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耀火光划过天穹, 点燃半边星空。
漠狄王庭四面八方的王宫燃起了火,黑夜中宫们的尖叫声惊动了宫中护卫。失火之宫,有重中之重,亦有寻常的、从外表上看不出特殊处的宫殿。
放火的不只一, 束远漠狄王都经营年, 些许死士, 还养得出来的。
黑夜中,漠狄王庭一派混乱——
“来!灭火!”
“贼逃了, 捉!任何都不能出宫!”
“快去看花, 别让花被烧到了……都快来这里!”
幽暗之夜,火舌之下, “噬魂花”所养之地, 被不知情的漠狄闯入。有些花被火烧掉,有些花已不知不觉地影响入园救花的。漠狄王临去, 交代宫不要闯入此地, 今夜为了救火,众不得不闯。
原霁和束远各自混于宫中,他们立屋檐上, 站墙头, 藏光线阴暗的高处。他们混入此已经打探数日, 曾寻到些痕迹, 今夜只更加明确地确定养花之地。
二捂着口鼻,哪怕知道“噬魂花”的毒色味, 也要尽量少接触。
待看到下方混乱,原霁眸一寒:
“找到了!”
他身如箭纵下,掠向养花之地。曾经蒋墨来此偷花,不能判断此花否有用。这一夜原霁点火, 引起整个王庭的注意,只为了将整片种花之地连根拔起。
“你何?出示……”有看着原霁面生的,还未来得及唤,脖就被原霁轻轻一扣,被掐灭了咽喉。
黑夜中的杀悄声息,死士们的配合下,大片宫中园林被烧。行迹与他不同者,自然要想出宫。出宫之路被封,原霁直接放了马厩中的马出来,让马作锋,闯宫门。
原霁一次和束远合作,束远未必能和原霁心有灵犀,但大体方向一致。二纵马闯祸、试图出宫,原霁抬头看天上银河烂烂,道:“束远哥,让老丁动手吧。”
原霁淡漠:“等老丁动手,不管什么时候,都让老丁跑……漠狄现还没乱,老丁还逃不去凉州。让老丁去西域,趁乱躲着……”
束远点头。
原霁:“束远哥,你也去。”
束远:“不必。”
束远侧头看原霁,道:“我使命已成,受你二哥多年恩惠。你若不能成功逃离,我自然陪你一起。大丈夫生死有命,七郎早该看,不必多劝。”
身后的追杀不绝,烈火的光照着位郎君的面孔,神智涣散的杀戮从“噬魂花”的方向传来。宫门口的马匹挤一起,继被杀,宫门却依然被漠狄军抵挡着,不肯门。
原霁和束远已经绕了一圈,仍然离宫。死士们不断死去,漠狄兵紧追不放,原霁回头,对身后随意一笑,道:
“逃难逃的。但既然你们准备了‘噬魂花’……杀杀己吧。”
原霁和束远对视一眼,原霁身半空中猛地转弯一旋,就重新扑向了身后想杀他的中。一只鹰从宫墙角落冲下,从原霁耳畔后擦过,尖喙啄向方的眼睛!
束远算计着:狼王加上“噬魂花”的双重压力,今夜,漠狄王庭所受到的损失,会值得木措回头救援,从凉州战场上撤走一部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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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漠北仍被冰雪覆盖时,安已草莺飞。
对皇位渴望多年的梁王迫不急的地坐到皇位上,他不惜与漠狄合作,也想坐稳这个皇位。然安中枢对整片大魏国土的控制并不好,打仗一年来,四方节度使后院纷纷起火。援助安的有,趁乱自立的也有。
当凉州战场上,凉州军顶着漠狄和幽州兵大压力,胜仗渐渐越来越多,对方生了疲态后……那些节度使们见风使舵,各个始支持身凉州的小太登基。
为了混上从龙之功,各方送去军粮、送去兵马……援助凉州。
而安城被益州军困,这座粮仓廪实、即使被困也能撑一年的大魏国都,却与益州军战一年后,露出了颓势。因安城中,太后为首的大臣们见到希望后,终于站了出来。
某日深夜,太后将皇帝绑了。
皇帝被控制住,安城中的臣们仓皇茫然,只能城门,等着益州军入。
这场持续了整整一年的战争,随着益州军入城,终于始结束。
城门大,军马入城,群臣率领百姓们夹道迎。封嘉雪并未一马当,她将出风头的机会让给部下的将军们,自己骑着马,和原让后缓缓行。
这场战争终于到了清扫战场的时候,封嘉雪绷了一整年的神经,这时也悄悄放松一下。封嘉雪侧头,看自己的身旁。原让与她并辔而行,青年即使着战袍、铠甲,面容冷然,气质却仍儒雅温和的。
原让侧过脸,与封嘉雪对视一眼。他的眼睛如冰水下的泠泠星,漆黑沉静,让心安。
封嘉雪面不改色,脸颊肌肤却他询般的目光下,灼灼生了热意。
为免除自己偷看被发现的尴尬,封嘉雪咳嗽后口:“二哥,你如何打算?”
