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簿。
从辞口中清楚地说出这三个字。
林云起自认已经有心理准备, 毕竟茅十八曾称呼辞为先生,语气中有尊重也有提防,辞免不也是个‘懂行’的人。
但清楚是一回事, 真正听又是另一回事。
辞:“我判官,自地狱而来,千年前来人间修炼。”
用完林云起的句式,他又平静地加句:“你我一个仙,一个神, 般配。”
“……”
输,连装疯卖傻都不人来得形象。
而就在辞‘出言不逊’的一刻,卖命工作的抱禅虫终于爆炸, 花瓣般的碎成晶莹的细末,随后彻底分解化为云烟, 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云起的眼睛彻底恢复往日的神采, 那些抱禅虫吞吃的情绪,有部分尚未消化,重新反馈给个人。
“我,”林云起一阵头晕目眩, 想伸手去扶凉亭的柱子, 但离得有些远,最后只能死死抓住辞的胳膊, “帮我叫救护车。”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彻底合上眼皮, 倒过去。
……
好凉,好冰。
林云起想抬起胳膊,但手腕上好像坠个铁块,等他终于找回力量, 费力睁眼皮时,周围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林云起偏过头,发现自己正在输液。
不出所料,辞也在这里。
他坐在病床前,闭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是晚上,林云起在对方上竟看出几分脆弱感。
“咳咳……”
辞突然低低咳两声,双目依旧是紧闭的,眉头微微蹙紧。
林云起有感辞比自己更适合来挂水。
他睡觉很轻,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辞有过之而无不及,纵然没有丁点声响,仅仅是一个眼神,便感觉自己在窥视,缓缓睁双目。
四目相对,辞薄唇微动:“醒,感觉怎么样?”
林云起有些费力地坐起子:“还好。”随即自嘲地下:“我前可没晕眩的毛病。”
全方位的检今年碰柳凡后才做过一次,出毛病的可能性不大。
辞:“现在只有急诊,医生建议你明天去看一下心理科。”
林云起头又始疼。
辞说话永远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我和医生说,是听完我的告,你才晕倒的。”
林云起:“那为什么是我去看心理科?”
辞帮他兑好一杯温水,递过去说:“因为受心理冲击的是你。”
“……”
这一晚林云起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的,天边泛起鱼肚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罗盘七出现在病房门口,手上还提果篮。
林云起昏倒源于抱禅虫的爆炸,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看他有些诧异:“你怎么来?”
距离送医院也没几个小时,罗盘七是何知晓?
问完林云起下意识看向辞。
罗盘七半真半假说道:“我来有事找你,听小区人说你晕。”
实际是饿死鬼大晚上玩漂移,就是这么不幸,罗盘七又在新河区跑业务,硬头皮去询问对方有什么诉求,饿死鬼口只有一句:“我的食物,还活吗?”
罗盘七多方打听,终于弄明来龙去脉,最后在同事的帮忙下,知道林云起现在人在哪医院。
林云起:“没大碍,可能是快岁末,精神有些萎靡。”
罗盘七:“没事就好。”
说话时,始终保持侧坐的姿势,不时朝门边瞥一下,饿死鬼正呆呆地望里面。
昨天黄昏,他感觉一股不善的气息,等飘下楼,正好看一个古怪的纸人离,但林云起却不见。
出门前林云起带电脑,通常来说只会在凉亭附近活动。
小区里属于他的气味已经淡,饿死鬼先在地底下找一圈,确定林云起没杀埋尸,就只能出去找。
“门口有什么吗?”
林云起一句话吓得罗盘七打个哆嗦:“什么?”
