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探讨公平与否的话题, 林云站身,把小册子往口袋一塞:“我们可以先出发,路上回复。”
直觉聂言不会拒绝。
车子上路不久, 聂言便打来电话:“到了医院,门口会有我们的同事着。”
结束通话,林云笑吟吟道:“猜猜这位我们的同事,会是谁?”
白辞:“我猜姓罗。”
两人同时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城市里不乏的精神病院,这家比较偏, 还没下车看到前有人蹲在杂草堆旁,叼着根烟。
罗盘七苦着一张脸,扯着嗓子抱怨:“我刚在附近办事, 头儿通知过来一趟。”
林云停车下去,拍了拍的肩膀:“去拜拜吧。”
罗盘七:“……”
能让林云亲自开口劝自己求神拜佛, 何德何能?
精神病院晚上休息较早, 里面静悄悄的一片。
罗盘七没问林云过来的具体原因,料想很快能知道。前台有人值班,亮出证件,护士有难地看白辞脚边的博。
罗盘七厚着脸皮道:“这只小动物也是关键线索, 我们得让它见到病人。”
护士将信将疑, 请示过护士长后边边道:“见是可以,尽量不要刺激到病人, 尤其是这位,情况很特殊, 都得单人单间。”
罗盘七:“怎么个特殊法?”
“她经常大喊着有鬼,”护士表情怪异道,“她说自己杀了一个人,那个人还活着。”
说话间经领们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这也是最小的一间病房。
从廊的大铁窗能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况:病床上,女人长发披肩,皮肤有种奶油白,巴掌大小的脸天生带着一股楚楚可怜。
当得知罗盘七公职人员的身份后,女人非没有产生抵抗情绪,反而显得十分有安全感。
罗盘七表示要谈一宗保密性高的案子,护士会意暂时在外面着,之前嘱咐说:“时间不要太长。”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护士一,女人立刻拽着罗盘七的袖子问。
林云不久前和白辞讨论过类似的问题,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还觉得挺亲切。
罗盘七可不觉得亲切,只想守护林云最的世界观。
“人太多她可能会生出防备心,”罗盘七挤眉弄眼望门口,“要不你先在外面着?”
“……”
病房很狭小,个成年男子进来,是略显拥挤,林云知道这不是主要原因。
“我知道了。”反正事后可以从白辞那里得知,配合地出去。
身后响关门声。
林云叹了口气,靠在冰冷的墙面。生簿不安分地在口袋里动了动,似乎是想出来玩耍,被林云一根指头按了回去。
刚观察过,病房里没有监控,廊里有,谁知道有没有人时看着。
病房内。
罗盘七用暗示性的口吻说:“我来找你,肯是有原因的。”
女人遭受了太久的精神折磨,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积压在心底许久的事情被一股脑说了出来:“我亲眼看到她了!”
“她是谁,说清楚点。”
女人声泪俱下,讲述七年前的一桩往事。
知道给人当情人难有下场,她也从来不相信男人口中一时的情爱承诺。既然对不愿意离婚,她让男人丧偶。
长期跟踪和调查女主人的日常作息后,女人高价收买一位司机,再教唆自己的孩子在车来时故意冲马路。
女性的本能让女主人下意识去救孩子,被早有准备的司机撞飞。
“这根本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万一她不去救人,你自己的孩子可能有生命危险。”
说话的是白辞。
罗盘七惊讶地抬头,想不通白辞这么冷漠的人何突然变得很有正义感。
无视的疑惑,白辞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只是心血来潮一说。
知晓真相的只有刚刚跳上窗台的骸骨狗,白辞正在和林云视频,两人还时不时通过短信交流一两句。
刚刚那句话,其实是林云一时感慨而发,白辞不过复述了一遍,
“用双胞胎中的一个换取老总妻子的位置,不值么?”
