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转身进了船舱, 留给岸边人一个窈窕背影。
贺长淮静静着他消失,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唇色青,是失血过多的特征。但贺长淮还是从医院爬起来来到了里, 亲眼着苏安逃离晋城。
手下递来一封信, “二爷, 是老爷寄来的家书。”
贺长淮冷漠道:“说。”
手下拆开信读给他听,“家中催您回,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相亲的小姐。”
“不用了,”贺长淮扯出笑,阴鸷, “告诉他, 媳妇已经找好了,没准都怀上的种了。”
手下:“……是。”爷真是被气得不轻。
“跑吧,”贺长淮喃喃, 着水面, “成年人总得为自做过的事负起责任。”
船航行了半天, 下午临近黄昏时, 有一只小船从下个港靠近,玉琼披着披风从小船上悄然无声登上了大船。
苏安问:“被人现了么?”
玉琼摇摇头,“爷, 您放心,没人到。”
苏安吩咐人半途带玉琼拐回来, 一同南下找玉琼的老家亲戚。北上的船只是个幌子,是拿来专门蒙骗楚鹤的。
接下来就谁急不可耐地往北方了。
“爷, 接下来哪?”玉琼不知道苏安的计划,略带雀跃地问。
苏安抿嘴笑了笑,“你就不怕把你给卖了?”
“不怕, ”玉琼乖乖摇着头,“知晓您带走是为救一命。次同上次加起来,您已经救过两次了。救命之恩尚且无以回报,即便您把当做牛羊马卖了,也感激爷。”
“你……”叶老板无言以对,笑了,“好好跟着吧,带你找你南方的老家。”
他不知道玉琼是谁,要到北方哪里认祖归宗。但他老家的人还不知道么?
在江水上飘了七八天,苏安又带着玉琼走了陆路。时走时休,半个月后,苏安得到了晋城的消息。
江正荣在他走后的三天,就带着大批货物一路往北而。
条消息让苏安确定了两件事。一是江正荣的确就是楚鹤,二是楚鹤的目标确实是玉琼。
在他走后三天就急匆匆出,江正荣真的是按捺不住了。
苏安冷静地拿定主意,“玉琼,处离你老家还有多远?”
玉琼被带走的时候已有十四五岁,他心细谨慎,一路跟着族叔的时候记牢了路线。他瞧瞧周围景色,“爷,快了,里离家也不过百里距离了。”
南方已经入春,比北方要暖和许多。又走了两日,快要到玉琼老家的时候,苏安带着他找了处旅馆休息。好好洗一路的风尘仆仆,换上一身青衫,苏安笑眯眯地带着玉琼找他的老家人。
他凤眸一转,瞧着就是个好人模样。青瓦白砖和他一块,把他衬得像个南方水土养出来的人。
离老家越近,玉琼也激动起来,他小跑上前敲了敲木门,小脸已经憋红一片。
“来了,”开门的中年女子往外一瞅,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岚?”
