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大婚在即,整个帝都城都陷入一片喜庆之中。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都在谈论着云羽年便是那只要将河中琉璃送入空中化作太阳的传言。
凌子悦坐着马车行过帝都的闹市,她听着百姓们的议论,知道这都是宁阳郡主派人传出去的,目的是为了让女儿开心,更是要让天下百姓知道如果云澈对云羽年不好就是有违天意甚至于国运不昌。
她的车刚来到凌府,便看见两名宫人守在她的门口,见得她的马车遥遥驶来便迫不及待地涌上前去。
“凌大夫!您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您到哪里去了!”
凌子悦叹了一口气,“是不是陛下召见?”
“陛下召了您多少次了,您都不在府中。就连您兄长云恒候凌楚钰哪儿都不知道您去哪儿了。”
“可是凌子悦已经禀报过陛下这几日有私事处理无法奉诏,陛下也应允了啊。”
“唉……凌大人不说这许多了,您就快些跟我们去云顶宫见陛下吧!”
凌子悦只得调转车头,往帝宫的方向而去。
此时,宫中典仪已经着手为云澈量制礼服,镇国公主将着一切都看的无比重要,一针一线精致无比。云澈对这一切却极为漠然,他手中拿着书简,一边翻阅一边沉思走动。为其量身的典仪不敢出声,只得随着云澈的脚步来来去去,十分为难。
洛太后特地派了锦娘在一旁看着,她心知肚明陛下对此极为不悦,若是劝他,他只会更恼怒。
忽然,云澈的身影顿住了,典仪呼出一口气来,赶紧量下了云澈的肩宽。直到殿门外的脚步声近到连典仪都听见了,云澈这才又开始缓缓踱步。
“臣凌子悦拜见陛下。”
“子悦啊,坐吧。”云澈随意道。
凌子悦自然感觉到这殿内沉重的气氛,心想云澈大概正在为多日找不见自己而生气呢。
“你去哪儿了?”简单的问话,却有灼灼的力度,
“微臣去为陛下准备大婚的贺礼了。”凌子悦来到典仪的身旁,她知道云澈其实是在故意为难他,于是接过典仪手中的软绳,“微臣来为陛下量身吧。”
云澈吸了一口气,放下书简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典仪忽见他如此配合,心中大喜。
凌子悦一手按在云澈肩头,另一手伸向他的手腕处,两人的身姿如同舞蹈一般。凌子悦将手绕过云澈的前襟置于身后,云澈缓缓放下双臂,轻轻搭在凌子悦的肩上。
“陛下……量好了。”凌子悦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了云澈的范围。
典仪吸了一口气,对凌子悦抱以极为感激的目光。
“朕不需要什么贺礼。”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自然看不上微臣的贺礼。”
“朕没说看不上,只是说朕需要的不是你的贺礼,而是……”
周围卢顺还有典仪都在,云澈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入喉中。
凌子悦了然一笑,“微臣的贺礼对陛下来说也许并不重要,但是对微臣却很重要。”
“罢了,罢了……你回来便好。”
宫中气氛缓和下来,典仪此时才懦懦开口道:“陛下,太后娘娘说陛下大婚在即,需在这宫中将所有礼仪都练习一遍……”
“什么——”
“陛下,大婚的礼仪本就繁冗,陛下若是一个不注意,只怕会被云羽年翁主笑话。”凌子悦轻声道。
云澈看了凌子悦一眼,别过头去,怒意被无奈取代。
“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凌子悦看向典仪,典仪这才道:“请陛下行至前殿,您将在前殿的高台之上等候皇后到来,再执其手行入殿内。”
云澈缓步来到云顶宫的前殿,他的步伐他的表情都脱离了年少的稚嫩,脸部的轮廓愈发的深刻。
今日风和日丽,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雨绵绵。
“凌子悦,你就去那里代替皇后走过来吧。”
“陛下?”凌子悦愣住了。
“不然叫朕执谁的手走进去?”云澈的神色沉敛看不出丝毫端倪。
立于云澈身后的典仪早就被他阴晴不定的心情折腾的冷汗直流,如今只想什么都顺着云澈的意思快快结束了便好。
“凌大人,您就走过来吧,没什么要紧的,就让陛下看看届时牵着皇后的手该如何转身,如何行礼罢了。”
云澈目光深如云顶宫的寂夜,凌子悦低下头来,缓步而下,来到前殿的台阶之下。
她仰起头来,这才发觉云澈站在那高处,目光悠远,可印入他眼中的只有她。
“上来吧,凌大人!”典仪高喊道。
凌子悦一步一步迎着云澈的目光而上,她的身后是被拖拽到纤细的影子。
她离得云澈越是接近,就越能感觉到他视线的灼热,像是要将她的呼吸掠夺她的血液蒸干。
当她来到云澈的面前,典仪还未开口说话,云澈便伸手扣住了凌子悦的手指,缓慢而有力地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侧。
一个转身,凌子悦看见的便是未央前殿中群臣朝拜之所,如此深远如此辽阔,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一般。
“下一步呢?”