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轻蔑的笑容:“跟踪的那段日子,我发现她连路边的蚂蚁都不舍得踩,还要绕着路。”
女人从一开始便信心百倍,事实证明她也确实成功了。
“事成后我打电话给盛仓,告诉,老婆经了,本来是冲着那个女人家里的财产去结婚,一直没办法离掉,现在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罗盘七处理过不少异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毒辣的心思,皱眉问:“万一洪盛仓去告发,你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我雇的司机是那个不务正业舅舅的朋友,真告发了,也说不清。”
任谁看这都是一个联合小杀原配的案件,毕竟在这个事件里,丈夫是最大的受益者。
看到面前两人冷淡的神色,女人嘶吼道:“她了!当场了!盛仓痛哭流涕后,借口说要抛尸,直接把尸体运。没过多久,我在电视上看到携妻子出席慈善活动的报道。”
罗盘七:“然后呢?”
女人绝望道:“我去找洪盛仓对峙,说是我疯了,一切都是我的幻想,而司机也找不到人了。出事路段原本偏,当时也没有其目击证人。”
要说仅存的知情人,只有当初被她教唆的孩子,可车冲过来的瞬间,小孩受到惊吓,大病一场后记忆混乱,有段时间话都说不清。
“求求你!”女人拽着罗盘七的袖子不松手:“我愿意认罪,你找人把那个鬼除掉,把鬼除掉!”
最后四个字,完全是咆哮着说出来。
病房门的隔音效不错,也经不这一嗓子。不少病人被吵醒,护士连忙进来安抚病人的情绪,并让罗盘七人先离开。
林云佯装不知情的样子:“那位女士都说了什么?”
罗盘七不擅长编故事,直接把难题交给白辞:“我这边有点急事,回头再说。”
这也不算是谎话,现在确实要去见一趟小男孩的父亲,如情人没有说谎,有关妻子后化煞,男主人可能从始至终都知情。
白辞忽然开口:“也许你留在医院更合适。”
边说看病房:“坏事做多了,早晚被秋后算账。”
罗盘七顿住脚步,想到煞的寿命最多也十余载,案子发生在七年前,女主人现在很可能经是强弩之末。消失前带要自己命的人,再正常不过。
最终以防万一,还是留了下来。
白辞和林云离开后,罗盘七打电话和聂言汇报情况,通话结束前发表了一句个人见解:“白辞像是要亲自去见小孩的父亲。”
“对这桩失踪案很上心,”聂言语气听不出波澜,“你觉得是什么?”
罗盘七想了下:“因爱吧。”
“……”
“白辞不是和林云告白了?”罗盘七:“还被雷劈了,我相信们是天理难容的真爱。”
“相信你下个月奖金没了。”
“……”
夜色茫茫。
林云的小皮卡被雷劈过后,毛病竟然全了,从前速度一快车盖有异响,现在再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去见小郁爸爸?”
白辞点头。
车厢内迎来短暂的安静。深更半夜,高速路上几乎看不到其车辆,深夜电台放着应景的恐怖故事,林云想去找洪盛仓的舅舅时,白辞曾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天专门找来灵媒,会不会是后悔,想借灵媒之手除掉妻子?”
如是这样,女主人未免也太可悲了。
不料白辞给出了否答案:“想要灭掉煞,最便的法子是毁了头颅。”
林云在林间看到的棺材,里面只有身子,没有脑袋。
“脑袋应该被藏了来。”白辞淡淡道:“人成煞,远没有万年古木说得那般容易,还需要有人自愿献出二十年阳寿。”
林云怔道:“二十年?”
白辞颔首:“煞最多十年寿命,想要违背天理,需要付出双倍甚至更多的价。”
林云第一时间想到小男孩,白辞是摇头:“你没发现,这家男主人的头发黑得不太自然,鬓角还是白的。”
前突然蹿出一只野猫,林云下意识要打盘,被白辞按住。骸骨狗闪电般跳出去,抓住野猫放去安全地。
林云出了一身汗。
白辞笑道:“紧急打盘很容易造成追尾和翻车,大部分司机,还是会条件反射这么做。”
可如事后让司机深思熟虑后再去选择,其中肯有选择直接碾过去的。
“人从来都是矛盾的结合体。”白辞嘴角的笑容消失:“想要对付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藏在山里的万年古木。”
对男主人来说,这像是和恶魔做了一场交易,偏偏自己的孩子喜欢去找恶魔玩,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林云嗤笑:“不是还想绑架亲儿子,给公司做危机公关?”
