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渝的状态还不错,除了被撞得肘弯生疼之外,再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况且还从陈导那里得知今天要再拍摄一些空镜头,这场之后就再没有他的戏份,自然身心愉悦。
心情一好,连带着吃瓜看热闹的心都变得活跃了起来,听见身后好像有关于凌友友倒霉的新奇事件,宫渝下意识回过了头。
只见宋萋的助理拿着凌友友的背包,在凌友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从里面掏出了宋萋那双价格不菲、镶着碎钻的玫粉色拖鞋。
用作装饰鞋包的碎钻在大街上比比皆是,而宋萋的这双不同,她的是真钻。
凌友友在未成年期间是有前科的,在出道之前,他曾经因为家境贫困而当过小偷,虽然后来洗心革面,但已发生的事实毕竟无法抹去。
在这个圈子里,网友和粉丝们的包容度是呈两极分化的,喜欢凌友友的,就会心疼他可怜他,觉得他是因为要养家,所以这样做也无可厚非;而讨厌他的人,就会利用这个真实存在过的污点,极尽可能地添油加醋,无限夸大这件事的严重性。
宋萋的家庭背景一直是个谜,传闻中她是根红苗正大家族中的小公主,从小接受到的精英教育使她对凌友友这种人嗤之以鼻,骨子里的骄傲让她从不正眼看他一眼,而此时她的鞋子竟然在凌友友的背包里被找到,这对宋萋来说,可以算得上是莫大的侮辱。
这几年,凌友友在圈里的地位平步青云,接到的戏都是有大佬鼎力支持的巨作,这样的一手王炸想打烂都难,所以后辈即便再不服,也要尊称他为一声“凌老师”。
宋萋助理仗着自家艺人背景强大,所以看到椅子上那个灰呛呛的背包,以为是哪个场务的破口袋,便想也没想地翻找起来,没想到竟然真的被她给找到了,然而看见椅子上贴的名牌时,她吃了一惊,确认再三后,想起凌友友的黑历史,觉得他也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她家主子也不是得罪不起这种人,这才敢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凌友友惊异地看着宋萋助理手中那双从他包里翻出来的拖鞋,满脸的难以置信,他十分清楚自己之前每一秒都在干什么,可这双鞋却无故出现在了他的包里。
“不是我……”凌友友神色如常,皱着眉头回忆之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毫无头绪。
他知道宋萋讨厌他,因此压根儿也不会主动去接近她来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友友突然眯起眼睛。
这片场里只有一个人接近过自己。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双方对峙了半天,没讨论出个结果,加之事发地是监控死角,一时辨不出真相。
但在场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了自己的想法,落在凌友友身上的目光充满了强加掩饰的鄙夷。
虽是如此,不过了解原书剧情的宫渝却明白,自从凌友友在暗地里分别跟了这几个主角攻之后,便再也不用为生计感到发愁,所以他没有理由去偷宋萋的贵重物品,况且他天生是个弯的,也不可能对女孩子的东西感兴趣。
所以……
宫渝睨了一眼身边的关珩,垂下眼睛没再吭声,转身正要带着他进化妆间,却突然被一道身影吸引住视线。
正当凌友友陷入尴尬境地时,片场入口进来了一个瘦高的男人,他环视一周,快步走到凌友友身边,示意他附耳过去。
看到那个男人,宫渝的脸色僵了一下。
那人是许旻的秘书谭方。
许旻其人,是原书中三名主角攻中势力最大的一位,宫渝很多的片场“意外”都是有他的授意,才能够如此只手遮天,不为外界所知晓。
由于原书毫无逻辑,作者所书写的一切剧情都是为了主角攻受们的doi来服务,所以用尽了一切让人不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达成泼大粪撒狗血的目的。
所以,看见谭方后,宫渝下意识拉紧了关珩的手腕,抿着嘴唇,“……走吧,我们进去。”
宫渝刚刚的紧张情绪虽然只有一瞬,旋即就恢复成了平和的状态,但仍没有逃过关珩的眼睛。
他没有追问,也明白娱乐圈里的水|很深,像宫渝这样的咖位有多少对家都是正常的,于是听话地跟着宫渝走进了化妆间。
关上门,宫渝看了正收拾书包的关珩一眼,动动嘴唇想要问他点什么,但还是低下了头,没再吭声。
他知道这一下并不会对凌友友造成什么伤害,但足够上热搜丢两天脸了。想到这里,宫渝又紧张起来,凌友友的报复心极强,如今捅了这么个篓子,还不知道关珩会不会遭到凌友友的反击。
可归结到底,小孩儿也是为了给他出气才这样做,这样一想,宫渝又没了脾气。
还是努力保护他吧。
宫渝摘下磨得他眼睛生疼的隐形,刚要去拿框架眼镜,却被胃里突如其来的绞痛冲击得双腿一软。
他急忙扶住桌沿,心虚地看了一眼关珩,发现小孩儿正低头整理着起了不少毛球的卫衣,这才松了一口气。
宫渝拉好拉链,回头招呼整装待发的关珩,“走吧,带你去吃饭,对了,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需不需要直接回学校休息?”
