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 谢眠的表情慵懒,薄唇微微勾着,表情甚至有几分天真无邪。
郁维却觉得觉得有点背脊发麻。
作为推理小说作家, 她对很多事情都有一种天生的敏锐,下意识便开口:“即便真的如你所言, 凶手本身并不是异食癖,你又怎么肯定对方是个纯粹以观察社会恐慌为乐的愉悦犯呢?或许, 凶手只是有其他人还没有发现的杀人动机呢?就像你所找到的二十年前季初晨的那封信, 是情杀,或者仇杀, 都有可能。”
然而, 谢眠还是同样的回答。
“只是直觉。”
郁维很快反问:“同类人的直觉吗?”
谢眠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笑了笑, 道:“这倒谈不上,毕竟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会说出这样的危险发言?
郁维推了推鼻梁上黑框眼镜,认真道:“谢眠,你很危险。我真诚建议你去找一位专业的心理医生, 做一次心理咨询。”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要做心理咨询?”
谢眠转过身,就见房门边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生得高大俊美,外形比许多明星都要优越, 穿着长款的白大褂, 一只手拿着笔记本,另一只手则插在衣兜里,神色温和带笑,正注视着他们。
郁维回过头看向自己节目里队友,道:“简医生, 你来得正好。我和谢眠正在讨论关于二十年前那件案子的犯罪心理和动机的问题。”说到这,她将刚才谢眠有关异食癖的原话复述了一遍,“简医生,你认为这种排除思路是正确的吗?”
简宁思索了一下,道:“这么说吧,不同个体之间的心理思维方式有着巨大差异,按照谢眠的说法,这个世界上完全心理变态将同类当做食物的异食癖确实会有,但更多的其实是明知错误,却无法纠正自己的行为的可怜人,不可以一概而论。”
“举个通俗的例子,你们应该知道强迫症吧?强迫症患者会对一些常人觉得莫名奇妙的事情产生执念,比方说,无论洗手洗多少次都还会觉得手上肮脏,整理多少次房间却依然觉得房间凌乱。异食癖也是如此,他们控制不住自己去进食异物的行为,但不能够这样就认为他们天性邪恶,觉得同类相食是理所应当。”
简宁微微笑了笑,“人是能够被道德所感染和束缚的,我一直很希望能够有更多人了解这些心理疾病,不以偏概全,用理智的眼光去看待他们,引导他们。”
【简宁真的学识渊博,而且解释得好温柔,爱了爱了。】
【关注简宁的微博已经很久了,他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人,还是d大毕业海归。。当年国内还是心理咨询行业还不太受重视,对比国外心理医生的地位简直是天差地别,但是简宁还是执意回来,投身到心理咨询行业建设之中,这点让我不得不敬佩。】
郁维被简宁话语安抚,刚才被谢眠话语所激起的头皮发麻感勉强平息下来。
然后便听到谢眠拍了拍掌。
“简医生真厉害。”他微微仰起头,“我虽然是外行人,但是经过简医生一说,也了解了许多以往不了解的知识。”
被青年漂亮纯黑的眼瞳所凝视,简宁微微怔了怔。
“多谢夸奖。”他笑道,“你的眼睛很漂亮。在亚洲人里,很少会有这样纯粹的黑色。”
他并不掩饰自己所感觉到的惊艳,轻声赞美道。
谢眠歪头:“是么?”
他抬手抚了抚自己眼睑,勾了勾唇,“可是比起黑色,我更喜欢蓝色。清澈无垠,就像天空。”
简宁顿了顿,道:“你说得对,蓝色的眼睛就像天空,确实是很美的颜色。但黑色的眼睛却像深海。天空和深海同样辽阔,却有着不同的美丽风景。”
谢眠凝视着简宁片刻,轻声道:“简医生说话真是动听。如果我是你的病人,大概会对你感到非常的信任和喜爱。”
简宁笑起来,“我刚才听郁小姐在建议你做找医生做心理咨询?如果真的要找的话,不妨考虑考虑我。看在我们已经认识的份上,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他虽用的用开玩笑的语气,看着谢眠面容的眼神却有些专注。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郁维目光落在谢眠手中的那本书上,眼神微微一凝,轻声低喃道。
“阿加莎·克里斯蒂,《无人生还》?”