晦暗之色一闪而过,白辞看窗外:“所以我说,本性难移。”
路过的别墅几乎都是熄灯状态,只有前一家还灯火通明,十分有违和感。
石凳上坐着一道身影,女主人一袭黑裙,戴着顶复古的帽子,郑重的像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一般。
林云发现她像虚弱了很多,那双红唇失去了往日的饱满,干涩到可以看到很深的唇纹。
“是你们啊。”
女主人笑了下:“听说你们刚从精神病院出来。”
林云挑眉,这消息未免过于灵通了。
“她的住院费用一直是我来承担,紧急联系人也填的是我的名字。”仿佛知道林云在疑惑什么,女主人主动开口作解释。
“你们后,她精神一直不稳,护士给我打了电话。”
说话时,女主人踩着脚下的影子,目中没有多少想象中的悲愤,更多的是一种空洞。
林云:“我们听了一段关于七年前的过往。”
女主人不在意地提另一件事:“林老师第一次来我家,我知道你不同寻常。因你和那个男人长得一样,而且看上去很吃。”
谁能拒绝得了一块‘唐僧肉’?
那次面试林云记忆犹新,面试快结束时,自己冷不丁被抓住双手,后来女主人解释说是因能达到条件的家教太少,激动所致。男主人自那之后都保持高度警惕,生怕妻子和外人有染。
“山林里的那口棺材,是你的尸体,对吗?”
真正问出来时,林云的眉头一直是蹙紧的。
女主人颔首,终于说出感兴趣的事情。
“当初洪盛仓带着我的尸体开车直接冲下山崖,想要自杀谢罪。”纤细的手指转着一朵小花,她漫不经心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没想到被人救了,后面的故事你们应该知道了。那个人自称是小郁的朋友,愿意给我第二次生命。”
事实证明多一次机会,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丈夫倒是变得顾家了,是多疑暴躁。孩子长期跟阴煞生活在一,沾染了煞气,身体产生一异变不说,性情跟着变得古怪。
女主人无奈摇头:“献祭了二十年阳寿,谁知道还能活多久。我也是事后知道,公司出了问题,担心破产留下一屁股债,竟然想出了绑架亲儿子的馊主意。”
白辞冷漠道:“你丈夫没有想到,自己儿子会亲手策划失踪案。”
女主人幽幽一叹。
白辞并未再张口。
女人身型单薄,静静坐在凳子上,仿佛要被路灯的光芒灼烧干净
她明显是坚持不了多久。除非有强烈的执念,勉强还能延长一时间。小男孩怕是想利用失踪,让母亲无法安心离开。
“我配合着报警把事情闹大,想让小郁知道这么做没用,彻底心。”
骸骨狗对家庭伦理纠纷不感兴趣,懒洋洋道:“没用是因你知道藏在树林里,现在孩子跑去其地,证明还是有点用处的。”
从影子可以看出,女主人要比前几天稍微恢复了一点。
“不过是一时的镜花水月。”女主人闭了闭眼:“林老师,拜托你帮我找到,我是真的累了。”
林云沉默稍顷,点了下头,问:“你觉得小郁最有可能跑到哪里去?”
女主人苦笑:“想不到,所以我担心。”
月光照在林云脸上,不再看女主人,给白辞使了个眼色,转身朝车边。
白辞跟了上去,先一步拉开副驾驶座的门,侧过身让上去:“我来开吧。”
车子重新上路,骸骨狗咋呼个不停:“要去哪里?能把窗户打开吗?我要兜风。”
白辞铁石心肠不理,骸骨狗又过去烦林云。
林云耐不住声声恳切,帮忙将车窗降到底。骸骨狗享受地伸出去脑袋,仅仅过去秒,便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货车‘哗’地一下,带整个头颅。
“它……”林云咽了咽口水:“它了吗?”
白辞淡淡道:“别放在心上,自找的。”
“……”
到底是一条狗命,林云还有担心。在下个路口,一个狗头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顺利和身子重新结合在一。
骸骨狗咒骂道:“混账司机,我挂在后视镜上,都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它借林云的电话打给聂言:“喂,聂队长吗,我要举报海t3221r1涉嫌酒驾,还超速,xx个畜生,把我头都给带了。”
“……”
林云看白辞:“你家狗平时说话都这么豪放?”