凌子悦想要将自己的手指抽回,云澈却用力到几乎要将她的手指折断。
“请陛下前往殿内。”
凌子悦就似被云澈拴住了手脚,只能随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
从小到大,云澈就喜欢拽着她。他的手指总是用力到让她疼痛,而他的掌心却又温热无比。凌子悦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她会陪着云澈走到今日这一步。
她以为自己会像个普通女子一般,嫁入某个公侯世家,一生倚坐于窗前,也许会欣赏那一轮明月垂空又或是叶落纷纷,而云澈却给了她不一样的眼界。
他们一步一步,云澈目不斜视,如此坚定。似乎他这一生注定就会这样牵着她的手。
凌子悦扬起一抹笑,想起自己最后一次打算离开帝都城时,云澈派人送给她的书简。
子悦成风,扬尘千里。
“但为君故,徘徊至今。”
云澈终于侧过脸来,轻唤出她的名字,“子悦……”
他们止住了脚步,无论云澈握的有多么用力,凌子悦还是挣脱了他的手。
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向前,便是皇座。
“陛下,臣只能至此了。再向前,便是大忌。”
云澈颤着肩膀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
你我之间,竟是大忌啊……
“你不是说有贺礼要送给朕吗?朕现在就想看。”
“那就要请陛下前往上林苑了。”
“哦?有什么贺礼是要到上林苑才能看见的?”
“陛下看了便知。”
“好!朕许久未曾同你去过上林苑了,走!”
原本阴晴不定的天子忽然之间振奋起来。
卢顺看着典仪那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叹了口气道:“陛下的脾气啊,没有人能摸得清楚!”
云澈与凌子悦策马来到上林苑,行入校场之中,映入云澈眼中的便是以三百人为编的骑兵,他们的装配与一般骑兵不同,极为轻便,各个神态坚毅,目光决绝。
凌子悦带着云澈来到高处,吹了一声口哨,那三百人便开始临场操练。他们反应极为迅速,虽然没有传统的阵形,却极为灵活,驰骋于上林苑间。
他们的骑射能力很明显较一般军队更加精准,马背上的剑术十分轻快,与戎狄人相当。
云澈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简直可以想象到若这是一只上千人的骑兵队,就能像离弦的箭一般刺入九重山,叫那些戎狄人闻风丧胆。
“陛下,这是微臣送给陛下的贺礼。”凌子悦低头行礼。
“这是朕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云澈抬起她的胳膊,望入她的眼中。
这一年,宁阳郡主的心愿得成。迎亲的队伍庞大,云羽年的嫁衣也果真采集千万只鸟儿羽毛中最为柔美的部分点缀而成。
云澈冷笑一声对一旁的卢顺道:“云羽年可千万别再嫁一次,否则只怕我云顶王朝国境之内再看不见鸟儿了!”
“陛下!”卢顺诚惶诚恐,云羽年是云澈的皇后,怎么可能再嫁?
整个婚礼奢华至极,群臣朝贺。云羽年成为了云澈的第一个皇后。整个大婚,她的表情端庄大方,唇上却始终没有丝毫的笑意。但没有人在意,她笑或者不笑。
承风殿中的镇国公主与宁阳郡主听着礼乐声笑容满面。
宁阳郡主此时可谓荣极。帝都城内彻夜欢庆,丝竹不绝于耳。
大婚当晚,云羽年安静地坐于榻上,一旁服侍的宫人见陛下许久未来也是心中忐忑。
“皇后娘娘,不如奴婢去问问卢公公吧,许是陛下喝多了……”宫婢极为小心自己的言辞,生怕大婚期间令云羽年不悦。
“无妨。陛下也许有政务处理,不如本宫先行歇息吧。”
“娘娘这怎么行啊!这大婚也是有大婚的规矩……奴婢还是去卢公公那里看一看吧!”
那宫婢刚行至殿门前,门便被打开,云澈被内侍扶了进来。
酒气弥漫,云澈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娘娘……今日陛下大婚,群臣敬贺……不免多饮,还望娘娘……”卢顺心想若是被宁阳郡主知道陛下大婚之夜醉的不省人事只怕又要惹出事端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