这里是简宁所扮演剧本角色所住的房间。
作为剧本里的精神病医生,他的行李箱就放在窗边,床头柜上堆叠了许多病例分析资料,都是很可能会找到有价值线索的材料。
谢眠是第一个进入这个房间的,却似乎对这些线索都没有什么兴趣,只是随手拿了一本书站在书架之前看。
郁维不太理解他的行为,但是她对《无人生还》这本书却有着相当深刻的印象。
整本书的内容大约是,十个犯下了罪行却未被审判之人,被设计困于孤岛别墅之中,别墅里放映着一首恐怖童谣。
十个人在相互猜疑和极度恐惧中按照童谣之中死法的一一死去,最终被人发现时无人生还。无人知晓凶手是谁。
这是一场近乎完美的犯罪。
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正义的力量降临,一一将罪人审判。
纵使已经经过半个世纪,这本小说依旧是郁维心中的经典之作。
她问谢眠:“谢眠,你相信世界上有正义的力量么?它能够如书中一样,让善良之人得到嘉奖,罪恶之人可以得到制裁。”
谢眠却道:“我只知道死者的怨恨会长留于世间,所有犯下的罪行皆有因果报应。”
他的指尖轻点了一下书页,低喃着说了一句书中的话语,“lifedeath,all the time。”
——生既是死,无时无刻。
郁维:“原来你是有神论者?你相信死者报仇,冤魂索命,是吗?”
谢眠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翻过一页书卷。
郁维有些气馁,又道:“我感觉你似乎对于寻找关于季小树失踪的证据线索,参与节目并不是很上心。”
从第一天开始因为脚伤拒绝团队探秘,到之后分组行动时独自离队探索,谢眠就似乎对积分的获取和取得最后的探秘者mvp奖励毫无兴趣。
他游离游戏之外,仿佛冷眼旁观。
郁维对此感到不解,但更多是好奇。
她猜不出谢眠这样做的缘由。
郁维自然不知道,谢眠通晓原书剧情,早已知道节目组剧本之中所安排的凶手是谁,却由于剧情限制,永远无法说出真相,甚至连寻找证据线索也会遭受阻挠,承受剧情所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
能够破解节目组剧本的人有且只有一个,就是白昙。
谢眠又翻过一页书卷,道:“我对虚假的真相并不是很感兴趣,却觉得埋藏的真实很有意思。”
郁维呢喃重复了一遍:“埋藏的真实……”
她想到谢眠昨天找出的那一封二十年前那封季初晨所写的信件。
旁边简宁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你对探秘没有兴趣的原因,是想要找出当年奈亚酒店碎尸案的真相吗?”
【谢眠好大的口气。他不会以为昨天找出季初晨的信件,就感觉自己能破当年的案子了吧?已经追查了快二十年的案子,网上有无数人给出意见和猜测,却至今未破,哪里是他一个外行人想象那么简单。不要弄到最后队伍积分全靠白昙,他自己两手空空贻笑大方。】
【srds,谁不想正义得到伸张,受害者的冤屈不该被沉寂。虽然谢眠的私生活混乱,连l神也能搞到手,但这一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我对他有些改观。】
【请不要胡乱揣测别人的私生活!!!l神私生活一向干净,那张照片只是借位而已。】
【哟,l神的老婆粉们来啦。】
弹幕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而三人之间谈话还在继续。
郁维冷静道:“说实话,这很难。所有案件的线索证据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失,快二十年的案子,就算有线索能够找到怀疑对象,也很难找到确切的证据来定案了。”
谢眠懒懒道:“是么。”
他看向一旁的简宁,忽然道:“简医生,之前你说自己曾经有段时间在刑侦大队中工作过,可以问问做的是什么工作么?”