玉琼瞬红了眼睛,往前一扑,依偎着女人哭了起来。
中年女人也红了眼睛,她嘴唇抖地搂住了玉琼,一遍遍地道:“你怎么回来了,一路累不累?老爷夫人疼不疼你?快让瞧瞧,瘦了,真的瘦了……”
叶苏安站在后面温柔笑着,不着痕迹地收起了袖中手.枪。
苏安得到了一家人的热情招待。
当天晚上户人家杀鸡宰猪,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苏安没问几句,当家的男人已经倒豆子一样把玉琼的来历给说得干干净净。
玉琼的父亲是北方季家的当家人,母亲当年怀着玉琼的时候南下,难产生了他后便世了。当时季家太过混乱,季父不敢带着玉琼归家,便拜托户远方亲戚为照顾玉琼。年季父终于坐稳了位置,才派人接回自的宝贝子。
玉琼和贺长淮也有些关系。季家和贺家有姻亲关系,如今贺家的奶奶贺老夫人,她老人家的女正是玉琼难产世的母亲。玉琼得唤贺老夫人一声祖母,唤贺长淮一声二哥。
玉琼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大,本名季风岚。
养大玉琼的婶哭得抽泣不止,“岚竟然遇到了么可怕的事,真是可恶至极!那些天杀的败类,怎么做些缺德事。得多多谢谢叶老板,要是没了您,真是再也见不到岚了。”
苏安听了一晚上的道谢,脸已经僵了。他维持着风度,轻声细语劝道:“您就别难过了。玉琼如今无事就好。”
婶擦擦眼泪,“就写一封信寄北方,让岚的爹也知道件事。叶老板,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您放心,大恩大德家都记在心里,岚父亲也得对您感激不尽。”
叶苏安但笑不语。
他朝着玉琼招招手,玉琼乖乖地走到他的身边,依赖地被苏安摸了摸脑袋。
“便是缘分。”
苏安轻声道:“玉琼以前和说过,他是被他族叔给卖到晋城的,婶,玉琼还小,分不出好坏。你通信让玉琼父亲派人来接他,不如辛苦一趟亲自把玉琼送到北方,样也保险。”
当家男人连连点头,“叶老板说得对。”
婶神色一沉,点了点头,“再来人也不敢让他把玉琼领走了。叶老板说得是,和家那子个启程就送岚北方。还望叶老板也与咱同行,您真的是玉琼的救命恩人,还请您别推拒,就跟着一块过,也好让好好跟您道谢。”
叶苏安柳眉弯起,笑意盈盈。
“恭敬不如从命。”
会,叶苏安不怕北方见到贺长淮了。
他不信种情况下,贺长淮还敢对他为所欲为。
两个月后,贺长淮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贺家老宅。
正厅聚集了很多人,贺长淮神情阴翳,他在追叶苏安的路途中被强行叫回来,心情非一般的糟糕,已处在暴怒的边缘。贺家的人见他一个就躲起来一个,给他让出一条通畅路。
坐在正位的贺老夫人一身吉利的红色旗袍,正抱着一个少年人在痛哭,时不时呼喊着:“的岚啊。”
堂中跪着一个穿着西装瑟瑟抖的男人,贺长淮冷冷瞥过,好像是他父亲哪个姨太太的子。
“是在干什么?”他冷笑嘲讽出声,“唱大戏么。”
贺老夫人不理他,仍然在哭,“的好岚,你可吃够苦头了。”
其他人静默不出声。贺长淮嗤笑一声,余光随意在堂中一瞥,突然猛地顿住。
他惊愕地着窗下,冷漠的神情崩裂,不敢置信。
叶苏安一身长衫素净,正亭亭坐在窗下,含笑端着茶碗。
三个月从南找到北也没找到的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贺长淮目光不移,怀疑是一场梦。
他的突然哑声已引起旁人的注意,连抱着玉琼的贺老夫人都奇怪抬起头,顺着贺长淮的目光。
数双眼睛盯在自身上,叶苏安却坦然极了,他玉削似的指尖衬得白瓷透彻,除了举止之越沉淀的韵味,竟瞧不出岁月在他身上停留下的痕迹。
苏安也在不着痕迹着贺长淮。
贺长淮瘦了很多,英挺的面容瘦削下来之后便显得阴霾丛生。但男人还是那个男人,鹰眸更利,含着钉子似的把人穿破血肉钉在原地。
他轻轻的、柔柔地开道:“贺二爷,好久不见。”
“蹭”的一下,火势猛地窜起。
贺长淮脸上的冷漠一点一点褪,狰狞的神色覆盖其上,他的背后好像出现了张牙舞爪的火影,大步大步冲着叶苏安而。
他的表情过于可怖,速度也过于可怕,贺老夫人得心惊胆战,大声怒斥,“贺长淮!”
贺长淮样子简直就像是和叶苏安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但叶苏安是他贺家和季家的恩人,无论什么深仇大恨,贺长淮也决不动叶苏安一下!
