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倒也无事,只是你嫂子听说你昨日被邪冲了,今日熬了粥让我给你送点。”
王二对着李朝生说道,李朝生闻言连忙拱手道:“那真是多谢二哥与嫂嫂疼爱了。”
“哎,不叫事,不叫事,不过刚才李哥儿,说的一个词挺有趣,白嫖,何为白嫖啊?”
王二好奇的问道,这个词闻所未闻,听着新鲜啊,李朝生闻言笑道:“常春楼,勾栏也,风流一夜不花一文,就是白嫖,二哥你品,你细品!”
“风流一夜,不花一文?白嫖,哈哈哈……白嫖,好一个白嫖,精辟,精辟,李哥儿不愧是念过私塾的读书人,这话说的有意思,哈哈哈……”
王二恍然,忍不住大声称赞起来。
李朝生小时候是念过书的,这衙门口的人都知道,而且这事还闹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小时候李朝生被养父收养,养父开始并不想让他子承父业,于是打通关系偷偷把他送到了私塾,本想着等李朝生念出了名堂,就跟他断绝父子关系,然后找一户农家重新收养,这样就可以摆脱他要传给李朝生的匠户身份,说不定能考个秀才什么的当当。
奈何李朝生不争气,刚进私塾就把老先生问住了,当时老先生正在教学生算数,问了一个问题: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这个问题出自于《孙子算经》,至于算法,老先生也是死记硬背,不知道具体解法,本来老先生出此题是为了杀杀李朝生的锐气,当时的李朝生可是一副老头你教不了我的样子,老头就出了这一道难题,想要让他认输,乖乖听课。
那曾想这个问题一出,李朝生当时就摊开笔墨,片刻就得出答案:兔子12只,鸡23只。
老先生当时都懵了,答案是对的,就问李朝生怎么算的,李朝生微微一笑说了一串先生听不同的鸟语,什么射兔子为挨个死,射鸡为歪,可得挨个死加歪等于三十五……
听得老先生当时胡子都扥下来几根,完全听不懂,而最可气的是当老先生表现迷茫的时候,李朝生竟然摇着头说了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气的老头当时脑血栓发作,晕死过去,醒来后,就找到李朝生的养父,说什么也要把李朝生退回去,原因是不懂得尊师重道,我老人家都六十多了,县令见了都要行晚辈礼,你家小崽子竟然指着鼻子说我孺子不可教……
老头是一个把面子看的比生命都重的人,这话简直比挖了他们家祖坟还让他难受,老子十五岁就考中秀才了,如今秀才都当了四十五六年了,你说我孺子不可教,简直……岂有此理,臭不要脸!
养父说尽了好话,无奈拗不过老头,只能把李朝生带回来,好一阵揍啊,从那以后,养父也断了把李朝生送读书的想法了,可能是心累,也可能是其他的。
反正就开始教李朝生刽子手的技能,刽子手学习也挺难的,首先上来可不是砍人头,而是砍冬瓜,一个大冬瓜买回来,固定好了,就让李朝生劈砍,这个练了半年,能一下子把冬瓜劈开,就开始进行下一个项目的训练,练胆,见血杀生。
那时家里养着小兔子,鸡什么的,先从杀这些小家伙开始,等杀明白了,换大牲口,猪羊什么的,等猪羊都杀完了,杀熟练了,就再次进入理论阶段。
养父半夜会从乱葬岗子挖人出来,然后用死人讲解人颈部骨头的问题,会让李朝生抚摸死人的脖子,并且告诉李朝生,人的颈骨十分坚硬,足以抵抗刀劈斧剁,而刽子手杀人绝不能砍第二刀,否则犯人受罪,自己也会受到良心与神明的责罚。
所以砍头时一定要认准位置,一刀两断,切记拖泥带水,而想做到这一点必须对颈骨有充分的认知。
砍头时要选两块颈骨缝隙处下刀,那里只有一层软骨与软膜,只要认准了,刀不必多快,也能轻易把脑袋砍下来。
同样人的脖子也是千奇百怪的,刽子手必须要有一颗敏锐的眼睛,才能在无比复杂的条件下找到最容易下手的位置。
其中包括对各种脖子的认知,比如最好砍的就是那种细长的脖子,又白又嫩,达官显贵喜欢称为天鹅颈,但是在刽子手眼里一文不值,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结实啊!