简宁并没有避讳,温声回答道:“是法医。”
郁维倒是惊了一惊,“我听说你是d大归国的心理学博士,怎么会去做法医工作?”
简宁:“实际上,我当初在d大选修的是双学位,修的分别是法医学和心理学。”
郁维:“原来如此。”她顿了顿,“那为什么后来又不做了?”
简宁摇了摇头,“压力太大了。法医的工作需要让死者开口说话,但是在很多时候,不能说话、或者话没法说完整的死者会更多一些。相比起来,还是与活人打交道更容易些。”
“不过,”他顿了顿,看向谢眠,“以专业知识论,你如果是想要询问我对当年案件意见的话,我的意见其实和郁维差不多,已经二十年过去了,在生物资料证据已经几乎全部消失的情况下,想要找到凶手,很难。”
谢眠:“倒也未必。”
简宁笑了笑,鼓励道:“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
他注视着眼前青年看书时候低垂着的、纤长漆黑的睫毛,就仿佛在注视着一个初出茅庐、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目光十分温和纵容。
作为剧本之中简宁自己的房间,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搜寻的,交谈结束后,简宁拿着手中记录本,就打算前往去其他房间继续搜寻。
然而,在他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却又忽然听到青年开口。
青年的声音像是缓缓流淌的小提琴,飘荡在晨光里,有种迷离柔软的动听韵律,又似乎漫不经心。
“如果我是当初的犯人,”谢眠道,“在二十年刑事追诉期将要到达,而世人却依然找不到证据的时候,我会很想回来看一眼,来亲眼见证犯罪跨越到‘完美’的最后一步。”
“而且看一群人依据当年案件做节目,苦苦寻觅的却是胡编乱造出的虚假真相时,应该会很有趣吧。”
简宁脚步一顿,回头就见到青年漆黑眼眸,像是辽阔深海,又仿佛深渊幽壑,要把人吸入其中。
黑得浓郁深邃,美得动魄惊心。
简宁笑了笑。
“或许吧。”
忽然,外面传来了白昙兴奋的声音。
“大家快过来看,我好像发现重要的线索了!”
听到声音,众人纷纷围聚过去。
便见白昙正站在左妄房间里,拉开了对方的衣柜门。
衣柜之中,正悬挂着一套带着血的衣服。
那是一套马甲长裤,和左这几天妄穿的酒店工作人员服装一样。
白色的衬衣血迹斑斑,血痕主要聚集于腹部。
“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沾着血的衣服在衣柜里吗?”白昙开口。
左妄面色一僵,却很快道:“参加节目的第一天。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么,除了季小树之外,每个嘉宾在进入房间的时候都遇到了突发情况。而我早就说了,我在进入房间后开窗的时候,衣柜门忽然诡异地打开了,而里面放着一套沾血的衣服,就是这套,而且那个时候季小树也还没失踪。这套衣服和他的失踪应该没有关系吧?”
左妄的说辞听起来并无问题。
许薇安也点头,“我记得左妄确实曾经说过衣服的事情。”
“所以说这套衣服是因为灵异事件出现的?”白昙问。
左妄:“是。”
白昙笑了起来,探身进去打开柜子里面的暗格,“可是为什么,衣柜里面还藏着有一套带着血的衣服呢?”
只见衣柜深处一个隐秘的暗格里,还藏着另一套衣物。
同样是马甲长裤,却比外面的这一套血迹面积更大,颜色更深。
左妄似乎一下子呆住了,沉默片刻,才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也许也是鬼魂放的吧。谁知道呢。”
白昙笑了笑,又走进左妄房间隔壁的小隔间。
那里放着一辆用于客房服务的小推车,他蹲下身,指了一处地方。
——是推车的车轮的隐蔽处,有暗色血痕。
“那么,为什么这里也会有血呢?清洁工左妄先生,这应该是你的推车吧?能解释一下吗?”白昙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只是他的长相清纯,就算是咄咄逼人的样子,也只会让人觉得他正气凛然得可爱
左妄面色僵了僵,在白昙的注视之下,有些不自在地扭过脸。
“我怎么知道,现在应该是在给客人清扫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看着自家弟弟表情,左思无奈地捂脸,叹了一口气。
他对自己这个弟弟算是了解,在音乐创作上确实很有天赋,然而人际交往和演戏天赋却实在是惨绝人寰。
这表情怕是除了傻子,都知道他跟季小树的失踪有关联了。
白昙继续拿起推车上一只绿色的塑胶清洁手套,“还有这个手套款式,我曾经在季小树隔壁的那个杂物间里见过。”
许薇安:“你说的是那个装了双向镜,和季小树房间联通的杂物间吗?”