原让:“益州军既要安城,此局已安,我要回凉州一趟。”
封嘉雪皱了下眉,望他片刻后,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这时回凉州?益州军可还没有完全控住安城中。”
原让:“我信你的能力。比起益州军,凉州面对的漠狄和幽州军都还没有撤,七郎生死未卜,我当回凉州看看。”
封嘉雪:“哦,恐怕不合适吧……你这时丢下安回凉州去,……不打算压着我,监视我了么?”
原让一怔,他本垂目索,闻言抬头看向她。
封嘉雪修笔直的腿夹着马肚,骑乘之势慵懒又飒爽。她满不乎地笑了笑:“凉州派二哥压着我,怕我和凉州异心,战局上益州军出现什么意外。我知道这些,我也不意你看着我。只你走的有点早了……梁王还没死,现还不确定益州军会不会的效忠小太。你就走了,不合适吧?”
她低着头,头顶飞翔的“十杀”一个展翅俯冲,向下方的原让肩头上站去。原让未动,手指轻轻弹了下,就让“十杀”半空中转了个圈,没有落下。
原让温和道:“阿雪,我留益州军,并非只为了监督你。若只为了监督,其他跟益州军中也一样的。我好歹凉州兵马大元帅,我若坚持凉州,难道有什么坏处吗?”
封嘉雪怔了一下,说:“你为了给你七弟铺路。”
原让:“三叔已经回来凉州,铺路的事,他父亲都不关心,难道我会比三叔更上心么?阿雪,三叔对七郎的疼爱,丝毫不输于我。那他最想要的儿,七郎则只我最喜欢的弟弟而已。”
封嘉雪抬目。
她道:“二哥的话,我有些不懂了。”
原让目光闪烁一下,道:“我想说,公事私事混一起,私心便容易被掩埋。阿雪弯弯绕绕那么多,一会儿到凉州找我,一会儿接管益州军,混的久了,也很难分清楚哪个更重要……”
封嘉雪毫不犹豫:“我没有弯弯绕绕,我想要的一直你。你,我作匪贼也妨;你不,我才会退而选益州军。”
原让没看她,目中却带了丝笑。他淡淡道:“哦,这样嘛。”
封嘉雪盯着这个男,这个男温和而退有度,他心中有数又不明说。但他隐晦的表白……封嘉雪眼中浮起揶揄的、放松的笑,她见惯了原让气定神闲掌控大局的样,便想看他失措。
封嘉雪淡淡口:“我给你生了个儿。”
原让:“……”
他握着缰绳的手本能一紧,他心脏迟钝下,没有反应过来封嘉雪和自己说话。四周只有马蹄声,步兵走路声,过了片刻,原让抬头看向封嘉雪。
封嘉雪一直看他。
她眼中揶揄笑不退,重复一遍:“我给你生了个儿。”
原让心神空下,如被雷劈。他呆滞的表情实太有趣,让封嘉雪忍不住仰头笑起。封嘉雪用手掌盖住自己抑制不住的笑意,控着座下马凑,她探身拍了拍原让的肩膀。
封嘉雪:“二哥,你回凉州去吧。改日我忙完安城中的事,我去凉州接你,咱们一起回益州。”
原让的表情,仍空的。他心神凌乱,飞快地算怎么回事……他判断不出她玩笑,还的。他整个恍惚万分,这般久了,封嘉雪都生出了同情心。
良久,原让齿间打颤:“你瞒着我、瞒着我……混账!”
他面容铁青,隐怒之色浮起:“所以去年,你才会身体差成那样……封嘉雪,你胆好大,这种事,也不与我提说么!”
封嘉雪咳嗽一声,难得心虚。她背过脸,含糊地糊弄过去:“说什么?我说了,你就不让生了……你这般紧张做什么?我不告诉你,不也怕你带走孩么。谁不知道,你们原家有多看重嗣。”
原让忍耐半天,才切齿道:“很看重,但也没看重到你当贼一般防着我的地步!若看重如此……萱萱就不会到现都没有孩了。我早让七郎生个十七八个了!”
