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我们所在的界叫做长明界, 除长明界外，寰宇之外还有诸多他界。”云霄剑尊说道，“归元界便是其中一界。”
“界与界之间, 时间流速不一。”
“百年前，我宗接到了来自归元界的求助, 归元界的天道化身作为道门之首的元一道尊断绝了灵气，欲毁灭仙道。归元界修士无力自救, 遂求助我宗。”
“这百年内, 宗门派出了不少人前往归元界，相助归元界修士对抗元一道尊夺回灵气, 但都失败了。此次宗门大比，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将此任务当做是团体赛交给你们这些炼气弟子去做。”云霄剑尊看着苏烟微说道, “没想到你当真完成了。”
“真是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感慨说道。
“……”
苏烟微从云霄剑尊口中得知了一个令人惊讶, 却也不那么惊讶的事情。
她的表情沉默，心情不知该如何形容。
云霄剑尊看着她, 软和了语气，对她说道：“没有人能想到你会完成这个任务, 你们进入归元界的时机并不好, 距离元一道尊断绝灵气已经过去了数百年, 整个仙道都处于式微无力, 修士自保都难, 已失去与元一道尊对抗的勇气与志气。”
“在这种情况下, 你还能扭转局面, 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对苏烟微说道，“你做的很好。”
可是苏烟微并不想要他这声夸奖, “没什么好值得夸奖的。”她说道，“我并没有击败他，最后是他放弃了，改变了想法。”
元一道尊任由她杀死他，或者说是在他的纵容下，苏烟微方才能杀死他。
“是他选择了死亡。”苏烟微说道。
“不。”云霄剑尊看着她说道，“他选择的并非是死亡，而是你。”
“若非是你，他不会放弃他的想法，归元界亦不会得到拯救。”他对苏烟微说道，“你该明白他的心意。”
“……”
半响之后，“我明白的。”苏烟微说道，“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难过！他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这样做？”她红着眼眶，对面前云霄剑尊说道，将那些未能对元一道尊说出的话，此刻通通都发泄了出来，“我不想杀死他，不想将剑对准他，我也根本不想……拯救世界，我不想杀他！”
杀死他，是她最难过的事情。
云霄剑尊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和而包容，“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
“微儿，你是个好孩子。”
“即便痛苦，但你依旧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也明白的。”
生平第一次，苏烟微觉得“正确”是如此的令人痛苦。
牺牲一个人，拯救世界，是正确的。
杀死一个人，拯救世界，是正确的。
一个人和无数人相比，选择无数人那边是正确的。
可是，做出选择的那个人是何其痛苦……
好痛苦，好难受。
苏烟微不由地伸手攥紧了胸前的衣襟，脸上露出了痛苦难受的表情，在元一道尊面前一直忍耐着，忍耐着的情绪，此刻全都倾泻而出，没有丝毫掩藏的暴露在云霄剑尊面前。
一声叹息。
云霄剑尊伸手将她的头按在他的怀里，“哭吧。”他说道，“哭出来就好了。”
“……”
一阵安静之后。
苏烟微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哭得难以抑制。
……
……
回去小寒峰之后，苏烟微足足自闭了三天才缓过来。
单人擂台赛开始的那日。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她的脸色，对着镜子挤出了一个笑容之后，感觉神色没那么难看，才转身出的门。
刚走出没几步，就见林星河朝她走来。
“师兄。”苏烟微顿住脚步，看着他疑惑叫道。
林星河对她说道，“掌门派人请你过去。”
“我与你一道去。”他说道。
苏烟微闻言沉默了下，猜测可能是和归元界的事情有关，“好。”她说道，她也有些疑问想从蜀山剑派掌门那里得到解惑。
林星河看着她脸色的神色，见她没有勉强，方才说道：“走吧。”
二人朝着主峰掌门大殿走去。
途中，苏烟微好奇问他道：“师兄你宗门大比的团体赛赢了吗？”
这几天她一直都情绪不佳，不想见人，也没来得及问林星河宗门大比的情况。
想到这里，她不禁就有些惭愧。
“嗯，赢了。”林星河说道。
“是什么任务？”她好奇问道。
“十方界，仙道混战，各方势力角逐，为争夺天下权柄，掀起战火，民不聊生死伤无数。宗门大比的任务即是相助一方夺取天下，平定战乱，解乱世流民之苦。”林星河说道。
“……”苏烟微。
她真心实意的感慨道，“师兄你比我难多了。”
听着就很难的样子，令人头秃。
“我倒是觉得师妹很厉害。”林星河说道，他看着身旁苏烟微，“归元界的任务，我也曾做过。”
“哎？”苏烟微满脸惊讶。
“宗门内的大部分内门精英弟子都做过这个任务。”林星河说道，“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苏烟微听得睁大了眼睛，这事情她倒是不知道。