关珩挠挠后脑勺,笑道,“没有不舒服,只想跟哥哥吃饭。”
宫渝揉揉他的头发,转身开门。
直到快出了片场,胳膊磕到墙壁数次的宫渝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缺了什么,他戴好口罩,回头迷茫地眯着眼睛:
“小关,你可以回去帮我把我包拿过来吗?我先去热车,外面冷,你等两分钟再出来。”
“好。”关珩听话地回身朝化妆间走去。
宫渝低下头,把手伸进羽绒服的大口袋里翻找车钥匙,边掏边往外走,便没注意看路。
没想到刚踩到室外的水泥地上,他就一头撞上了个男人,还没等他抬头看向对方,下巴就已经被人一把掐住,转身按在墙上,耳边随之响起一道戏谑的笑声。
“哟,这不是宫大影帝吗?”声音好听,但格外轻佻。
操。
是许旻。
宫渝被捏得眉头一皱,后脑也被许旻粗鲁的动作顶得撞到墙上,疼得微微吸气。
拍了多年的打戏,宫渝身形灵活,很容易就从许旻的手里逃脱出来,站在他面前,还算给面子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许总,我不小心。”
“不小心?”许旻作为主角攻,长相自然是不差,只是眼里那几分流里流气的情绪,会让人对他的好感骤降,“宫大影帝不是最擅长用这样的方式引起别人的注意吗?”
宫渝烦躁地眯起眼睛。
穿书两年来,他还从来没有跟许旻打过照面儿,一直都是只能见到照片,从而隔着对方的黑料互相憎恶。
宫渝不否认原主插足于他们爱情的错处,但他也知道原主给许旻带来的所有困扰,早就在他夜以继日的报复中还清了,此时若是仍旧不依不饶,那未免就有点欺人太甚了。
许旻手指动了动,想要去扯掉宫渝脸上的口罩,却被迅速反应过来的宫渝抬手打开,“许总自重。”
“哈,脾气还不小。”
许旻冷笑一声,甩甩被宫渝打红的手背。
他很意外宫渝本人竟然是个有脾气的东西。
一直以来,他都是从谭方那里听说对宫渝用了怎样怎样的手段,宫渝受了多重的伤,看起来疼得有多厉害,模样儿有多惨。
本以为经常被故意设计从而导致受伤的人早就被磨没了戾气,见到他许旻也只会像条狗一样卑躬屈膝,可今天他一时兴起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这么一副冷淡模样的男人。
宫渝深吸口气,不想给自己找一些浪费时间的糟心事,无意把事情闹大,只求尽快能让这傻逼从自己眼前消失,于是勉力压制着怒意:
“许总,我已经道过歉了,撞到您也没有对您构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可以放开我了吗?”
许旻歪歪头,凑近宫渝的脸,“我不放开,你能把我怎样?”
宫渝扭头躲他口鼻呼出来的温热气息,眉眼间的厌恶不加掩饰,“许总如果坚持不放手,那我就报警了。”
说着,他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
闻言,许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捶着宫渝耳边的墙壁大笑起来:“哈哈,你报警啊?我还不知道能抓我许旻的警察长什么样子呢。”
宫渝瞥他一眼。
在法治社会待得久了,竟忘记在这doi至上的文中,可能并无主角们该遵循的法律存在。
作为原书主角攻,许旻有着极其配得上他逼格的配置,体力自然不是宫渝这种小炮灰能够抗衡得了的,刚想抬腿朝许旻踹过去,却被扯着衣领用力摔在墙面上,腿上顿时没了力气,眼看着就要膝盖一软地摔坐在地上。
许旻撑住宫渝的重心,见他因为暂时的疼痛而停止了反抗,趁此机会,许旻一把拉下了宫渝脸上的口罩,冰冷的指腹按在宫渝没有任何遮挡物所覆盖的眼尾处:
“我竟然从来都没发现这里有一颗痣。”
许旻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般,死死盯着宫渝狭长眼尾处的那颗浅褐色泪痣。
哭起来的时候,眼泪划过它的样子应该会很好看吧。
宫渝被他盯得恶心,猛力挣开许旻的桎梏,抬腿就要朝他的下盘狠狠踹去,没想却踹了个寂寞。
一道迅疾的身影已经先于他的动作,将站在他身前的许旻大力飞扑出去——
许旻正贴近宫渝的耳畔,低声喝道,“你倒是报——唔!”
大力袭来,宫渝身前的许旻顿时躺倒在地,狼狈地卧进化了一半的积雪里,连带着脸上都溅满了泥点。
“操!你他妈瞎吗?!”
来人力气不小,撞翻许旻的劲道,竟差点把宫渝也一起拖倒。
宫渝踉跄了两步才稳稳站住,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忍不住微蹙眉头。
关珩?