封嘉雪:“……二哥莫要激动。”
原让:“孩哪里?”
封嘉雪:“待你回益州,我再给你看。”
她稳了下神,回头对他笑:“反正你养孩,不养得很熟练了么?”
原让:“我何时养孩养得很熟练了?你指七郎么……七郎七岁时才跟着我!”
封嘉雪望天:“那你正好将小孩七岁怎么养的功课补一补。生多圆满。”
原让:“……封嘉雪,你胆太大了!”
他翻来覆去就只能说这么一句,封嘉雪大笑出声,御马快行,将他丢到了身后。原让不得不打马追随她,要她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太有本事的女郎,便会将耍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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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狄王木措知道王庭失火,得知王庭卫士死了八成,心中骇然之下,已经觉得必然“噬魂花”出了题。
凉州战场的战事未能定下输赢,木措的心已经乱了。
一场战争的输赢,漠狄不乎。因为漠狄和凉州年年打仗,输了也可以明年继续打。但“噬魂花”若不了,凉州的狼王已经崛起……漠狄拿什么对付凉州?
木措幼年时,整片西域被凉州原家统治的时期,木措不想再看到了!
他父王费力从北西域群神殿中,辛苦地找到那种有毒的花,专门拿来对付凉州。为了对付凉州军,每次花之时,漠狄同样要死那么多……老漠狄王好不容易为漠狄拼下的江山,木措怎能断送?
木措当机立断,漠狄军从凉州战场上撤走一半。漠狄军少了一半,幽州军压力增加。幽州军的统帅震怒之时,便听凉州军再次攻下。少了同盟者,幽州军压力重重。
凉州铁骑,横扫战场!
幽州军节节溃败,只因并州和凉州都非其主战场,而今安消息一日比一日差……漠狄军撤退,幽州军始考虑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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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年精力,让漠狄王族信任自己的丁野,操办过不勒将军的婚事后,又牵着骆驼、羊羔、宝马来到了战场上,做起了军粮生意。
丁野为漠狄军带来的粮食,辗转从西域运来,西域的粮食又产自凉州……辗转一番后,漠狄军吃上了和凉州差不多的颗粒饱满的粮食。
漠狄军愿意和丁野做生意。
丁野凭着自己的厚脸皮,军中捞到了每天给大王的军马喂粮草的好活计。束远得手的消息传来后,那一日的清晨,木措拔营要回返王都。
丁野军中待了个月,最后一天,他才马料里下了药。
按照原霁和束远的建议,丁野随军拔营,半途上就带着自己的伙计偷偷逃跑。他们玩命地逃向西域,头也不回。不管身后兵会不会追来,丁野都不会停下一步。
丁野的逃走了,并未引起木措的注意。漠狄战场上骁勇,战场外,却也有不少奸猾之。如丁野这样的老油条,木措看来,这种早跟着大魏学坏了。若非对方运来的粮食确实比木措备下的好,木措绝不会用这样的。
木措如今最关心的,就王都中的“噬魂花”如何了。
傍晚的时候,木措座下的马上吐下泻。木措下马,让其他部下行,他换了一匹马。中途,当二匹马再次吐泻后,木措下了马,握紧弯刀,意识到了危险。
他和十个部下背对背立凛夜树林间,草木簌簌声,幽幽若鬼泣。木措忽有所感地抬头,看到稀疏的树木高耸枝头,有道影立那里。木措认不得另一个,但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光落其中一身上。
斗篷被风吹,那的面容露了出来。
木措手中刀当即握紧:“原霁!”
他全身肌肉绷起,全身心地始探查四周情况:原霁没死!否还有别的藏树林中。
原霁抽出了刀,雪白的光照耀他幽暗的眼睛。明月树林间,清光冷彻,他从高处昂然跳下,向木措杀去:“你早该知道,我与你见面的一刻,你便将死于我刀下——”
木措丝毫不怯,他身后的将士们迎上时,被束远掠下阻拦。木措的刀,直直指着的,一直原霁。寒夜中的战斗,将二多年的宿仇点燃,冷光照着二的眼,木措冷笑,用大魏话说道:
“狼崽!你将死于我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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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之夜,关幼萱伏身趴靠着窗的案头上,窗被“十步”啄,一阵风起,案上的宣纸轻轻被风吹落。
“十步”正要跳入屋中,被束翼的手攒住,抱了怀里。
束翼低声:“嘘,不要吵醒夫。你想去哪里?”