“在进入归元界之后，每个人都会选择去对付杀死元一道尊，将灵气夺回。”林星河说道，“围攻，暗杀，刺杀，阴谋诡计，潜伏卧底，挑拨离间……“
“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无一成功。”他说道，“久而久之，这个任务就被打上了不可完成的印记，无人再接。”
“想必也是因为如此，所以宗门才将这个任务放到宗门大比上吧。”林星河看着苏烟微说道，“你是第一个，没有选择对抗杀死元一道尊的人。”
靠爱感化，当她这个主意一出，笑掉所有人大牙。
虽然没明说这句话，但是苏烟微在归元界内的种种行为便已说明了这点，她处处避战，从未升起任何与元一道尊交战的念头，没有丝毫的敌意和杀意，一心想着和平解决这个问题。
在别的弟子努力的时候，她在混吃等死。
结果，最终完成任务的确是她。
早在苏烟微完成了拯救归元界任务之后，她的任务记录已经被蜀山剑派的那群曾败在这个任务上的所有内门精英弟子们，从头到尾看过一遍了，所有人都表示，“卧槽！这个师妹好牛逼。学不会，学不会！”
听完林星河的话之后，苏烟微沉默了一瞬。
然后苦笑说道，“搞得我跟情感骗子一样。”
“若你真是，那想必元一道尊便不会心甘情愿选择死在你手上。”林星河说道，“不要小看他。”
“……”
苏烟微很快的振作了起来，“放心啦，师兄！”
她对林星河说道，“我早就没事了，不用担心我。”
林星河看着她脸上的明媚朝气的表情，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能想明白就好。”
“不过，师兄你是怎么失败的？”苏烟微好奇问道。
“我与几个同门一道刺杀元一道尊，然后被他杀死了。”林星河语气平静说道。
苏烟：……
这么莽的吗！
完全没看出来啊！
林星河看着可不像是这么莽的人，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他。
“那时候，我们已无计可施，这是最后的办法。”林星河说道，“不成功便成仁。”
翻译下就是，任务完成不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最后来刺杀一波，行就行，不行就死回去。
苏烟微：感受到了你们的艰辛。
“也是不容易。”她发自内心的感慨了句。
经林星河这么一说，她感觉好受多了。
“元一他应该发现了我们的身份。”苏烟微说道。
林星河看着她。
“因为如果他没有发现我们外来者的身份的话，应该不会直接将人杀死，而是会将我们关入绝灵地的监牢。”苏烟微说道，“他会杀死你们，应当就是发现了你们的身份。”
这点也是苏烟微后来才想明白的，那个将他们送到归元界的人，根本就没法完全的瞒天过海，只能欺骗大部分修士的感官和记忆，像是凤王这种顶尖的大能，对他们根本没用。
所以苏烟微的凤凰少主身份，对红雀有用，对顾怀玉有用，对小蜃龙有用，但对凤王没用，对龙帝没用，对元一道尊……也是没用的。
想必从一开始，元一道尊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所以那个时候，才会将她留下吧。
可能那个时候，但凡苏烟微露出一丝敌意和杀意，她就会落得和其他的前辈师兄师姐们一样，被杀死送回原本世界的结局。
结果她愣是苟住了。
还靠着无害咸鱼的表象（？），成功的暗算了元一道尊一把。
一切只能说早已注定。
闻言，林星河想了想，然后说道：“的确。”
仔细想想，元一道尊并未真正杀死任何人，但凡他出手都只是将人击败然后关入绝灵地，他所杀死的都是外来者，死了就被送回原本的世界。
“你还真是了解他。”林星河看着苏烟微说道。
苏烟微闻言一怔，随即说道：“是啊，他本来就是个很好懂的人。”
“比起这世上的大部分人而言，元一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她说道。
两人来到掌门大殿外。
林星河站在殿外，对苏烟微说道：“我在外等着你。”
“嗯。”苏烟微应声道。
然后走进去了大殿。
——
大殿内。
苏烟微走进去之后，抬眸朝前看去，除了蜀山剑派掌门之外还有一青衣道人。
见她走进来，青衣道人朝她看去，俊美清雅的脸庞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你看起来还不错，小凤凰。”
苏烟微闻言一怔。
这个称呼……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小凤凰。”青衣道人对她笑容和善亲切，说道：“不必着急，我都会一一告诉你。”
“你所想要知道的。”
“……”
苏烟微站在下方，看着前方青衣道人，问道：“你是谁？”
青衣道人朝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太初。”
“吾名，太初。”
苏烟微看着他，太初吗……
“这位是归元界的太初道人。”蜀山剑派掌门适时的对苏烟微介绍道，“正是他委托的我们，解决归元界灵气断绝仙道危险的任务。”
“太初道人得知你完成了归元界的任务之后，便提出想见你一面。”他对苏烟微说道，“也是他送你们前往的归元界。”
苏烟微一脸冷漠：哦。
就是这个坑货，给他们做的身份设定。
亏得她能苟到最后，没掉马爆出身份是假的。