“你一直朝门外边瞄。”
罗盘七讪:“刚路过一个护士,大美女,忍不住多看两眼。”
精气神重新回来,林云起下地活动一下,准备办出院手续。
辞:“我已经替你预约心理专的号。”
林云起嘴角一抽:“不用。”随后问罗盘七:“你去吗?我请客。”
“……心领。”
罗盘七买的是个超大果篮,他把东西重新塞回车上,主动载他们两个回去。日出行对饿死鬼来说是有负担的,加上今天阳出得特别早,他也选择坐在车里。
林云起坐在后座,辞为和他一起,当然也选择后座。饿死鬼犹豫一下,坐在副驾驶。
罗盘七欲哭无泪,僵硬地偏转脑袋,想问问看林云起能不能坐副驾驶来,还没口,便辞一记凌厉的眼神制止。
林云起靠在后座补眠,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猛地张眼,关上车窗的同时道:“亲,你超速。”
罗盘七一路都在超速边缘,卡界限将时间缩短三分之一,总算小区,他浑都在冒冷汗。
林云起下车时看他惨的脸色,心想果然一换季,容易暴露问题来。
“上去喝杯茶再走吧。”
反正已经和饿死鬼一辆车过来,罗盘七的灵魂仿佛都升华,竟点下头没拒绝。
真实原因是下车时候腿还在颤,根不回去。
辞难得没为难他,还帮忙拎那个超级大的果篮。
快进单元门时,罗盘七发自肺腑地说道:“日后不管有什么大风大浪,我都将巍峨不动。”
才告不久的林云起:“我也一样。”
两人帮他一扫楼,昨晚林云起昏倒后,半夜始狂风暴雨,楼道内处是风吹进来的残叶。
“天气预报不准,”林云起戴口罩做清洁,“之前看还说是多雾。”
结果晚上狂风,天放晴,雾的影子都看不。
楼上有一电视声音调得很大,楼道内听得一清二楚,新闻上提醒居民走路避广告牌,主持人还拿渡劫言论调侃昨夜毫无预兆的狂风闪电。
“渡劫言论很不严谨,”辞故作一正经,“也许是有人在发誓。”
他有意垂眼,说已经落伍的冷段子,不出意外,林云起逗乐,嘴角上扬一下。
正准备逐层再洒洒水,压下昨天的灰尘,后突然传来一声弱弱的‘林师。’
林云起回过头,竟然是女主人,对方面容憔悴,一双柳叶眉得不舒展。她虚弱地:“我一直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只好过来一趟。”
林云起掏出来一看,好像是卡出点问题。他重新插入一下,重复关机两次,信号恢复。一通操作完,习为常说:“毛病。”
手机对他的用处多在于接打电话,偶尔拍些风景照,林云起懒得做备份,便一直没换。
不过他更加惊讶女主人的记忆力,记忆中自己只在刚应聘时提过一次住在哪里,没想人还记得。
对视间,女主人眼眶一下红,抹把眼泪:“林师,小郁有没有来找你?”
林云起摇头,很快反应过来:“小郁不见?”
女主人点点头:“这孩子有时起得早,会在门口玩。但今早我找一圈,没找人。他昨晚睡前突然说特别想见林师,我就想,想他会不会来见你……”
林云起:“报警吗?”
“你电话打不通,我想先过来找你,之后再去报案。”
不过她很快又绝望地掩面哭泣起来:“那一带比较偏僻,周围很少有人按监控的,我怕……”
林云起暗道一声‘糊涂’,这种时候当然是先报警。
“你先别急,正好罗警官在这里,你们见过。”
罗盘七:“……”
好一个‘正好’,昨晚上他也是这么赶巧在饿死鬼出行的地界上执勤。
女主人点头:“我记得,在婚宴上。”
她快步朝罗盘七边走两步:“罗警官,你可一定帮帮我。”
扑面而来的煞气让罗盘七两眼发直,两滴鳄鱼的眼泪坠落在手背上,烫得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然而后面是饿死鬼。
处极端煞气和阴气的夹层中,罗盘七呈摇摇欲坠之态,幸而林云起及时从后面托住他的后背,避免摔下去的结局。
林云起:“该养。”
罗盘七勉强稳住,打给同事,想让对方推测下小孩的吉凶。
那边听有儿童失踪,立马一口应下来:“正好我来西街口的街道办事处拿东西,方便的话带孩子照片来找我。”
罗盘七状态不好,林云起主动求自己那辆车,破旧的小皮卡颠簸地上路。女主人心情稍稍平复一些,打听起辞:“这位是林师的朋友?”
