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候, 流钰出关了。
三个月的间,他周身气质更显温和儒雅,衣临世, 纤尘不染,整个人水一样的平和通透。
“二哥哥。”南柚弯眼睛绕他转了一圈,道:“东西收拾好了,我们什么候出发?”
流钰收起扇子, 敲了敲她的手心,音温醇:“收拾好了的话,现在就可以启程。”
六界书院分内两院, 内院核心弟子,里面南柚和流钰流熙等皇族子弟, 或者一些隐世宗门的首席弟子,天赋出众,身份尊贵, 为标准较严, 人数卡得很死,
相对言, 院的条件就宽松许多,乌鱼汕恒等各界的重臣之后, 亦或者天资不错的苗子,只要过了入院考核,就能进书院。
内院弟子, 每人有属于自己的院子, 地方宽敞,环境不错,除此之, 每名内院弟子还附带两个陪同从侍的名额,同出同进,一起听课。
院弟子只能带一名从侍。
星界次选入六界书院内院的人,一共只有两个。
南柚和狻猊。
流钰也拿到了通知。
乌鱼、汕恒以及另十几名星界杰出少年拿到了院的通知名册,除此之,荼鼠身为深渊天榜第一的兽灵,也有资格入院修习。
南柚原本准备带孚祗和长奎去,恰巧,又占了狻猊的便宜,能将月匀和云犽捎,荼鼠那边还有个名额,她思来想去,又问过大家的意见,带了茉七。
昭芙院瞬间冷清下来。
三人一兽留了下来,钩蛇和彩霞管昭芙院大小,桦则入了私狱,头几天的候,吓得眼泪汪汪,几欲崩溃,后面渐渐适应习惯了,也能咬咬牙坚持一路走下来,行有模有样,南柚挺欣赏她。
一艘巨大的云舟,停在半空中,船头挂一盏引路灯,船身雕刻一些繁复的花纹,颜色一种很深的沉木,像扛过了千万年的岁月,不破旧,反显得古老厚重。
今日风大,雪飘了一夜,落了屋檐和树梢,还夹杂细雨,寒意简直要钻进骨头里,且风雪还有越落越大的趋势,南柚一看架势不对,跟乌鱼等人商议过后,决定提前出发。
他们一个接一个了云舟,站在船头,挤成一排,星主和流枘站在前来送行的父母们的前头,看小家伙们暗藏期待和雀跃的眼神,心中突然有些不滋味。
他们年龄还不很大,才成年,个个看能独当一面了,实则并没有离开过父母和故土,没吃过头,没受过罪,养尊处优惯了,骤然远行万里去求学,令人提心吊胆。
星主揽流枘肩头的力道紧了紧,他道:“孩子大了,总有一天的,现在让她去看看面的世界,也好。”
“她还太小了,肩的担子又那样重。”流枘不能想象那些画面,略略一提,自己就先叹息般的止住了话题。
大人们不舍与担忧居多,即将远行的人无所察觉,直到云舟启动,他们才踮起脚,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熟悉的身影,笑挥手,手举成喇叭状地喊话,并没有什么别离的愁绪。
船头风大,雪花迎面扑到脸,化成一股柔柔的湿意,指尖一抹,便碾去了形。南柚披一件大氅,人小小的一个,哪怕长开了,在高大挺拔的少年们中,也依旧矮了一头,显得玲珑窈窕。
流钰怕她凉,让她去里舱休息,她直摇头,满脸放松,像终于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
狻猊种喜欢热闹的,已经玩疯了,不还跳出云舟,在云层滚,荼鼠也爱跟它胡闹,两个小家伙开心得不得了。
从船头到船尾,南柚玩累了,就坐在观棋椅休息,孚祗一路跟她,气息没有重一分,她坐,他就站在她身侧,长密的睫毛垂下,像睡了一样。
“孚小祗,坐!”南柚挪出了一个位置,拍了拍身侧。
孚祗没说什么,沉默地顺从了她的意思。
南柚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什么人注意他们,朝孚祗伸出了手掌。
那一颗滢的水滴形状的珠子。
孚祗见过几次,自然也知道那什么。
精玉灵髓。
——清漾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世间罕见,万金难求。
一共三颗,乌鱼一颗,汕恒一颗,还剩下的一颗,留给她以后修妖圣体用的。
“姑娘?”孚祗蹙眉,语带疑惑。
南柚在下一刻,将珠子塞进他的手中,“让你拿你就拿,朱厌伯伯不在赤云边守最后一颗灵髓呢么,我又不没有了。”她说说,有些不开心了,“每次要给你点东西,怎么就那么难呢。”
诚然,面临过数次如此形的孚祗,清楚的知道,个话题再发展下去,会怎样一种令人招架不住的场面。
他默了默,伸手抵住了眉骨,开口道:“那臣先替姑娘收。”
“收什么收,现在就吃。”南柚深知他的性,也最知道如何令他举旗投降,“你总不想让我在里喂你吧?”