白昙点点头,“没错。”
许薇安惊讶道:“那个杂物间里东西这么多,全部都堆成一堆了,你是怎么记得里面有这只手套的?”
白昙握了握口袋中的手机,腼腆一笑,道:“大概是因为我的记性还算可以吧。”
【有一说一,白昙的记性是真的好呀,怪不得人家能考上a大。话说白昙是最近出道的新人里学历最高的了吧?】
【和他同一个公司的谢眠呢?有点好奇。】
【没听说过谢眠学历,据说好像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在家学习。】
【自己在家里学习?这是休学的意思?】
【不会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吧?啧,果然是文化不行,怪不得私生活那么混乱,天天只知道玩些没有用的小伎俩,取悦观众,贻笑大方。】
【srds,弱弱说一句,刚才谢眠念出书里那句英语的时候,伦敦腔其实还蛮地道的……】
【得了吧,别再给你家蒸煮炒人设了,唱跳不行,文化盆底,娱乐圈花瓶名不虚传。谁粉他谁是nc。】
【l神给谢眠点了赞,还关注了谢眠。这么说l神是脑残咯?】
这句话触动了赶来围观的liquor粉丝的神经。
本来她们还在观望着谢眠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妖精居然让liquor亲手关注加点赞,现在自家偶像莫名被地图炮,她们集体一致地愤怒了。
【什么脑残???你再说一遍?】
【原来现在娱乐圈流行搞学历歧视了???还有,我l神老公q大毕业,地图炮别人之前,先想想你自己配不配。】
【老公眼光其实很好,平时交交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只是总被无良记者借位偷拍。我看谢眠也蛮可爱的,长得还算漂亮乖巧,头发看起来也挺软乎的,想揉一揉。】
l神太太团粉丝威力庞大,被请过来黑谢眠的水军有点傻眼,看着输入框里面几句五毛一条的模板,还没发出,已经直接被唾沫淹没。
黑子:“……”
他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万万没想到随便发了几条弹幕,居然把风向直接带偏。
金主交给他的空瓶任务完成不了,今天的网费谁帮他交???
而此刻,左妄房间之中。
白昙依然维持着漂亮的笑容,直视着左妄,仿佛一切都已经被他看穿。
许薇安:“好了,清洁工先生,快点老实交代,为什么你的手套会在季小树隔壁的房间里?是不是就是你害了小树?”
左妄强行辩解:“不是!酒店里像这样的清洁工手套多了去了,你们不能这样凭空污蔑我的清白。”
左思再度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清洁手套常见是常见,可是他愚蠢的弟弟哟,在这么多的嘉宾里面扮演酒店清洁工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啊。
“事实上,你也很有嫌疑。”郁维却忽然看着左思,“在剧本角色设定里,虽然你们一个是酒店清洁工,一个是攀岩爱好者,但你们两个关系依然是兄弟。”
左思:“???”
