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
如果徐如清就是兰溪泽的话, 那么微生妆是怎么惹上他的,还被这个?疯子追杀到人间刨坟挖棺。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多大的恨啊,
翌日, 云舟到了紫金洲。
南泽州钟灵毓秀、得天独厚,是上重天赫赫有名的仙家之所。
而紫金洲更像是一个?王朝鼎立的地?方。、这里?没有星罗棋布的山川湖泊森林,处处都是巍峨挺立的城池,由外往内,越来越繁华。
紫金洲以世家为尊,以血脉为尊, 等级分化非常森严。萧家、秦家、微生家三家血脉至尊至贵;而偏远之地?出生的人则生而为奴。
言卿在?七公公口里?知道这些后, 只想笑,就紫金洲这吃人的制度,秦家到底是怎么标榜自己“大仁大善”之家和仙盟对抗的?真不要脸。
人间障城送上来的魔种,需要先过一道检查,检查识海是否达到大乘期,再?送往微生一族居住的沧海境。
所以言卿和谢识衣现在?紫金洲的丹城住了一晚。
丹城的夜晚非常繁华, 千灯万盏浮于空中,画舫云舟行驶于楼隔间。
出门的时候,言卿又看到了漫天的蜂鸟。它们?小巧精致, 尾翼曳着流光般的寒光。
谢识衣一抬手, 蜂鸟便纷纷散去。
言卿皱眉:“仙盟那边说了什么?”
谢识衣道:“秦家和萧家现在?都已经在?南泽州了。”
言卿惊:“秦家进霄玉殿了?”
谢识衣摇头:“没有,入主霄玉殿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九宗还在?跟他们?僵持。”
言卿暗舒口气,却?也没有放松警惕,若有所思:“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谢识衣嗯了声?,他抬起头, 遥遥望上空中,勾唇笑了下?。视线冰冷如薄刃,直指向一个?点。
在?丹城的夜晚,言卿走在?街上,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一些人脸上的菱形印记所吸引。见他一直盯着一个?少年看,谢识衣不动声?色地?把他拽了过来,说道:“那是奴印,紫金洲边境一带的婴儿出生便是奴籍,会被印上奴印。”
言卿想起了七公公说的那段故事里?兰溪泽也是奴籍,问道:“奴印可以消除吗?”
谢识衣:“可以,不过只有紫金洲三家有这个?权力。”
言卿沉默很久,盯着他道:“幺幺,你调查过兰溪泽吗。”
谢识衣并不惊讶他这么问,轻描淡写说:“调查过。不过微生一族久居沧海境隐世不出,传出去的故事不知道被人改了多少个?版本,未必可信。”
好吧,不可信。
言卿默默把兰溪泽微生念烟那段狗血故事给?咽了下?去。
但是他不说,紫金洲的很多酒楼茶铺,也有无数人说书?人将这个?故事添油加醋,一讲再?讲。
毕竟向来以神秘著称的微生家,随便出一点事都叫人津津乐道,何况这样狗血淋头的爱恨情仇。
在?说书?人的补充中,言卿也了解到。
微生念烟本来就是族长之女,身份尊贵、自幼受宠,所以性子也清高偏激、宁折不弯。
兰溪泽性格暴戾,为人阴沉,不择手段。
她跟兰溪泽的爱恨情仇,充满着背德、疯魔,你来我往,反正够广大百姓津津乐道好久。
紫金洲着重讲的是微生念烟和兰溪泽的故事,对于那个?从头被利用到尾的妻子从来都是一笔带过。
只有结尾才会把她拿出来,唏嘘不已。
“要我说这位微生小姐也真是惨——微生念烟生前,给?她当?血奴,微生念烟死后,给?她当?替身。造成这一切的,还是她死心塌地?爱着的丈夫。”
言卿在?酒楼内,若有所思地?盯着丹城上空的飞船。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听到谢识衣语调冷淡地?问旁边口若悬河的人:“血奴?”
说八卦的人连连点头:“对,没错没错,微生念烟不知道为什么生了一场大病,好像只有兰溪泽那位妻子的血能?解。”
言卿人都愣住了,别过头去,谢识衣勾了下?唇没说什么,但是言卿却?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冰冷的嘲意。
回去之后,言卿就直接问他了,神情严肃:“幺幺,兰溪泽的那个?妻子是不是就是微生妆。”
谢识衣没有否认,垂眸道:“避息珠里?由微生妆的一丝魂魄,我在?云舟上炼魂获得了一点她的记忆。”
言卿愣住:“你看到了什么?”
