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霜平静地看向卫从白, 问他:“有什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卫从白差点没忍住爆粗口。
亏他最近一直战战兢兢,生怕因为之前口不择言吐槽叶家兄弟还被当事人抓正着的事影响叶怀霜的程,而被打击报复。
这段时间他联系林见秋的时候, 都刻意避开与叶怀霜相关的话题。
结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人家根本就还没开始。
卫从白忍住了吐槽, 只差指天发誓:“哥, 我保证自那之后绝对没有跟林见秋说过你的坏话!”
不提还好,叶怀霜还没有来得及跟说到这一茬, 一说,这个话题便被提前。
叶怀霜摸着杯壁,扫了眼周围的人。
酒吧里有认识的,就算一开始不知道, 随着私下的传播也都一个个忍不住投来视线看热闹。
虽然暂时还碍于对叶怀霜和卫从白的敬畏心理不太敢上前,但难保没有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凑上来。
叶怀霜没有被人看热闹的爱好, 放下杯子:“换个地方吧。”
这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卫从白心头一紧,但也没敢反抗, 硬着头皮点头,跟上去。
们换了个僻静点的包厢。
服务生送上两杯果汁,卫从白瞄眼玻璃杯里黄澄澄的橙汁, 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敢叫服务生换成酒。
叶怀霜看一眼:“你想吃什自己点,我请客。”
“不、不用了, 我不饿。”卫从白连连摆手,随即又试探着问道, “叶哥想跟我谈什?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在里面挑拨离间……”
所以你没追到林见秋一定不是我的错。
卫从白就差把这行字贴在脑门上。
叶怀霜:“……我没有怀疑你。”
卫从白和叶临云能保持这多年小学生吵架一样的斗争水平不是没有道理。
脑补能力很强。
叶怀霜摩挲着杯壁,将话题拉来:“你觉得我跟林见秋哪里不合适?”
卫从白秒答:“没有!哪里都合适!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你们在一起!”
叶怀霜瞥他一眼:“上次你不是这说的。”
卫从白冷汗直冒, 干笑着找理由:“那不是、不是我那时候有眼无珠、脑子水了——”
叶怀霜打断了:“我说认真的。”
卫从白呆一下。
这种事还能是玩笑吗?
卫从白慢慢回过,打量着叶怀霜的脸色,琢磨点出意思来。
叶怀霜不是来找他算账的。
这个问题当然也是认真的。
卫从白怕猜错,便试探着问道:“如我说哪里不合适,叶哥你还会改吗?”
叶怀霜坦然地点头:“我尽力。”
卫从白这是真的震惊。
说是“震撼”也没什关系。
看得出来这两人似乎是互有好感,相处的氛围都与别人不同,但也没想到叶怀霜连这种话都敢应。
卫从白不解:“叶哥为什来找我?就不怕我瞎说吗?”
叶怀霜:“除了前跟住在一起的,就只有你跟走得最近,把你当朋友,我想你应该也不会真的做什对他不利的事。”
听起来像是说相信林见秋的眼光。
卫从白感受到了微妙的嘲讽感,伸手捂住了脸,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抬起头,几乎瘫在椅子上。
“其实也没有。”卫从白叹了口气,“我刚才说的话,也是真心的。”
“我承认前因为叶临云那个混……咳咳,因为叶临云对叶哥你有点偏见,而且我没觉得你是认真的,虽然你是个好人。你要是不够喜欢他,那你们在一起之后,不是同时给林见秋和叶临云两个人添堵吗。”
“林见秋没家世没背景,叶临云本来就不喜欢他,要是你再往中间加一把火,只会让他更恨林见秋。”
“不过嘛,后来回去想想,我感觉我可能是太小看林见秋,可是天天往案发现场跑跟尸体打交道的,还能怕叶临云不成?”
卫从白还真的为此琢磨过一阵子。
最后发现,最顾忌的那部分还是叶临云找林见秋的麻烦。
但是再转过头来想想,就因为叶临云而这束手束脚,就好像是他们怕对方似的。
其实叶临云能做的事是有限的,林见秋当初落得那么狼狈的地步,主要还是因为没有任何人脉,连愿意借钱的朋友都没有。
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叶怀霜最多也就是人闷了一点、情商低了一点、相处无趣了一点……
但恋爱这种东西又不兴搞趣味歧视。
如林见秋真的喜欢叶怀霜,又何必为了一个叶临云放弃一个知己呢。
“而且叶临云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做事没脑子,满脑子都只想着男人,做事小家子气,抠门又不要脸……但起码不会真的敢做出杀人抛尸之类的事来。”
“再说就算真谈恋爱,也是林见秋谈,又不是我谈,虽然不想承认,但在看人这方面他还是比我厉害一点的。”
卫从白顿顿,瞄叶怀霜一眼,咽了咽口水,勉强维持着镇定,一边犯怂一边努力地放狠话。
“不过我话说在前面,就算是叶哥你,要是也搞骗人感情的那一套,我也会对你不客气的!”
叶怀霜却微微皱着眉头,听出有哪里不太对劲。
“林见秋和临云……是怎么事?”