而让刽子手最头疼的是那种又短又粗的脖子,那玩意儿,一般长在肥胖壮汉身上,甚至有一些都看不见脖子,这就很考验刽子手能力了,很多刽子手失手也都是因为遇到了这种克星脖。
为此养父告诉李朝生,干一行爱一行,什么都要琢磨,平时一定要多研究,多看,因此别人上街都是四处看热闹,而刽子手上街喜欢跟在别人后面盯着别人的后脖子看,研究如何下刀比较快。
因此一般人与刽子手一起走,比如王二,这小子跟李朝生一起走的时候就从来不走在李朝生前面,生怕李朝生对着他的脖子研究,其实他不知道李朝生早就研究明白了,王二的脖子从第三四节颈骨缝隙下刀最为便捷……
李朝生喝了王二的粥,王二就告辞了,临走时吩咐李朝生好生休息,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甚至都没去屋里坐坐,其实就算他要进屋,李朝生也要拦着,毕竟屋里的地上还有一颗人头呢,这玩意儿解释不清楚啊。
送走了王二,李朝生回到屋中把屋子收拾收拾,首先把那颗两半的人头捡起来,用昨天吃烧鸡的荷叶包包好,趁着清晨人少,给带到离城二里地的乱葬岗子埋好。
这边埋,李朝生边骂街,这又让李朝生破坏规矩了,刽子手一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管杀不管埋,这又杀又埋,不像话了,但也没办法,总不能让这人头天天跟自己住一个屋吧?
埋好了人头,李朝生再次返回家中,把碎瓷器什么的收拾收拾,找了个垃圾堆一扔,又打了井水,把屋子地刷洗一遍,如此整个屋子,幡然一新,至于打碎的茶壶,茶碗,有空在置办一套就行了。
一切收拾妥当,李朝生把龟儿子扔进了洗脸的铜盆,这铜盆即是龟儿子的家,又是自己的脸盆,用出很大,龟儿子昨天可能是受到惊吓了,这一宿都没露头,直到李朝生给它换了新水,才露头出来,看到龟儿子这谨小慎微的样子,李朝生忍不住骂道:“都说你长寿,你是真苟啊,昨天那么危险也不帮帮我,你不孝顺啊?”
听了这话龟儿子转着绿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李朝生,一言不发,李朝生噗嗤一笑,自己也是想瞎了心了,竟然想让王八给自己道歉,这不闹着玩呢吗?
李朝生把脸盆拿到了外面,龟儿子待遇不错,每天太阳出来,李朝生都把它拿出来晒晒盖,把龟儿子整好了,李朝生换了套干净的书生服,便往县衙去,李朝生高低算是念过几天私塾的,平日里也喜欢书生打扮,也正因为此很受县令喜欢。
本县县令那是正儿八经两榜进士出身,与那些捐班的县令不一样,很是喜欢读书人,李朝生能被县令器重,有了交情,也是因为李朝生虽然是刽子手,却喜欢书生打扮,念过私塾,用县令的话:此子虽为人屠,却也曾是圣人门徒,当高看一分。
这读过书的在这个社会里就是高人一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大乾朝可不是一句空话。
李朝生打扮妥当,出门便来到县衙,一到县衙,师爷正在跟巡街班头聊天呢,这一回头就看到了李朝生,脸色微变,立刻迎了上来:“李哥儿,你来了?”
李朝生点点头道:“县令大人让我今日找他。”
师爷听了这话点点头道:“你且稍等,我去回禀老爷。”
“那就麻烦二爷了。”
二爷,衙门口对师爷的敬称,县太爷为老爷,师爷老二,所以称二爷。
师爷跑进内衙前去禀告,县太爷正在书房看书,不过状态很不对,心不在焉的,嘴里还念叨着:“害了李哥儿了,答应人家封刀,却摊上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我张某人一人之过也。唉……”
就在县太爷叹气的时候,师爷跑进来了:“县尊,门外李朝生求见!”
“谁?”
县太爷一愣回头问道,师爷补充一句:“刽子手李朝生求见。”
“啊!他,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县太爷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