许薇安道:“对哦。而且尸体的处理和运送,究竟是怎么避开摄像头到酒店的自助餐里的呢?想一想,如果酒店内部运输行不通,那从外部攀爬或许可行。”
左思看着众人怀疑的目光,有些无奈道:“虽然我是徒手攀岩爱好者,但要带着重物攀爬也很困难,而且这里还是酒店十八层。”
许薇安疑惑:“十八层怎么了?我看你们这些ins上的运动达人不是很喜欢攀登一些城市高楼挑战极限,然后拍摄很多刺激照片的吗。”
左思:“恕我直言,挑战极限和主动作死是不一样的。我喜欢融入自然,挑战自我的运动,而不是炫耀危险,引人注目。我不拍那种照片。”
许薇安似懂非懂点点头,“大概是你的名字让我先入为主了吧。”
左思表情依然很冷静,弹幕里很多人却已经哈哈大笑出声。
【我才发现左思的名字谐音哈哈哈!虽然左思口口声声说他不作死,但是你们去看看他ins上的动态就知道他平时玩得有多么刺激了!左思他妈妈真是有先见之明哈哈哈!】
白昙的目光在周围人之中转了一圈,看向站在门口的谢眠:“谢哥没有什么特别看法吗?”
谢眠还拿着书懒懒翻阅着,闻言眼都没抬,道:“没有。”
白昙被噎了噎,道:“我觉得我们毕竟是队友,还是应该分享交流一下各自找到的线索。”
谢眠:“线索不是都已经掌握在你手中了么?”
白昙一愣,握紧了手里的手机,表情僵了片刻,笑道:“谢哥这么夸奖我的能力,我很惶恐。”
他迈步走近过来,看了一眼谢眠手中书籍,轻声细语道:“有时候我还真是佩服谢哥的心态,无论身处什么环境,都能这么处变不惊,怀有闲情逸致。”
说话的时候,他抬手撩了撩耳边碎发。偏长的喇叭袖滑落,露出细瘦手腕上一只手表。
手表上镶着碎钻,非常精致,看上去就觉得十分贵重,和白昙清秀白皙的脸蛋很是相称。
在原书之中,这是谢家两兄弟终于相认之后,谢凛亲自坐飞机从b市来到s市,送给白昙的见面礼。
表是十多年前的绝版限量,谢凛也有一条款式相同的,因为已经戴了许多年,并没有白昙手上这一条颜色鲜亮。
谢眠想起那条被他从s市带到b市,在谢凛门前受了一夜雨雪风吹的领带,连同包装精致的盒子还扔在他在公司那间并不算大的出租屋里。
他寻思着回去应该把房子清理一番了。
旧了的不需要的就扔掉,新的看得顺眼的就留下来。
嗯。
再买个鱼缸。
养几条鱼。
白昙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然而谢眠的思绪已经从房间的布置转到了晚上的宵夜,还有凌俞朝他伸出的修长指尖。
他舔了舔唇,看向白昙,忽然歪了歪头,“你不渴吗?”
白昙一愣。
不知是否错觉,谢眠注视他时,让他有种仿佛被什么可怖的东西盯上的错觉。似乎他内心那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已经暴露在这人面前。
“不……我不渴。”他道。
谢眠:“可我却有些饿了。”
这时候,工作人员过来招呼,已经中午,酒店给他们准备了午餐。
想起之前在酒店里吃的那次自助早餐,众人显出一脸菜色。
不过出乎意料的书,这次节目组却并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准备都是正常的食物。
郁维吃饭的时候,想起之前谢眠关于异食癖的理解,还是感觉怪怪的,忍不住就向着谢眠方向多看几眼。
谢眠吃东西的时候动作优雅而流畅,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看着便赏心悦目,可以看出本身应该出身优越。
这样一个人,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漫不经心说出那样危险的话语。
吃完午餐,下午的录制一片风平浪静,左妄暴露的破绽太多,左思嫌疑也洗不清,众人在各个嘉宾的房间里搜寻了一通,各人都掌握了相当多的资料。
可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灵异却又开始出现了。
空旷的走廊之中纸钱乱飞,有歌声从走廊之中响起,似乎有人在遥远处唱着一首歌谣,又好像有人在哭。
化妆成鬼的特效演员开始出没在楼层间,众人鸡飞狗跳。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书页上,慢慢消散远去。
谢眠站在窗边,将《无人生还》的最后一页合上。
简宁刚好经过,饶有兴致道:“看完了?”
