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个子很高, 或许是因为瘦,便显得腿格外长。
一双大长腿下楼的时候也很快。
因为冲得猛,他最后落的时候腿微微曲折了一下, 像是腿软站不住。
他身子晃了晃,很快便站稳了, 拉开旁边的门, 毫不迟疑朝外跑。
那扇小门开在安全通道的楼梯里侧,门上还挂着长条的防盗锁, 乍一眼看仿佛是条死路。
实际上防盗锁仅仅只挂在一边,并未门锁上。
林见秋还在最后半层楼梯上,明显是赶不及。
他没想,一手撑着楼梯扶手, 直接从半道翻了身,一跃而下。
侧边的门还在轻晃着, 林见秋一落,跟着拉开侧门, 追了出。
男的衣角在不远处的拐角一闪而。
侧门通往一条小路,两边是巷子,路面要比巷子里面宽阔一些, 是青石板铺的路,两边有零星的旧招牌。
只有一卖酱菜的店门还开着,两边堆着木板门。
这是早就荒废的旧巷街。
云城的小巷都是七拐八绕, 从一端,便无论如都能绕出来, 但从哪个口出来难以控制。
只有对形熟悉到极致的,才能精准控制路线。
男已经离得远,林见秋从没来这里, 对路线并不熟悉。
乎已经不可能再赶上了。
林见秋拧着眉头盯着男的背影,手腕无意间碰到口袋,摸到剩下大半没吃完的鸡蛋饼。
试验品的面粉放得、煎得久,表面微微焦黑,虽然实际上吃起来意外很有嚼劲,味道不错,但比起一般的鸡蛋饼来说,无疑要坚硬许。
林见秋没想,直接抄起饼就往男后脑勺上砸了。
精准命中。
饼袋子“啪”的一下砸到男的帽子上,随即反弹开来。
就像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沙包,男下意识伸手摸向后脑勺,微微侧脸回头看了一眼。
林见秋与他对上了视线。
男陡然一惊,立刻压下帽檐,低着头继续往远处跑了。
等到林见秋走到那处巷子口,再往里看,已经见不到影。
他追出一段路,在下一个三岔路口停下来,扶着膝盖微微喘气。
“啧。”
林见秋有些不爽,但也无可奈。
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林见秋回头捡起上的饼袋子,一手无意识摸了摸自己右边眼角的位置。
那个男眼角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看起来是陈年旧伤,早已痊愈,但也依稀可见当年狰狞的惨状。
这样的特征格外醒目,难怪要一直戴着帽子。
林见秋一边思索着,一边原路返回。
侧门仍然关闭着,他刚伸手想开门,就听得巷子口的喝止了一声。
“那边的!闲杂等暂时不要入内。”
后面跟着的温声解释:“会所里发生了案件,正在调查取证阶段,已经封闭了场所,请无关员不要随意出入。”
态度还是格外的坚决。
他们手里拿着防盗锁,直接套上门把手,门彻底锁上。
“……”林见秋眉头狠狠跳了跳。
会所三楼,某间干净的空房间内。
认为是嫌疑的李澄坐在靠里的那一侧,身上的血污还没有洗干净,她的神看不出少惊慌与忐忑,只有麻木。
梁队站在门口,看着下属向李澄问话。
有在门口敲了敲门框,低声跟梁队说了楼下的事。
“现在都还在,正在依次排除嫌疑——对了,楼下还有一个,想要上来,说是梁队你认识的。”
梁队问道:“什么?”
对方答道:“林见秋。”
他声音没能压得低,屋里的交流恰好告一段落,这么一个简单的名便让里面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正在问话的里就有跟林见秋打交道的。
跟警察当面伸手要钱这种事,并不是那么容易让遗忘的。
怎么哪儿都有他?
这最近出场的频率是不是高了一点?
一直沉默的李澄微微抬起头,看向门口的。
梁队扫了她一眼,她的反应看在眼底。
但他没有直白给出回应,而是反手关上了门,伸手示意来传话的跟他走到另一边的角落。
“让他上来吧。”梁队说道,“直接带到那边,暂时不要让他跟李澄直接接触。”
案发现场早已警戒线围起来。
距离房门口不远的位置便是卫生间——案发便是里这个卫生间最近的一个房间,出门走不到五步,便到了房门口。
旁边的卫生间也围了起来。
警察正出出行着取证的工作,查找着线索。
除了受害紧急送往医院、疑似嫌疑的李澄带走问话以外,房间里的一切都还维持着原貌。
包括上拖行的血迹、茶上的摆设、散落在上的酒瓶……
房间很空旷,再装下二十个也绰绰有余,四角都有装饰性的盆栽,电视机在房门正对面,并没有打开,线头散了一,上的血迹应该是受害最后试图自救时爬向门口的程中留下来的,痕迹很单一……
林见秋站在门口,视线往里转了一圈。
梁队正站在里面,朝他招了招手:“来。”
他这么一发话,其他便也不好再拦。
林见秋拉开警戒线走了。
梁队问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见秋直接手机短信递:“澄姐给我发了消息,我不放,就来看看。”
梁队打量着他的神色:“你跟她关系好像很好啊。”
林见秋神自若:“她算是我雇主,之前我帮她遛狗,现在帮她调查一桩陈年旧案。十年前的事了,受害应该还在上吧。”
言下之意,他与现在发生的这桩案子没有直接的关系。
林见秋接着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脸上有刀疤的男离开?”
