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第两百零九章 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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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漂浮水中, 摇摆不定,茫茫然不知身处何处。

周围是浑然的黑暗, 深不见底, 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辨认出任何东西。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黑暗并未让人感到害怕,反而十分安心。

仿佛身处母亲温暖的羊水里。

徐忍冬试着伸出手, 却无法感知到手臂的存在。注意力也很难集中, 意识总是忍不住地涣散开去,若非努力保持清醒, 大概下一秒又会睡着。

虽然不觉得丝毫疲倦,但意识却在昏睡和清醒之间反复摇摆。

要醒来吗?还是就这样睡过去?

忍冬恍恍惚惚地想着。理智的弦无法接续, 他像一个手握糖果的孩子,不知该吃左手这个还是右手那个。

忽然,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 一闪一闪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咦,是什么呢?

忍冬不自觉地被那个东西吸引。当他试着靠近时,那个光点竟突然扩大。紧接着,温暖耀目的光芒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

如同从高处坠落,徐忍冬浑身一震, 猛然睁开眼睛。

涣散的瞳孔无法聚焦, 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他揉了揉眼睛,视野还是很模糊,隐约能看到眼前一个暖黄色的东西, 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忍冬下意识地朝那东西伸出手去。指尖触碰到了细长坚硬的质感,有些熟悉。

眼中水汽渐渐散去。忍冬握着那东西,拿到近前,终于看清,原来那是一把黄铜钥匙。造型古朴,通身毫无装饰。只是钥匙柄上刻着三个字。

“徐忍冬”。

……这是我的钥匙?

我怎么会也有钥匙?

等等,钥匙出现了,是不是说明通关了?!

忍冬精神一振,猛地坐起身来。在他起身的同时身下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令他骤然一惊。

环顾四周,他心中的惊骇更深。

这是一片奇异而幽暗的空间。无数个圆形齿轮彼此咬合,静静地悬挂在空中。齿轮有大有小,大的直径十数米,小的不过几公分,都以各种角度相互衔接,充斥了整片空间。

齿轮数目巨大,放眼望去竟然望不到头。齿轮之外就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那种黑暗没有边界感,像是浩瀚宇宙的尽头,深邃得能够包容万物。

然而诡异的是,某些齿轮中间,竟然镶嵌着……人。

那毫无疑问是人类,闭着眼睛,神态平静,宛若安详沉睡。那些人躺在齿轮中间的深刻凹痕里,有些齿轮明明是竖着的,他们却还能与齿轮紧紧贴合,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磁力吸引。

每个齿轮角度不同,有的人就恰好静止在倒立的状态。然而那些倒立的人并没有呈现出面红耳赤大脑充血的模样,因此忍冬无法判断那到底是活人还是尸体……抑或是道具?

周围安静得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忍冬把视线从远处收回到近处,这才发觉自己原来也身处一座巨大圆形齿轮上。他坐的地方也是一个深深的凹痕,大小恰好容他一人躺卧。

看来在他醒来之前,他也像其他人一样静静地躺在齿轮上。

……可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醒了呢?

是因为钥匙的出现吗?

还有,醒来时听到的那个“咔”的声音……

忍冬回想了一下,那声音很清脆,像金属发出的声响。难道说……

他握着钥匙站起来。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周围又发出了“咔”、“咔”几声响。与此同时,身下的齿轮缓缓转动起来。

忍冬低下头,站着不动,脚下的齿轮便也静止不动。

当他向前踏出一步,巨大齿轮也跟着转动起来,再次发出了清脆的“咔咔”响动。

仔细辨别的话,声响似乎集中在身后。忍冬回过头去,发现另有一巨大齿轮与他这个齿轮紧密贴合。这个齿轮一转,就带动边上那个一起转动。

而那齿轮之中,也躺着一个人。

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

“连乔?!”

忍冬大惊,赶紧朝连乔跑去。

他这一跑,便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世界都像活了起来。咔咔之声不绝于耳,非但连乔那个齿轮被带动,周围其他齿轮也都跟着转动起来。

连乔的齿轮大小与他的相仿,两个齿轮紧密相连,转动角度也一模一样。

忍冬跑至连乔身侧,单膝跪地,伸手去抱连乔。

和他想象的不同,连乔并没有被什么奇怪的力量摁在齿轮刻痕里。他很轻易地把连乔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晃动连乔的身子。

“连乔?听得到我说话吗?醒醒,快醒醒!”

连乔仍旧双目紧闭,但眼睑下眼珠微微颤动着,仿佛正努力挣扎着想要醒来。

周围齿轮仍在缓缓转动着。这一回,尽管忍冬抱着连乔在原地没有走动,但齿轮都自发地运转起来。

他跨越齿轮来到连乔身边的那一步,仿佛整个宇宙的第一推动力。时间就此重新开始流动,世界从黑暗静寂中苏醒。

而忍冬对此全然不察,只是一遍遍地呼唤着连乔。

“唔……”

不知过了多久,连乔挣扎着醒来。他睁开眼,眼中水雾迷茫。失焦的瞳孔涣散着无法对焦,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如从一场千年大梦中惊醒,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忍冬见他终于醒来,一颗焦灼的心总算放下,用力地将他拥入怀中。声音颤抖。

“你醒了……太好了……你醒了……”

尽管同样不知身处何处,但至少,忍冬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不论前路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不再是一个人。连乔仍在他身旁,仍是他的依靠。