谢识衣说:“看到了最初的四百八十寺,和障城一样,以人育魇。”他把避息珠从袖中取出:“微生妆在?上面留下?的魂魄太少。现在?我拿它也没用了,你留着。”
避息珠白玉无瑕,周围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言卿一脸匪夷所思接过,刚想说他拿着也没用啊。但是后面一想,谢识衣这样不就是个?什么都上交夫君的贤妻吗?!
言卿默默误了。
当?即不推脱,高高兴兴地?把避息珠拿到了手里?。
谢识衣看了眼窗外,出声?说:“明天云舟应该就会到沧海境。”
言卿道:“嗯?我们?不去四百八十寺了吗?”
谢识衣摇头道:“不用,我们?已经跳了这一步。”他们?现在?是‘大乘期’的魔种,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深夜。谢识衣没有久呆,蜂鸟传来的消息有好有坏,他有事情处理?。
言卿也没闲着,盘腿坐在?床上开?始研究这颗避息珠。
“谢识衣到底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啊?”言卿把它举得很高,对着光眯着眼,自言自语:“居然会对‘血奴’二字反应那么大。”
言卿琢磨半天没看出门道,干脆自己也摆了个?阵,提炼魂魄提取记忆。他将血滴在?上面,马上避息珠散发出一阵淡淡的清辉。炼魂取灵之术,本来就是逆天而行,功法妖邪。
清辉散去便是血光,那血光越来越浓郁。
转眼之间,金光、血光大盛,将他带入了微生妆的回忆里?。
眼前一片漆黑,等言卿反应过来时,只觉得鼻尖一凉。
一滴又一滴的雨从天上低落。
潮湿冰冷,寒意渗入骨子里?。
言卿睁开?眼,发现身处一个?墓穴外。
墓穴旁边长满了青苔,绵延下?去像是一重深绿色的毯子。
不一会儿,言卿听到了脚步声?,和带着哭腔的呼喊:“小姐,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小姐你别吓我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忽然又听到了不得志的声?音,吵得他头痛欲裂。
不得志在?芥子空间里?横冲直撞。
“快快快言卿!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言卿:“……你疯了?”
不得志除了吃就是睡,能?不被他抓出来当?苦力就可以在?灵石堆里?睡到天荒地?老,这个?时候居然跟吃错药了一样,拼命嚷着要出来。
但言卿打开?芥子,让不得志飞了出来。
它拼命扑腾着骨翅,好奇地?左看右看,眼睛死命瞧,鼻子使劲闻,急不可耐。
言卿揪着它翅膀,好奇问道:“你在?找什么?”
不得志兴奋地?手舞足蹈,说:“本座闻到了好吃的!”
言卿皱眉:“好吃的?”
不得志说:“没错,本座活那么久,第一次闻到那么好吃的东西,绝了!”
他以为不得志会带他找到什么线索,没想到不得志两眼放光,指向了一个?人。
不得志特别兴奋:“嗷嗷嗷,就是她就是她,言卿言卿,就是这个?女娃!快快快,帮本座想个?办法,把她拐来吞了。”
言卿:“……”那是老子丈母娘!
言卿面无表情摁住了它的嘴,并且警告它:“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先把你吞了。”
不得志:“???”
侍女终于在?墓穴边找到了微生妆,双眼含泪过去,牵着微生妆的手:“小姐!你怎么藏到这里?来了!明天就要去主家了,你现在?还蓬头垢面的像什么样子。”
微生妆慢悠悠吐口气,把手里?好不容易从墓穴偷来的盒子丢给?丫鬟,一边走一边地?把头发上的蜘蛛扯下?来,她一撩衣袖,细白的手臂上还有四个?蠕动着的黑色水蛭。
这恐怖的样子看得丫鬟大叫一声?。
微生妆真是要被她哭得耳膜都炸了,把水蛭丢掉后,一双瞳色偏浅、狐狸似的眼睛认真看她,笑吟吟问道:“我爹他们?有说明天什么时候启程吗?”