谢眠“嗯”了一声,道:“简医生,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简宁摇头,道:“我从不相信。”
“即使在《无人生还》这本小说里,仿佛幽灵般无所不能的凶手,最后也只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谢眠:“是么。”
“可有一个鬼正在看着你,它的衣服被血浸透了,看起来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就在那里。”
谢眠目光看着房间一个角落,那个位置一片空荡,什么也没有。
他弯了弯唇,“它在看着你。”
简宁神色变幻了一瞬,温和笑了笑:“谢眠,你不用试探我。”
谢眠歪头看他。他眼瞳很深,眼白清澈,看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极认真,“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简宁眸光微微加深,道:“现在我是真的觉得,郁维刚刚建议让你找人看心理咨询的事情是对的了。”
夜幕已彻底暗下,嘉宾们搜集完足够信息之后,返回了酒店大堂,进行一天录制最后的交流。
只是一行人才刚坐下,大厅的灯忽然熄灭了。
直播监控室里面。
导演烦恼地抓着头发,“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突发情况?”
助理欲言又止了一会,才道:“导演,昨天就已经想说了,你就没有感觉这个酒店有点怪吗?”
“当初酒店租赁的时候,就已经有点不对劲了,对方出价太便宜了,而且都不肯过来一起看场地,只让咱们随意折腾,酒店废弃的原因也很离奇。”
“您说会不会……这酒店是真的有问题,我们在这里拍节目,已经打搅了一些东西的安宁……”
助理偷偷瞥了导演一眼。
如果真是这样,导演就是罪魁祸首。
导演:“别乱说话!赶紧叫人去检查。”
头顶灯光又开始闪烁,让人心情烦躁。
助理声音有些抖:“导导导导演……”
“喊喊喊,一直喊什么!赶紧叫人修理!”
助理:“是……”
导演继续凝眉看着监控之中的录像,摄像师们打开了备用的摄影灯,能够将众人的状态继续拍摄。
就是光效有些惨白,在录制屏幕上看显得有点阴间。
导演紧蹙眉头,按照原本计划,还有一个环节是让嘉宾们展示各自搜集的证据,是一个很好的捧人机会。这个机会是预留给白昙的。
他已经答应了谢氏集团的赞助,这件事怎么样也不能搞砸。
正思索如何继续录制,导演感觉肩头被人拍了拍。他愤怒回头,刚想怒斥,却发现助理并不在他身后,大概是依照他的吩咐去找人过来维修灯管了。
所以,刚才究竟是谁在拍他的肩头?
大堂中。
夜幕彻底暗下,摄影灯惨白灯光照在脸上,谢眠漫不经心玩着手里的纸牌,黑桃a在指尖转了一个圈,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变成了另一张完全不同的塔罗牌。
the magician(魔术师).
摄影师有些着迷地把镜头跟随在他的指尖,明明周围是黑暗氛围,眼前的人却更适合入镜。他并没有发现耳麦里导演的声音已经消失了许久。
忽然节目工作人员跑过来通知:“各位老师,收工了!!!”
柳思思有些惊讶,“今天这么早吗?”
坐在她旁边的白昙脸色一僵。
按照剧本的安排,不是应该轮到他来进行案情梳理和分析了吗?
他草稿都已经打好了,节目组怎么会忽然变卦?
