪过丝丝茫然。

更是升起几分果然如此之感。

此刻的白贞贞，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一张滔天巨网。

那俊然无双的光头小和尚，竟是与他的夫君许仙——有着七分相像！

只不过时经一年，许仙的肉身略有干枯，又经巫祭、妖族之力洗礼。

凭空又多了几分妖异古怪之美。

否则当日玄海大师初见之下，怕是就会当场认错！

而此时的许仙。

身在白贞贞腹中，还浑然不知这一切。

正欣喜体会着脑中金蝉法相的奇异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