梁队明显有些意外:“什么男?”
林见秋:“大概十分钟之前,受害刚救护车带走的时候,我从安全通道走到三楼碰到他,黑衣服黑帽子,很瘦,比我要高一点,看到我第一反应是逃跑,之后从侧门跑到巷子里,我跟丢了。”
梁队微微皱起眉,第一时间看向其他的同事:“调另一边的监控。”
没有注意到那个黑衣黑帽的男。
在林见秋提及之前,这个案件中最清晰的物就只有受害倪春雨,以及手握凶器与受害独处一室的李澄。
李澄手里抓着凶器,房间反锁。
只有两共处一室,其中一出事,另一自然脱不了嫌疑。
如果不是李澄试图杀死倪春雨,那么也只能是倪春雨准备自杀嫁祸给李澄了。
可怎样的深仇大恨能让她做到如步?
根据同事的证词,她们之间并没有交集,最近的矛盾也仅仅只是句口角,远没到彼憎恨到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程度。
梁队说道:“而且从受害的伤口切面来说,致命的那刀不可能是她自己捅的,第二刀浅一些,也有明显的挣扎迹象。”
这么看来,李澄乎板上钉钉就是真凶了。
然而这起案子隐隐透着古怪。
其一是第一个伤口深,醉酒状态下能不能捅得那么快狠准就是个问题。
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还需要等待一步的验伤结果。
其二是李澄本的状态。
她自从警察门之后便没有做出任挣扎,神恍惚得不像是她,脚步也明显深一脚浅一脚。
经验丰富的警察立刻就警觉起来,这可能并不仅仅只是宿醉的征兆。
而且她身上乎没有任打斗的迹象,仅仅只是衣服烂了,但指甲缝里、脸上都干干净净,连血都没有完全渗。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有些洁癖,刻意避开了那些黏稠的血液。
其三便是作案的细节和选址。
李澄是第一次来这会所,相关事宜全部有提议的同事负责,跟经理都没有碰面。
案发的房间也并非由她预定。
若是激杀,那么在卫生间里就可以直接解决,特意切下小拇指,回转到特定的房间,看起来像是高高在上的嘲弄和讽刺。
李澄真的跟倪春雨有那样大的恩怨吗?
这些都是有利李澄的猜测,但是都没有明确的证据,因梁队也没有直说。
他只是看了眼林见秋,问道:“你觉得会有其他凶手或者共犯吗?”
林见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两圈,微微倾了倾身,从墙壁看到门口。
门口的锁有明显的撬开的痕迹,应该是来不及找钥匙。
“凶手有个暂时还不好说。”林见秋说道,“不李澄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我倒是建议你们赶紧带她医院做个检查。”
梁队:“怎么说?”
林见秋没有说伤口之类的关键信息,那是他还没有知晓的细节。
他停在门口,低头盯着门锁,问道:“这个锁分正反吗?”
会所的副经理站在门外,负责配合调查,解答警察关会所设施的问题。
闻言他愣了愣,摇了摇头。
“没有钥匙的话,只能从里反锁,但是钥匙在一楼的管理室里。这一层客普遍比较,只是短时间游戏,没有锁门的必要。”
林见秋接道:“就算只是为了客的安全起见,这种方也不会存在真正打不开的门。”
换而言之,“密室”并不完全成立。
而且这里没有监控。
再换句话说,即便有中途出入了这个现场,也不会有知道。
“监控是上个月坏掉的。”副经理低声说道,“因为两头都有其他监控,这里是女厕所门口……就没有急着修。”
他声音越说越低,有些不好意思。
监控少了一个,就了好处死角。
所以刻才陷入了这样尴尬的窘境之中。
这也仅仅只是猜测。
林见秋在房间里绕了一圈,一边走,一边说道:“工作体面,精神稳定,遇到小事就冲动杀的可能性本来就不高,而且……”
他停在某个角落,后退了一步,低头打量着盆栽。
盆栽是棵室内的景观小树,枝叶繁茂,离案发的点不远不近,反倒不怎么引注目。
警察在做第一波取证的时候已经枝叶剥开翻看了,暂时并没有什么异常。
林见秋微微歪了歪脑袋,越盆栽看向后面的联排插座。
白色的拖线板上满是灰尘,周边是凌乱的线头,黑的、白的都有,还有深蓝色的,连着电视、音响、投影仪等等的设备。
电线有的好好捆了起来,大都是随意绞了两道,最后根线全都缠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哪根是哪根。
林见秋俯身,剥开卷成线圈的黑色电线,下面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如果她真的是凶手,既然身处在案发现场,不想着逃跑,为什么要另外装上监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