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珩知道宫渝这是醉话, 不过他还是很爱听。
殊不知宫渝这是酒壮怂人胆,酒后吐真言,说完了“我愿意”之后, 只能借着昏沉夜色来掩盖自己脸上的绯红,仍旧像刚刚一样抬头看天空中的烟花。
他没有几天可以任性的机会了, 只能趁这些无需在事后证实的事情, 借此来表达自己的真心。
宫渝悲哀地笑笑, 伸手拉住关珩的手指, 无力地靠在关珩的肩头, 沉默不语。
放完了烟花,关珩担心外面的严寒会冻坏宫渝, 便牵着仍有些醉意的男人回到了客厅。
宫渝就这样任他牵着, 醉意昏沉的脑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但视线自始至终地胶着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的年轻男人身上。
他和关珩也在一起一年多了, 眼看着这孩子从少年出落成青年, 除去撒娇的时候,越来越有了成熟的味道。
只有宫渝能看得见他身上所剩无几的青涩。
帮宫渝脱掉身上厚重的外套后,关珩上楼拿了条可以盖住五个人的大毯子,将宫渝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 看见他乖顺的表情, 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宫渝浑噩间,听到了关珩对他的形容, 仰头朝他咧嘴一笑。
笑完, 宫渝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免尴尬地抿起嘴唇,低头装傻。
他没有醉得那么厉害, 但是大脑的反应明显迟钝得很,所以面对关珩说的每一句话,他的身体便直接先于他的大脑做出了回应。
等到脑子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傻了。
“哥哥,吃点蛋糕,”关珩从烤箱里端出自己给宫渝准备的甜点,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挖了一小勺喂到宫渝唇边,“我觉得我的技术又进步了,你尝尝……唔?”
关珩是认真地在夸赞自己的厨艺,可听在宫渝的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听完关珩的话,宫渝一口叼住了勺子,双手捂在关珩的嘴巴上,含糊不清地说道:
“别,别说这种话,会被唔听到的……会不好意思……”
话被宫渝说到这个份上,关珩的耳朵也发烫起来。
他动作温柔地抽出被宫渝咬住的勺子,然后将人抱到沙发上握住手腕,俯视着宫渝仿佛浸了水的眸子,心潮浮动了半晌,终究还是松开了桎梏着宫渝的手。
宫渝被关珩按得天旋地转,眼前再度清明时,关珩已经背对着他坐在了地毯上,电视屏幕的光亮洒落过来,映得关珩耳垂通红。
不知道是屏幕里春晚舞台的喜庆,还是关珩自身血液的循环,总之宫渝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捏住了它:
“怎么这么烫……”
关珩呼吸一滞,拿起桌上的酒瓶,仰头喝光瓶中所剩不多的酒液。
宫渝见关珩开始喝酒,自己也不甘落于人后。
他挣扎着从巨大的毛毯中抽身出来,也伸手去拿了瓶酒,醉意朦胧地绕过关珩的手臂,迫使他跟自己的胳膊相交着,然后咧嘴笑道:
“就……就这样喝,看我们……两个谁先喝完。”
关珩垂眸看着宫渝和自己此时的姿势,完全一副成亲时喝合卺酒的样子。
心下一动。
默许了宫渝再度开始喝酒的行为。
不过半个钟头,关珩就深吸了口气,暗恨自己的心软,让宫渝喝成了新一轮的人事不省的模样。
只见宫渝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就开始给关珩拍照,期间还十分过分地要求他摆出各种令人脸红的姿势,而且只要关珩有半点迟疑,宫渝就开始戏精上身:
“啊,没关系,你不愿意摆就不摆,我去找别人就好,不勉强你。”
“哎?你别碰我啊,我们两个清清白白的,让别人说了闲话可不好……”
“我付了钱的,你敢不听我的话,来人啊,给我上家法!”
说完,他还自己扮演小厮,连滚带爬地到了入户门前,掰下门口作为装饰的鹿头上的鹿角,当成棍子抓在手中,跑回来恭敬地呈上,谄媚道:
“宫老爷~家法请来了~”
关珩哭笑不得。
醉酒后的宫渝往往都很听话,可今天却并不是那么好揉捏,见关珩脸上有笑意,他不禁怒喝道:
“笑?你给我趴下!”
关珩十分顺着这个醉汉,心中计划着等他醒酒后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帮他回忆这段不堪回首的酒疯记忆,同时也暗戳戳地琢磨着如何让宫渝在某些时候哭着跟他复述一遍这段令人悔不当初的做法。
闹得精疲力竭之后,宫渝终于瘫倒在沙发上,蜷腿躲开关珩想要帮他摆正姿势的触碰:
“离我远点,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关珩:“……”
又开始了是么。
“哥,我就是想看看你出汗了没有,我好调一下空调的温度。”
说着,关珩将手指探到宫渝的衣领处轻轻摸索了一下,然而却迎来宫渝更猛烈的反击:
“你就算得到我的身子也得不到我的心的。”
关珩俯身亲亲他的嘴角,“可是哥哥不是很喜欢我的吗?”
听到关珩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宫渝的脸色一下变得防备起来,隐隐还掺杂着某些霸总文学的意味:
“现金还是支票?反正,爱,我是肯定给不了的。”
关珩:罢了。
调低了空调的温度后,关珩便开始收拾茶几上的狼藉,放任宫渝躺在沙发上软成了一滩烂泥。
来回拿东西的时候,突然听到宫渝口中念念有词,关珩竖起耳朵想要听清:
“这套寿衣不错,领口小,还绣了条龙。”
“这骨灰盒好像也挺好,金丝楠木的。”
“和我新买的那块墓碑颜色很搭。”
关珩的眉头瞬间皱得死紧。
他为什么总是说这些?