“你们二人聊吧。”蜀山剑派掌门很体贴的将地方让出来给他们，出去离开了。
大殿内便只剩下了苏烟微和太初道人。
“我有个问题。”苏烟微看着前方的太初道人说道。
“请说。”太初道人面带笑容，温和亲切的看着她说道。
“你是怎么让掌门接下这个任务的？”苏烟微问道。
太初道人脸上神色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些利益的交换。”他说道。
“明白了。”苏烟微说道，和她想的一样。
太初道人看着她脸色笑意真切了几分，他看苏烟微的目光充满兴趣盎然，“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这个任务，我不止委托了长明界，还委托了其他几界，但始终都无人完成，直到你出现。”他看着苏烟微笑着说道，“老实说，我都以为没救了，没想到你会出现。”
苏烟微闻言眨了眨眼睛，对他这番话并不以为意，最近这几日像这样的话她已经听了很多遍了，面对这位神秘莫测的太初道人，她只有一个想法，“你是如何会想到将我的身份设定为凤凰少主的？”
“随机而已。”他说道，“为了不让你们被归元界排斥，也是为了不让元一太快察觉，我使了一些小手段，欺骗了归元界的天道法则，将你们伪装成归元界的修士。”
“身份都是随机的，你只是运气比较好？抽中了凤凰少主的这根签。”太初道人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个并不重要，身份都无关紧要，之前有个抽中了麒麟族少主的修士，结果因为太嚣张，被元一给杀了。”
“……”苏烟微。
我还活着，真得感谢元一道尊不杀之恩。
太初道人看着苏烟微笑，“能做到什么，做到何种地步，和身份地位实力无关，只因为你这个人。”
“这是你让我明白的道理。”他补充道。
苏烟微语气淡淡说道：“我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太初道人说道，“元一那个人，也只有你让他改变了主意。”
苏烟微看着他。
“该知道你都知道了。”太初道人看着她说道，“那就说些你不知道的吧。”
“当初最合适的补天道之人其实并非是元一，而是我。”他说道。
“……”
苏烟微看着他，眉头蹙起。
“但最终去的人是元一，因为我们必须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太初道人说道，“以人身补天道，最终会变成如何情况，没有先例无人知晓。”
“但情况危急，刻不容缓，天道必须有人去将其补全，否则天道崩塌，世界毁灭众生皆亡。”他说道，“若是由我去补全天道，那倘若有一日我出了问题无人能阻止我。所以退而求其次，由除我之外最合适的人去。”
“最终选定的人便是元一，他心怀大爱公正，心系天下苍生，是最适合的人选。以身补全天道之后，元一便成了天道行走在人间的化身。”
“而我则代表人道，倘若有朝一日天道出了问题，那便该由我去阻止他。”太初道人说道，然后他叹了口气，“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所做的保险手段而已。”
“没想到，他当真出了问题。”
苏烟微看着他，嘲讽说道：“你们都早已经料到这一日了，又何必说这个话。”
太初道人对她的不客气态度并未生气，只是伸手摸了摸鼻子，说道：“这也是没办法。”
“总归得有人去补全天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他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不就有你出现。”
苏烟微对他的盲目自信乐观服气了，“万一没有我呢？”
“可你出现了。”太初道人对着她微笑说道，“你出现了，便没有万一。”
“……”
苏烟微沉默，最终只嘀咕了句，“诡辩！”
太初道人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在意。
“总之，很感谢你所做的一切。”他对着苏烟微正色说道，“你拯救归元界，更拯救元一。”
“……”
苏烟微闻言抿唇，未言。
太初道人看着她，声音温和，“最后，元一也是得到了救赎。”
“得到了他想要的安宁。”
他意有所指说道，“是你让他明白了，他真正想要的。”
“虽然理论上来说，我是防止元一失控的保险装置，但是事实上我并不能对他做什么。”太初道人说道，“元一是归元界的天道，他象征着天，而我是代表众生的人道。”
“人受制于天，我能做到的事情有限，并不能真正的对抗天道。”他笑了下，然后继续说道：“只能做做一些向其他世界求助的事情，比如向你们长明界求助。”
“幸运的是，遇到了你。”
他看着苏烟微，笑着说道：“凤王让我转告你，希望你有时间多回去看看他。”
说罢，太初道人取出一枚红色的菱形宝石，交给她说道：“这是归元界的出入界牌。”
“我想你需要它。”
他对着她笑着说道，眼神恍若洞穿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苏烟微：被看穿了。
这就是人道的威力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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