“十步”自由自,自从原霁不后,“十步”没有了主,整日和“不留行”玩耍。再加上战局没那么严重,“十步”吸食了“噬魂花”后虚弱了一段时间,束翼就放它四处玩了。
这一日的晚上,束翼已经一整日没有见到这只鹰。这只鹰半夜偷偷摸摸溜来,被束翼握住了尖喙。
这只蠢鹰,主都死了,它还整天玩得没有烦恼,能吃能喝。
束翼打从心里羡慕这只鹰的没心没肺。
束翼本心不焉地抚摸着它,要带它去喂食。他摸到了手中的黏腻,缓缓摊手:“血……十步,你去哪里了?战场上不能乱去你知不知道!”
不。
束翼停下脚步。
他日日随夫去战场,他没有见到“十步”。那“十步”还能去哪里玩……束翼心中猛地一个凛然疾跳——
还有谁会带“十步”玩!
还有谁会让“十步”整日失踪!
不……七郎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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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中,束翼跟随着“十步”从原府冲出,他凛风中奔跑,他呼啸一声召唤马匹……他心口那沉寂已久的心脏重新滚滚跳起,眼中被热泪盈满!
否他!
否七郎回归!
山林、高川、草原、大漠……“十步”天空中盘旋飞翔,拘束。
漠狄的深林中,刀柄被血染红,丛林中的十余具尸体中,原霁手撑着刀,和束远扶着,却仍继地倒血泊中,喘着气。原霁躺地上,看着天上星辰。
他笑一声:“好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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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战场原让回来后,赢得了胜利。
幽州军认输,漠狄军住帅离,漠狄军后退。凉州军没有空对漠狄军乘胜追击,他们要应对幽州军的投降,和来自安的信件。
安的梁王被朝臣们绑了,太后宫中自尽。朝臣门希望凉州的小太回归,主持这些事。
那些琐事不提,原让回来,关幼萱还很高兴的。天亮的时候,关幼萱带着原让去玉廷山下的那座山岚上,带原让见一见那些战争中死去的。
关幼萱和原让立一处墓碑上,关幼萱手指颤颤地抚摸那碑,原让目中哀色连连,二静立不语。
关幼萱轻声:“对不起二哥,我没找到他的尸骨,我回来得晚了。我若早早将解药带回来……”
声此起彼伏的鹰鸣,二头顶响彻。
“不留行”乖乖地站树梢头,“十步”与“十杀”碰面,一反应都去啄对方。“不留行”有些瑟瑟,往树叶里躲得更远些。“十杀”次空中飞纵,都被“十步”拦下。
关幼萱和原让的满腔悲戚,被头顶只打架的蠢鹰打断。
原让半晌道:“十杀一直和十步喜欢打架……以喂养的时候,都不让它们个一起的。”
关幼萱也觉得尴尬,觉得好歹喂了“十步”这么久,怎能二哥才露面,“十步”就这么不给面。关幼萱唤一声:“十步,回来!”
“十步”没有听她的话,它向上更高地窜了一截,飞去了云层中,“十杀”紧追后。只打架的鹰再次从云层中俯冲而下,而不再打架,它们飞向一个方向。
关幼萱深觉“十步”丢脸。
她跳脚:“十步,回来——”
“十步”飞得极快,如流线一般。更让关幼萱尴尬的,“十步”将原二郎的“十杀”拐走了。原让安抚关幼萱说没事,关幼萱已经提裙,向鹰的方向追去。
原让自然不能放她一。
只鹰半空中边打架边飞,一直不停,冲着一个方向。春日山岚上生了绿意,与周围的沙丘区别。草木芳香间,关幼萱追鹰追得气喘吁吁,她觉得不对劲,只因今日“十步”如此不听话,一直飞,一直飞……
关幼萱心口跳了跳。
原让:“萱萱——”
束翼从一棵树的顶上,轻飘飘落了下来,望着关幼萱和原让一起追着那只鹰。“不留行”胆怯地落束翼的肩头,束翼低声:“我们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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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十步——”
女郎的声音山林间颤颤,带着恼怒:“你再这么不听话,今日就不给你吃饭了!”
关幼萱爬上一丘,手擦去额上的汗,跺脚:“十步——”
她目光凝住,跟她身后的原让也定住目光,看向只鹰边飞边打的下方,个黑影走沙漠中,越走越近。
关幼萱呆呆地看着,原让喉咙一瞬间便哑。
日头照着沙漠,个越走越近,刺目的阳光下,他们抬头时,面容映了出来。
一个原霁,一个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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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王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