想起往日宫渝的醉酒,在话剧舞台上的泪光,关珩越发觉得宫渝的行为和他心中多年来的阴影在无限重合。
可他每次问宫渝都问不出结果。
所以他只能让宫渝无法说出这些话,让他失去力气,失去精力。
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也就不会再说这些令人心寒的胡话。
关珩不顾宫渝的挣扎,抽出他手中的手机丢在沙发上,然后将被子一卷,直接把人扛回了楼上的卧室。
大年初一的早上,宫渝仍旧是在浑身酸痛中醒来,宿醉的脑袋也有些浑噩。
不过昨晚脚腕上松动脱落的红绳已经被关珩重新系好,整个人也被洗得清清爽爽,丝毫没有难受的感觉。
关珩照常起得很早,在厨房准备着宫渝爱吃的早餐。
等到宫渝起床披着睡袍洗漱完毕后,他便像是掐着时间一样推门走进来,抱着老四跟在宫渝身后下了楼。
多多已经长得很大了,看它的大脑袋,宫渝就可以想象出它日后成为成年巨犬的模样,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哥哥,我吃完了,”关珩很勤快,总是在家里爬上爬下地打扫着每一个角落,“我先去楼上收拾一下。”
想起昨晚的狼藉,宫渝红着脸没有应声,低头喝着自己碗里的蔬菜粥,藏在拖鞋里的脚趾隔着布面轻轻碰了碰老四柔软的肚皮。
关珩这一收拾,就收拾了半个上午。
宫渝已经不再接拍任何通告,所以待在家里的时间便不再与工作有关,只依着自己的心情给猫铲铲屎,给花松松土什么的,期间还给不跟他说话、只顾着看书的关珩倒了几杯水。
因此见到关珩冷着脸穿上外套准备出门的时候,宫渝有些疑惑:
“小关,你去做什么啊?”
他知道关珩是出去买菜,但还是想要跟他说句话。
“买菜。”
听到关珩没有告别的关门声,宫渝脸上的笑僵住。
试探了一早上,他现在可以确认关珩的不愉快确实是因为他了。
明明昨晚相处得很融洽,今天早上那一波也还可以,怎么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
宫渝默默回想着自己印象里,关珩的心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变化。
捏着桌上的眼镜腿儿琢磨了一会儿,宫渝突然想起来,关珩的脸好像从他进书房打扫完卫生之后,再出来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跟他说话也不怎么搭理,给他递水也只是接过去就放在桌上一口都不喝。
难道书房里有什么东西被他看到了?
宫渝百思不得其解。
关珩为什么会生气呢?
他俩现在的关系虽然有点过界,但是还在可控的范围内,所以关珩生气的点应该是在感情这一方面。
提到感情,宫渝更迷茫了。
他从来都没有和任何人不清不楚过……
大脑意识到宫渝的想法后,它似乎都不同意起来,立刻惩罚性地让宫渝的脑神经狠狠刺痛了一下,仿佛是在逼他想起些什么往事一样。
奥,凌友友。
不过自从他穿过来,关于凌友友的一切东西,都已经被他处理得干干净净,毫无踪迹可寻了,关珩又是从什么地方看到的呢?
心中纠结着这个问题,导致宫渝这一上午无论做什么都有些心神不宁。
烦闷之余,饶是向来心境平和的宫渝也不慎失手打碎了一只碗,殷红的鲜血滴落在瓷白的釉面上时,宫渝还在琢磨着关珩的想法。
刺痛传达到大脑后,才让宫渝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指尖被碎片划破,正顺着指节不断地滴着血。
宫渝对疼痛一向不算敏感,他愣愣地盯着渗血的伤口,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后,才明白应该处理一下。
他将手指放到水龙头下囫囵地冲了起来,冲到伤口泛白不再见血为止。
伤口的长度不小,从第二指节处蔓延到了指尖,将近有三厘米,这让宫渝对洗碗池里那堆还没刷完的碗筷望而却步起来。
其实他应该装个洗碗机的,只不过在没遇到关珩之前,骨子里的节俭让他觉得,他一个人,一双碗筷一口锅,要是弄个洗碗机来大材小用,未免有些浪费,于是就拖到了现在,也还是用手洗碗刷锅。
宫渝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心中惆怅更甚。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另一个人的欢喜难过而变得步步紧随,更何况是在如今这样的、根本不容许他有自己的感情的情况下。
就这样靠在沙发上想着,宫渝等到了买菜回来的关珩。
不过该说不说,关珩总算准备跟他说话了。
“这是什么?”
关珩拿着新取回来的快递,头一回面色冷然地沉声质问着宫渝。
宫渝被他这副样子搞得着实一愣,下意识眯起眼睛朝他手中看了过去,连眼镜都忘了戴,迷茫地问道:
“……什么?”
“骨灰盒,寿衣,还有……”
关珩低头看看手中的文件,翻转过来展开在宫渝眼前,方便他可以看得清楚:
“购买墓地的合同。”
作者有话要说: 关弈迈咬牙切齿:有什么话不会好好说吗?干嘛要让弟媳受委屈!
方特助酷爱附和:就是就是。
宫金主善解人意:没关系的大哥,是我自己不小心……
关弈迈愤怒打断:闭嘴!就是他的问题,爸!给我上家法!打我!不是,我打!
关父不懂但震撼:……
月底了,各位大佬,生发液砸一砸呗,过期了多可惜呀对不对
(不会虐的,老宫马上就可以知道自己不会死了!就可以大团圆了哈哈~小关这个态度是有原因的,他也有阴影,大家不要急muamua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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