清冷似月的少年清楚地看自己被小姑娘几句胡搅蛮缠的话语逼入了绝境。
“姑娘…”他顿了下。
爆炸般的清甜和温醇的灵力在他舌尖蔓延。
南柚若无其地收回手掌,眼尾藏很深的笑意,扎成高马尾的长发跟划出了一个弧度,“我去里舱歇一会,有什么,让茉七通知我。”
她特意点了下茉七。
无非两种意思。
你要来,就别揪方才的念叨我。
要么,就别来。
孚祗站在原地,难得愣神,就么被她糊弄了过去。
半晌,他伸出指尖,摩挲了下自己的唇。
有些不能解方才一瞬间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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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云舟停了下来。
那正黑夜,但照明的宝珠和灯光让片土地亮若昼。
小山一样庞大的云舟旁,停各式各样的承载法宝,有怪蛇一样的傀儡,有早早被驯服的蛟蟒,其中最突出的,还属天族的宫殿,占据了不小的位置,仙乐阵阵,云雾缭绕,像仙境一样,十分吸人眼球。
南柚在走出里舱的一瞬间,感应到了什么,她猫腰,从云舟跳下来,借夜色遮掩,偷偷去了一座蚌阵。
她用袖子遮脸,掩盖了气息,曲手指在蚌壳面敲了三下。
那只老蚌将壳张开,南柚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什么异样,又飞快地钻了进去。
“梦梦!”南柚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抚琴少女的怀里。
少女轻纱遮面,香肩半露,突然的阻碍,让她动作一重,琴音彻底跑偏。
“南柚。”她的音色很冷,“你压我琴了。”
南柚习惯了她样的调子,也不怕,将下巴靠在她的肩,惊喜地问:“梦梦,你也要进书院吗?”
“不。”南梦惜字如金,她吐出一个字之后,道:“还有人,起来。”
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原熵讪讪抚鼻梁起身,望显然被自己连累了的小星女,一双桃花眼微弯,面色自若地招呼:“小星女,好久不见。”
“确实许久不见。”南柚稍微直了直肩,看了眼蚌阵中轻垂的纱幔,以及他脖颈一侧的红痕,有些意地挑了下眉:“没想到再见,不在内院,在梦梦的蚌阵里。”
在座皆人精,原熵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探究和调侃之意,他哑然,含糊越描越乱:“我跟梦梦相识较早,引为知己,次进书院,她来送我。”
南柚眼睛一亮,她转身,看长发垂落到腰际的冷美人,“梦梦,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啊,我们多久没见了,我可想你了。”
“不去。”她清清冷冷两个字,让两个人的眼神黯了下来。
南柚她瘪了下嘴,不满地嘀咕:“明明我和南允要进书院,怎么你就不来送下我们。”
“他很吵。”南梦言简意赅,目光落到她身,又道:“你不来了?”
南柚彻底歇火。
原熵咳了一,他出身石族,但长相很净,有一种少年的朝气,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小梨涡,若不亲眼所见,南柚很难想象,居然毒舌冰美人南梦喜欢的类型。
南梦撩开帘子,蹙了下眉,纤细的指尖点人群聚集的方。
“南柚,你来的候,跟人说了没?”看了半晌,她问。
南柚摇头:“你说要悄悄地来,我连孚祗没告诉。”
“很好。”南梦扯动了下嘴角:“我蚌阵隔绝界,留音玉留音珠会被屏蔽。”
“他们在找你。”
南柚下意识摸了自己的留音珠,并没有动静。
“你回去吧。”她摆了摆手,在南柚不可置信的受伤目光中下了逐客令。
南柚顿抽泣一,拿眼偷偷瞥她。
南梦不为所动。
原熵没忍住,笑了一下。
片刻后,两人被赶出来,等出了蚌阵,南柚看绪有些低落的原熵,轻轻吐出一口气,“巨石族的男子在动,居然也会发出香味吗?”
“我还以为只有花草之类会呢。”
原熵尴尬地以手捂面,不想说话。
两人沉默地走了几步,后,在拐角处停住了。
孚祗站在他们跟前。
如云巅山岚,清风徐月。
小姑娘身系宽大的长氅,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和灵动的眼,她的身,铺天盖地的妖族发、的香味。
他像在竭力控制什么绪,但显然没能成功,音里的隐怒之意,头一次在人前显露出来。
“姑娘。”他道:“过来。”
此此景,跟她当年为流焜强取血脉,何其相似。
南柚在心中,一字一顿: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