“有旧怨呗,当初要不是叶临云把林见秋赶出去,还放言封杀,那时候也不至于过得那么惨——”
卫从白说着忽的一顿,后知后觉地打量着叶怀霜明显沉下去的脸色,心底忽然明白了什。
“叶哥你不会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叶怀霜当然不知道。
本来就不喜欢看娱乐八卦,更不会主动去搜索林见秋和弟弟的过往——
那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而且在叶怀霜这,现在的林见秋与叶临云的“前任”就是完全不同的人,自然也不必用过去的眼光去看。
叶临云更不可能跟家里人夸耀如何针对前任的辉煌历史。
卫从白跟叶临云间的恩怨由来已久,时不时地骂上对方一句也不是什奇怪的事。
但是他们也不会随意拿莫须有的事造谣对方。
“啪。”
叶怀霜放下杯子。
卫从白被惊得心头一突,抬头看一眼叶怀霜的脸色,没见到生气的色,但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的样子反倒更叫人心底发怵。
叶怀霜分明是很在意这件事。
卫从白眼珠子转了转,心思一动,难以抑制住心底深处生起的幸灾乐祸。
有预感,绝对有人要倒霉。
叶怀霜停顿了片刻才开口,声音还算平稳:“详细说说。”
卫从白勉强压住上翘的嘴角,轻轻咳嗽了一下,伸手捂住半张脸,微微低下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见秋可能是怕你担心才没有跟你说吧,其实不止被赶出去的时候,以前叶临云就从来没承认过见秋的身份,外人说起来都说是、是叶二少的玩物……”
叶家。
叶临云在一阵恶寒中惊醒,下意识收了收手臂,才想起来怀还抱着齐越泽。
齐越泽脸朝另一侧,有幽幽的光打到他的脸上。
叶临云一动,就感觉到了,敲了两下屏幕,便将手机随手倒扣到了床头柜上。
“公司那边的事,白天忘复,刚刚突然想起来。”齐越泽低声解释一句,一边转过来看身后的人,“你怎么醒?”
叶临云伸手摸了一下跳个不停的眼皮,感觉到一种黏稠的潮湿感,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齐越泽看眼窗外:“好像是下雨了。”
们安静下来,分出心,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变得明显了起来。
虽然还是春天,但天气已经隐隐有些初夏的闷热,尤其是窗户关得严实的时候,雨落下来之前的几个小时也会让人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沉闷感。
叶临云便安下心来。
床头柜上的手机隐隐又透出一些亮光,代表着新消息的呼吸灯闪烁个不停,然而手机静音,除了微弱的灯光便什都没有。
叶临云也没注意到床头柜那一侧,摸到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又顺手将踢到一边的被子够过来,一边盖到身上,一边搂着怀的人翻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放在床头柜边缘的手机被翻动的被子带下去,齐越泽一声低呼盖住了手机落地的声响。
漆黑的手机屏幕在床下又亮起来。
这是电话,闪烁很久无人接听。
屏幕上的备注显示着“小贺”。
-
雨夜总是伴随着黏稠或清新的梦境。
林见秋难得地没有再梦见小巷里的尸体,而是看到了别的什人。
医院,走廊。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和穿着素色病号服的病人们来来往往,将走廊挤满,林见秋从人群里挤出去,气喘吁吁地停在尽头的某个病房前。
伸向房门的手臂上有好几道擦伤,将将止了血,已经习以为常。
用力推开房门。
俞潇!
单人病房里没有其他的人,染着一头绿毛的友人盘着腿坐在床上照着镜子,听到动静便抬起头,瞬间就扬起灿烂的笑容。
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秋秋嘛~今天终于有空来看我啊。
林见秋站在门口停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到床边。
对方肩膀上的绷带还隐约可以看见血痕,空着的那一只手腕以上打着石膏,暂时没有办法动弹。
偶尔动作的幅度稍大了一些,牵连到了伤口,就忍不住龇牙咧嘴。
明显是痛的,却还是要摆出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来。
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可不像林见秋一样早已习惯疼痛。
看着对方嬉皮笑脸毫不在意的模样,林见秋恨不得把手边的文件夹糊到对方的脸上去,最终还是忍住了。
已经很少有这样剧烈的情绪起伏了。
也只有在身边的人面临着生死的话题的时候才会这样。
满心的烦躁,恼怒也并是不针对于对方本身。
俞潇看着的脸色问:你在生气?
林见秋听见自己冷冰冰地否认:没有。
俞潇看着笑。
那个刑警大哥不会跟你说得我快挂掉吧,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距离要害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的,最后不也好好活下来了不就好吗,为什要生气啊?
林见秋被问住。
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多高深,而是……这句话太耳熟。
前一直拿这种话搪塞我,感觉说不定跟你现在感受到的也差不多——喂喂喂你不会真的生气吧?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见秋你把杯子放下!大哥、你是我亲哥、亲祖宗行不行,冷静啊!
林见秋只是在柜子旁边倒一杯水。
友人鬼哭狼嚎的模样让心底压抑的怒气渐渐消散了。
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
别乱动。
其实真的不要紧,医生说一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
跟你也没什关系,就是我倒霉而已,不小心走错路,不要觉得就是被你牵连的。
如真的是因为你,那你也未免太神通广大。
林见秋动作一顿,抬头看到友人依然是吊儿郎当的姿态,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就算没有遇到凶手,也许就会是车祸、疾病或其他什不幸的事。
说得难听一点,说不定明天我就会因为意外而猝死,你也是。
比起这个,还是死后没人在意伤心难过更凄惨一点吧。
俞潇看向林见秋,还是在轻松地笑。
如你不在了,我肯定会为了你哭的。你也一样——
如哪一天我不小心先挂,你一定要给我哭得大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