季父连忙挡在贺长淮和叶苏安之,圆滑的生意人笑了两下,打着圆场,“长淮,许久未曾见过你了,怎么不同打个招呼?”
贺长淮死死盯着叶苏安,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滚开。”
他的父亲贺老爷眉头一竖,怒喝:“逆子,你给好好说!”
贺长淮听不到其他人的,他此时的眼里只剩下了一个人。三个月的分别,已经超过了贺长淮预想的极限,他无数次阴云罩顶,神经一碰就断。
叶苏安那么好,好到他都强要了他,么一个人出,会不会遇到旁的危险?
土匪,奸商,哪个都伤害到叶苏安。
些时日的脑子阵痛,拜叶苏安所赐。
他推开了季父,季父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彻底懵了。
季父从来没见过贺长淮在大庭广众之下么下人面子的时候。位不一直自诩好好青年么?
贺老爷瞪眼,“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拦着!”
但贺长淮还是风驰电掣地来到了苏安的面前。
叶苏安抬眸着他,眼波如水,多情入了骨髓,一眼便酥了旁人的眼。
内心疯狂瑟瑟抖。
嘤嘤嘤,贺长淮好凶。
贺长淮还不知吓到了他,阴冷冷着苏安,一个字也不说。
整个屋的人都陪着他沉默,贺老夫人放开玉琼,咳了咳嗓子,“长淮,到奶奶身边来。”
贺长淮还是一动不动。
贺老爷面子挂不下,自拄着拐杖往贺长淮走,“你小子,没听到你奶奶的么?叶老板是府上的客人,你给放尊重点!”
“客人,”贺长淮把两个字含在唇舌里,古怪地笑了一下,“叶苏安,你竟然跑来了里做客人。”
季父眼皮跳个不停,“长淮,有事好好说,你与叶老板一定是有误会。”
叶苏安还在静静着贺长淮。
“误会?和叶老板之有什么误会,”贺长淮冷笑一声,在谁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突然强势地扛起叶苏安就走,“叶老板,今晚就好好算算之前的帐吧。”
一片哗然。
“……”
“是怎么回事?”
玉琼惊呼:“叶老板——”
谁也没想到贺长淮会来么一下,叶苏安被贺长淮猛得抗在肩上,就像是头一次被土匪掳到木屋里关起来亵玩的那次一样。他脸色难,手脚挣扎,“贺老爷,便是你待客的礼仪吗?”
贺老爷讪讪让人拦住贺长淮。贺长淮也不,冷着脸就要扛着人往外走,“都给滚开。”
贺府的人不敢和他硬对上,六神无主地着贺老爷和贺老夫人。
贺老夫人苍老的声音肃穆起来,威严深深,“长淮,你放下叶老板。”
玉琼哭着抓着贺老夫人的手恳求,“祖母,您救救叶老板。”
贺老夫人安抚地拍拍他,温和的布满皱纹的脸上已经板了起来,“贺长淮,你想要把给气死吗?”
“叶老板是府上的贵客,也是咱贺季两家的恩人,”贺老夫人一字一句,“不管你先前有什么恩怨,现在都给一笔勾销,听到没有?”
一笔勾销?
贺长淮笑了。
是一笔勾销得过来的么?
“奶奶,”贺长淮搂紧了扛住苏安的腰,继续往外,“叶老板跑了三个月,追了他三个月。现在终于见到他了,你却让一笔勾销,事谁会做?”
“大胆!”贺老夫人呵斥,“贺长淮,你是土匪么!”
“就当一回土匪了,”贺长淮冷声道,他搂着苏安的手臂用力,手背都已蹦出青筋,“正好把他抢回关在屋里给生孩子!什么时候怀上的种生够一个老宅了,再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贺老爷差点厥过。
叶苏安脸色青白交加,胸膛剧烈起伏,可见是被气到极点。
关关关,不关不是男人。
他生不出孩子,不是得关到天荒地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