白辞目不斜视开车:“不然你以我和特殊小组的关系什么这么差?”
原本只是井水不犯河水,后来骸骨狗天两头给人找事,凭借一狗之力让特殊小组对们敬而远之。
“一码归一码,我伸脑袋是找,酒驾更不对。”
骸骨狗属于都不长记性的那种,替自己辩解完,又把爪子伸了出去,这次它运气,因车越开越偏,类似的惨剧没再发生。
“呦,我的小祖宗,谁又惹你不开心了?”洪盛仓的舅舅腆着一张笑脸进来:“来,给你牙刷,我特意跑老远买的。”
“谢谢。”小郁:“暂时不要告诉……”
“我懂,不告诉你爸妈你在我这里。”男人搓搓肉乎乎的手:“别忘了你答应的东西成。”
小郁点头:“我明年的压岁钱全是你的。”
的压岁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男人笑呵呵唱着歌往外:“行,被子我都晒过了,你早点睡。”
靠近乡下的地,月亮似乎都要更圆一点。
小郁光着脚下地,一只蜈蚣爬过来,灵活地跳到窗口。长年累月和煞同处一个屋檐,变得越来越容易生病,身体又格外的灵活。
窗台上全是灰尘,小郁是直接下巴抵在上面,掏出一张全家福,对着月光一直看。
再成熟说到底也是一个孩子,不知道这样耗下去的意义在哪里,又迫切地想保持现在的状态,至少知道妈妈还在。
“想留住的东西,要拼尽一切留住。”
小郁肩膀一抖,猛地转过身,房间内不知何时出现另外一人。的目光像是清冷的月光,可月光是没有焦距的,对的眼睛也是。
“你是谁?”小郁紧紧攥住照片。
“我是能帮你留住妈妈的人。”无佚轻笑道。
小郁变得更加警惕:“老师说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是那位林老师教会你的么?”无佚朝窗边了几步:“那有没有告诉你,可以帮你妈妈而复生。”
小郁盯着不说话。
无佚一直到小男孩面前,躬下身:“有个东西叫生簿,只需要轻轻一笔,你妈妈能重返阳间。那东西如今在你可亲可敬的林老师身上。”
小郁闻言喉头一动。
无佚:“是真是假试试知道了。”
小郁垂下头,许久问:“怎么试?”
无佚把一根钗子放在手上:“先用这根金钗取血,再让林云亲手在册子上用血写下你妈妈的名字。记住心诚则灵,必须要是心甘情愿写下。”
小郁犹豫了许久,颤抖地握住钗子:“如何能让老师心甘情愿?”
无佚低声笑道:“只要你按我说得做。”
小郁皱眉:“你说话能大点声吗?”
无佚不恼,凑近,用蛊惑的语气道:“首先,你……”
涣散的瞳仁微微一颤,无佚面色沉下来。
“我记得你以前特别爱干净,来,洗脚水给你烧……”窗外,男人脸上的肉一抖,手里的盆子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排都是砖房,窗户没关,可以清楚看到屋内的景象。
小男孩正垫着脚尖,用力把钗子插进一个陌生男子的脖子里,下一刻,猛地冲出屋子。
地上有玻璃渣,小男孩光着脚,脚底被扎破了,奔跑的速度不减。
“娃儿,你杀人了。”男人颤声道。
小郁沉沉道:“不想 ,跑!”
屋内的男子抬头,面无表情取下脖子上的金钗,都看不到有血流出。
“妈呀,这是人是鬼!”被钗子在脖子上戳了个洞,竟然还活着,明显不正常。男人拼了命地往前跑,望着前领先自己一百米的身影,绝望道:“娃儿,你舅姥爷!”
……
前是两排熟悉的砖房,林云认出是男主人那个游手闲舅舅住的地。
“你怀疑小郁会来这里?”
白辞点头:“衣食住行,一个孩子没办法解决这基本问题。”
而这里是最的去处,从上次林云给钱问问题可以看出,男主人这个舅舅,只要有钱,什么都说。
后座,骸骨狗鼻子突然动了动,狗脸一沉:“错不了,这股甜腻腻的味道,无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