“忍……冬?”连乔嗓子有些沙哑。他困惑地抬起手,碰了碰忍冬的腰,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还是幻象。

指尖传回熟悉的体温。连乔伸出双手,搂住忍冬的腰。那种温暖而熟悉的感觉让他一下子想哭。

两人相拥无言。劫后余生的重逢是如此甘美,他们静静品尝着这难以言说的快乐,感受彼此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心绪都渐渐平息下来。

连乔把脑袋靠在忍冬肩膀上,眼睛转动着观察周围,有些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忍冬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他,“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力道恰到好处,揉得连乔满心欢喜,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连乔像只小奶狗似的,两只小爪子扒在忍冬腰上,脑袋深深埋进忍冬脖子里。他一边享受着这温柔至极的爱抚,喉咙里发出心满意足的哼哼。

两人又腻歪许久,这才收拾好心情,开始思考眼前的情况。

“这算是结束了吗?”连乔歪着脑袋打量四周,“没看到有出口,齿轮倒是不少……这场景好眼熟啊,跟你那个蝴蝶副本似的,一股蒸汽朋克味儿。不过为什么是齿轮呢?”

忍冬朝地上一指。连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脚下的两个巨大齿轮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彼此牵动。那分别是承载了他和忍冬的两个齿轮。

“或许这喻示了我们相连的命运。”忍冬说。

连乔笑了:“嗯。我们相连的命运。”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自从连乔醒后,周围的齿轮就开始自发地转动,最终稳定到了一个固定的频率。整个空间宛若巨型机械的内部,却不知这机械到底在做什么。

成千上万个齿轮自顾自地转动着,齿轮之外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两人观察一番,发现他们两个的齿轮紧密相连,但却独立于其他齿轮。

其他齿轮彼此之间也有一定联系,并不是所有齿轮都连在一起。尽管如此,距离相近的齿轮之间仿佛有某种力量牵动,一定程度上还在彼此影响。

“要不我们把其他人叫醒看看?”连乔伸手一指。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人位于七八个齿轮之外。这七八个齿轮虽然不是紧密贴合的,但中间距离不大,可以跳过去。

忍冬眯起眼睛,由于角度限制,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便随口道:“行,过去看看。”

两人牵着手,小心翼翼地在齿轮间跳跃。倒不是怕坠入黑暗,毕竟这片空间里齿轮非常密集,就算失足掉下去,也只不过是掉到下面一个齿轮上。绕一圈还是能爬回来的,就是有点费时间。

很快地他们来到那个齿轮上,待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双双都是一愣。

“长发阿姨?”连乔脱口而出,“她不是早死了么?她也在这里?”

忍冬皱眉,没说话。连乔悻悻道:“这里不会是停尸间吧……”

忍冬俯下身,伸手去探她鼻息。连乔下意识地护住他:“哎,你别动,放着我来。万一她诈尸呢……”

忍冬笑笑:“没事。还有气儿。”说着便推了推长发阿姨。

然而她始终未醒。片刻之后忍冬放弃,起身摇头道:“不行,叫不醒。”

连乔好奇地盯着长发阿姨,忽然心中一动,扭头问道:“当初我问你为什么对她那么有敌意,你说你以前被她害过,被泼硫酸什么的……”

“没有。我骗你的。”忍冬说。

连乔刚要松一口气,忍冬又淡淡道:“被她泼硫酸的是你。在以前的轮回里。”

连乔:“……行吧。那不管她了。”

“嗯。”

连乔嘴上说着不管她,走出两步,却又觉得气不过。便退回来在长发阿姨脸上踩了一脚。

忍冬:“……你干嘛?”

连乔:“检验她是装睡还是昏迷。好了,她是真昏。走吧。”

忍冬:“……”

两人越过长发阿姨,又朝另外一个有人的齿轮走去。这回走到近前时,他们发现齿轮中间躺着的,竟然是和尚。

两人大喜过望,再次试图唤醒和尚。然而这次和长发阿姨一样,和尚双目紧闭,沉睡不醒。他的呼吸均匀,胸廓缓缓起伏,无疑还活着。可就是怎么摇都摇不醒。

“不能啊。他这个齿轮不也在转吗?”连乔看着身下齿轮。这个齿轮比他们那两个要小上一圈,转动速度倒是跟他们的差不多。相比之下,刚才长发阿姨所处的齿轮就更小,转速也更慢一些。

“至少还活着。”忍冬叹道,“看来这次副本的玩家都散落在各处的齿轮上。问题是怎么弄醒他们?”

连乔问:“你是怎么醒的?”

忍冬:“我看到眼前有光,就伸手去抓……对了!”他后知后觉地掏出了黄铜钥匙,“忘了跟你说,我拿到了这个!”

连乔看到那钥匙上“徐忍冬”三个字,眼睛登时睁得老大。

“你怎么也有钥匙?!”

“不知道,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这东西在眼前晃。”

“那……你头疼不?”

“?”

“你试着想想我,抱抱我,亲亲我,看看你头疼不?”

“???”

忍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他说的,歪着脑袋想了想他,伸出手臂抱了抱他,闭上眼睛亲了亲他。

然后说:“不疼。”

“哦,那就好。”连乔搂着他,食髓知味地吮着他的唇,意乱情迷道,“再亲一会儿。”

忍冬:“……”

虽然地上那些人还活着,但总有一种在停尸间里偷情的诡异感。

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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