用‘朋友’这个词去界定辞有些奇怪,特别是在古怪的告后,但林云起还是点下头。
辞面带容。
骸骨狗在口袋里伸展狗腿,大爷一样地枕前爪躺下,不时‘啧啧’一声,不明承认一句朋友有什么好激动的。
两边离得不远,目的地林云起停车时,罗盘七给同事打电话。
“我现在就下楼。”同事十分热心,拿文件就冲下来:“照片带吗?”
车窗今天都是降下来的,当看女主人愁苦的面容时,同事的表情真正比调色盘还精彩……这排山倒海的煞气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他艰难地找回声音:“是这位女士的孩子,丢吗?”
听丢孩子,女人控制不住地哽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同事:“……你别哭。”
哭得他心都在颤抖,同事咬咬牙瞪罗盘七一眼,后者耸肩,无论何,有人报案,他们就得处理。
至少煞不会说此蹩脚的谎言,没事找事招惹他们,也许小男孩是真的出问题。
罗盘七随后又打给聂言:“头儿,林云起做的那孩子丢。”
“一天假,你帮找一下。”
赶在聂言挂断前,罗盘七赶忙道:“人多力量大,您看不还是大一起找吧?”
电话那头,聂言沉默一下,随后说:“你现在在哪里?”
“西街口街道办事处。”
“我记得那里的三层是空的。”
虽然对方看不,但罗盘七仍小鸡啄米点头:“是的。”
“在那里等我。”
罗盘七自我安慰辞也在现场,只女人不发疯,出不大问题。
三楼只有一个会议室,不常用,桌子上积不少灰尘。
女主人主动拿出照片:“这是我小郁。”
照片上的男孩长相很精致,齐刘海大眼睛,一张小脸的像是涂脂粉。同事始解包括生辰八字在内的孩子资料,期间抬头问林云起一句:“你当他师多久?”
“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吧。”
一旁罗盘七:“我是个傻逼。”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始自己骂自己?
上次在婚礼上也是,这是什么稀有的毛病?
没有理会怪异的注视,罗盘七心下怅然,他真傻,真的。他怎么就会天真地为一份月工资十万的,是正常兼职?
林云起安慰哭泣的女主人,他越是宽慰,女主人却越控制不住,哭的很大声。
咚。
辞似乎听烦哭泣的噪音,轻轻叩下桌子,女主人下意识憋住一口气,只剩下肩膀在不停颤抖。
林云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印象中女人是个相当冷静的性格,遇事不该怎么没有主见。
“组长应该快,我们去接一下吧。”同事突然说。
他不好当林云起和女主人的面使用法宝,借口出去一趟。
走门口,同事拿出一个长相奇特的钟表,配合罗盘七的罗盘使用,细针的方向不停交叠错位,罗盘七便知道靠这个断定小男孩的方位可能行不通。
罗盘断位,只有在断死人和异物时才比较精确,今看来,小男孩不能完全归属于两者中的任何一个类别。
他正在叹气,一抬头看希望的曙光。
“头儿。”
聂言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特殊小组的侏儒成员,组内号‘小矮人。’
见人的差不多,知道自己留下也发挥不多少作用,同事:“那我就先走。”
他只是来取个资料,西区还有一栋别墅里的灵异事件等解决。
聂言点点头。
罗盘七不废话,上楼时走在最前面。
迈过最后一层阶梯,他转头说一句:“你永远想不,林云起还有很多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说完,推前这扇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