工作人员有些气喘吁吁道:“导演不知道为什么在监控室晕倒了,已经被扛进医院,今天直播只能先暂停了。”
谢眠走出奈亚酒店的时候,小琴在保姆车上等,一见到他就噼里啪啦开口:
“眠眠!原来今天你说的那个朋友是l神,早上怎么不跟我说啊,差点担心死我了。”
“现在你微博里很混乱,虽然负面消息还是很多,但比早上黑料刚爆出来的时候要好很多。”
“张姐让我叫你先不用看,她正在联系公关处理,处理得好的话,未免不是你翻红的一步。”
小琴的脸红扑扑的,说着的时候满是喜悦,又好奇问,“眠眠,你是怎么和l神认识的啊?我记得他一直都很少和圈内的明星接触的。”
谢眠笑了笑,道:“大约是合眼缘吧。”
等他打开手机翻了翻微博,了解情况之后,稍微有些意外。
因为剧情之力存在,他本来并没有想过凌俞会出手帮助。毕竟对方也是书中角色,遭遇比他好不了多少。
可凌俞却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剧情之力的影响,不但真的出手了,甚至还反过来真切地影响了他身上的剧情轨迹。
或许是因为剧情已经开始崩裂,或许是因为其他剧情未知的bug。
谢眠并没有太深入去想。
他有点饿了。
说是饿。
确切来说,应该是食髓知味的馋。
他向来不惯于压抑自己的欲i望,想要什么,就会去争取。
汽车驶过郊区的街道,远处繁华的城市灯光闪烁。
赛博体育馆传来一阵喧嚣。
他打开电竞直播软件,进到了今晚dfd比赛直播频道里。
喧嚣的声浪扬起,回荡在场馆之中。
解说激动的声音响彻场馆。
“半决赛第六场,dfd依然以惊人的积分高居排行榜榜首,按照目前赛程,已经可以直接进入决赛——恭喜dfd,提前锁定了中国区出线名额!”
另一位解说含笑道:“今天的l似乎状态极佳,完美的发挥足够让剪辑师苦恼——苦恼于短短半分钟的精彩时刻,应该怎样安排,才不至于让精彩瞬间有所遗漏。”
“让我们恭喜dfd提前进入决赛!”
伴随着解说的声音,五颜六色应援牌高举,声嘶力竭的呐喊响彻整个赛博体育馆。
liquor!dfd!liquor!dfd!
站在场地中间男人站起身迎接欢呼。
他的神情一如往常平淡,没有太大的变化。观众见怪不怪,欢呼的声音反而更加热烈。
dfd走入比赛人员通道的时候,orange开口:“小fire,能提前回去,怎么愁眉苦脸的?”
fire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旁边队长的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色,想到今天早上的事,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
fire啊fire,怪你多嘴。
从今天开始,早睡早起,戒上网冲浪,做一个自律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阿门。
不对啊。
他转念又想。
fire啊fire,谢眠是无辜的,你害他被队长看上,怎么可以关键时候就当缩头乌龟。
要做一个有担当的人啊!
“队队队队……长,”fire纠结得脸成一朵菊花,磕磕绊绊开口,“今天早上是我说错话了。但但是吧,照片的事情,你还没有跟咱说清楚呢。谢眠他,他,总归只有十九岁,有些事情……不能着急去做,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
orange挑了挑眉,行啊,fire是越来越长进了,哪里来的big胆敢这么直接问队长的?
“昨天谢眠只是在帮我按摩。”凌俞淡淡道,“不要多想。”
按摩?
什么样的按摩?
帮哪里按摩?
orange和fire默默对视一眼。
orange递给fire一个眼神,示意fire“去问问”。fire缩了缩脖子,回以眼神,“要问你问”。
两人眼神你来我往,都忍不住内心好奇和催促,又都不敢冒险询问,差点双双变成斗鸡眼。
凌俞并没有管两个队友产生了怎样的联想。
他只是在想谢眠。
谢眠按摩手法很有效。
手中的酸痛已经缓解了几分。
虽然只是几分,却让他隐约之间找回了一点巅峰时候的手感。
非常难得。
他想起对方指尖按揉在他掌心的温柔触感。
像流水,又像初春微冷的雪。
坐上车回酒店的时候,凌俞打开手机,微博里评论和私信都已经爆炸。
他一向懒得去看这些,今天却在一条评论底下回复了一句。
【请问l神和谢眠真的是朋友吗?】
他回答:是。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走出电梯的时候,他脚步快了几分。
拐过楼梯转角的时候,就看到青年背靠着他房间的门,手中正拎着宵夜,侧头看向他。
那双眼睛盈盈含笑,倒映着他的身影,像怀有不尽欣喜,热烈崇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地订阅鸭!!!
给小天使们发波小红包,本周周日晚上十二点之前在章节评论区留言都有嗷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