丫鬟抽抽搭搭:“有,家主说天亮就出发。小姐,我们?现在?还是赶紧回去疗伤吧,你流了好多血。”
微生妆舔了下?唇,不以为意:“这就叫血多了?我以前下?沧妄之海寻宝时,流的更多。”
丫鬟形容崩溃,提醒她:“小姐,寻宝是那些贱民所做的事。您是微生家的女儿,您不需要。”
微生妆唇角微弯,没有再?说话。
寻宝者。
言卿在?烟雨中面无表情打量着微生妆。
她名字叫“妆”,极尽温柔旖旎,性格却?截然相反,她像个?冒险家。
不得志对微生妆只能?看不能?吃,焉儿吧唧,整只鸟快要死了。
言卿问它:“微生妆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你那么垂涎。”
不得志掀开?眼皮,郁闷说:“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觉得不能?吃了她我要死了。”
言卿眼带沉思。出于一种诡异的见“丈母娘”的心理?,言卿并没有在?微生妆的回忆里?做什么。
在?之后的一些回忆里?,言卿也慢慢地?发现更多诡异的地?方。
微生妆所处的微生一脉在?沧海境的最北边,远离权势中心,她算是旁支中的旁支,身为微生族人,却?非常厌恶微生家族本家和族女微生念烟。
微生妆样貌出众,气质动人,像是最优渥的土养出的最珍贵的花。但是走进她的世界,却?能?发现她的世界非常简单非常干净。她习惯了寻找,寻遍四海八荒,一个?人漂泊。
之前言卿便有一个?疑惑,四百八十寺是近百年秦家才建立的,为什么活在?好几百年前的微生妆,记忆里?会有关?于它的记忆。
后面言卿明白了,紫金洲最开?始发现魇的秘密的,不是秦家,就是微生家。
所有对于魇的研究,最先开?始的也是微生家。
微生一族住在?沧海境,毗邻沧妄之海,条件得天独厚。
五百年前,微生一族在?临海一个?村子里?发现孕妇体内的玄机,开?始了漫长的调查。之后在?紫金洲南疆密林里?,一座名叫“往生寺”的寺庙拔地?而起,便是最初的四百八十寺。密林上空,化神期修士引来了沧妄海无数的海雾和风,让它们?堆聚凝结成云,绵绵不尽地?下?着青色烟雨。紫金洲南疆的生而为奴的贱民都被抓进去交欢。
这样的试验悄无声?息进行,隐瞒着所有人,瞒着南泽州。
直到一个?少女偶然地?闯入,打破了一切。
十七岁的微生妆。
“南疆还有这样的地?方?”
她穿着干练简单的红色衣裙,乌黑的头发编织两个?很长的辫子,浅色的瞳孔满是好奇,看向这片神秘危险的雨林。
微生妆是个?寻宝者。
她天赋极高,未满二十就已经是元婴期的修为。微生妆一路寻一路探,最后到了密林的正中央。
少女眯起眼,看向金碧辉煌的往生寺。
不得志焉儿吧唧好一会儿,忽然又打起精神来,它转着眼睛幽幽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好危险,我想这个?女娃离这里?远一点。”
言卿闻言笑出声?:“你对食物还操着老父亲的心?”
不得志:“……”
但是很快言卿的笑意止在?脸上,因为他听到了吹叶子的声?音。
叶子声?断断续续,荒凉妖异,在?这样诡异的曲调里?,整座雨林好像活了过来。顷刻间,爬蛇,飞虫,毒藤,纷纷朝着微生妆袭击过来。微生妆吓了一大跳。
等她气喘吁吁耗光力气把那些缠住她身体的藤蔓斩断后,突然听到了一声?虚弱的求救声?。
微生妆一愣,马上把匕首收入袖中,快步走过去。云消雾散,她在?雨林中,看到了一个?被毒虫咬伤的少年靠在?树下?。少年是南疆人,眼角下?有一块很大的红色奴印。
“你没事吧。”微生妆愣住,俯下?身,出声?问道。
少年红色竖瞳迷茫地?望着她,脸色苍白又虚弱,哀求说:“帮帮我,我快要死了。”
“啊?”
只是微生妆那时过于年幼,一腔赤诚与善意,所以隔着浓浓雨雾,也没看清少年眼中浓郁的阴暗。
她蹲下?身,朝泥泞中的少年伸出手,道:“你先起来。”
她在?密林中朝他摊开?洁白的手腕。
他搭上他的手。天之娇女与落魄少年,宛如一切人间佳话的开?始。只是佳话的结尾过于疯魔。
兰溪泽。拥有这样温柔美好的名字,主人却?像是一条色彩鲜艳的毒蛇。靡艳邪气,危险狠毒,蛰伏在?密林深处,等着行人一击致命。
不得志的老父亲心又开?始乱颤:“呜啊啊啊啊,这女的能?不能?离这男的远点。”
言卿摁住躁动的它,幽幽道:“不能?。”
微生妆要是离兰溪泽远点,那就没谢识衣什么事了。
言卿叹口气,或许是因为早知道结局,所以再?看微生妆和兰溪泽的初遇,只觉得荒唐和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