他刚要说话,却被关珩大声打断,“对不起对两位先生,我有急事,对不起!”
说着,关珩便伸手去扶正挣扎着站起来的许旻,脚下却突然一滑,竟再度把许旻踹倒,他当机立断,一把推开想要将他当支撑点的许旻,自己则跳到一边站得稳稳当当,口中诚恳道歉,“对不起先生,我手滑,我这就来扶您。”
许旻抓起手边的雪块,想要砸向朝他走过来的关珩,积雪却瞬间在手中融化,滴在他的裤子上。
关珩尴尬地摸摸鼻子,忍笑道,“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扶您吧?”
许旻瞪向自己身前这个衣着穷酸的臭小子:“……滚!真他妈晦气!”
姗姗来迟的保镖冲上来拉开关珩,手忙脚乱地把许旻从泥坑中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搀进室内。
一行人迅速离开,被许旻进屋之前指着脸警告的宫渝这才看向关珩的方向,忍着怒意,“你为什么那么冲动?”
关珩低头蹭自己掌心的泥点,满不在乎,“他碰你。”
宫渝的下巴被掐得发红,他发泄似地用力搓了一把,仿佛要抹掉许旻留下的痕迹,沉声道,“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关珩飞快地瞅了宫渝一眼,发现宫渝也在看他,便拼命地将脸上溢出的委屈憋回心里,赌着气不肯吭声。
隐约看见关珩可怜兮兮的表情,宫渝的语气软了下来,“我也不是教训你,就是想告诉你,不要为了不相关的人而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可是哥哥就经常这样做,我怎么不可以?”关珩反驳道,“况且,哥哥怎么会是不相关的人?”
宫渝气他做事不考虑后果,外加上看不清东西的恐慌,他的音量下意识大了不少:
“关珩,我跟你只相识一天,就算今天签了合同,也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麻烦你放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多管闲事。”
关珩像是没听到似地,自顾自从书包里掏出宫渝没装多少东西的运动挎包,找出里面的框架眼镜,走到宫渝面前,动作轻柔地给他戴上。
宫渝这才看清面前的少年。
年轻,冲动,真挚热烈。
少年眼底毫不掩饰的喜欢几乎要晃花宫渝的眼睛,想起自己刚刚严苛的发言,他突然有点内疚,清清嗓子,“上车吧,去吃饭。”
宫渝带着关珩来到一家离剧组不远的中式餐馆,规模不大,但是看上去很像那么回事儿。
“这是平常我和剧组同事们经常一起来吃饭的地方,味道还不错,”宫渝戴着框架眼镜,此时从冷得刺骨的室外走进来,镜片霎时间蒙上一层白霜,他捂着嘴咳嗽两声,示意关珩跟着服务生往包厢里面走,“希望你能吃得惯。”
关珩双手抓着书包带,老老实实的模样让宫渝又摇摇头,不禁对之前呵斥他的行为懊悔不已。
还是个孩子啊,冲动点有什么错,更何况是为了他才那样做的。
心里这样想着,宫渝在落座之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站起身,走到关珩的座位边上,挨着他坐了下来,轻轻握住少年冻得发青的手背。
关珩原本只是在心里回忆着有关于那个许旻的资料,忘了把手揣进兜里取暖,坐到椅子上之后,也还是想找个空当给大哥打电话问问他的情况,没想到宫渝竟然直接坐他身边来,还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关珩麻了,他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宫渝会突然把手拿开不再碰他。
“小关,我刚刚不应该那样说你,”宫渝被关珩手上的温度凉得一惊,愈加握紧,慢慢搓揉着给他暖手,温声哄他,“只是你不知道在剧组出没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要知道,我只是个演员,太多人我都得罪不起的。”
关珩看向他。
宫渝抿抿嘴,继续说道,“你胆子小,却还为了保护我而做那些,我真的很感动。只不过以后不要再那样做了,好不好?”
关珩突然有种向宫渝坦白的冲动,可他想起了方木举行金丝雀海选大赛时严正声明过的话,宫渝要的是一个穷苦的金丝雀。
他如果现在将事实和盘托出,不仅会失去和宫渝在一起的机会,还可能会承受宫渝的愤怒。
关珩乖巧地点点头,“对不起,哥哥,今天是我不对,我以后会听话的。”
这一顿饭从七点多吃到了快十点。
“小关,这份留给你,”宫渝装好关珩签完的合约,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疲累的脊柱,“吃好了吗?”
关珩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闻言认同地附和着,一副深明大义的乖顺模样,“好的哥哥,你明天还有工作吧?你先走吧,我的腰酸得厉害,暂时没办法动……”
宫渝看他按着被起球卫衣覆住的腰背,臊得红头涨脸,只能坐回到关珩身边,叹了口气:
“没事……明天没有我的戏,我不急,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走。”
两人关系已经确定,在宫渝的认知里,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也就没必要再有那么多矜持,索性直接上手替关珩按摩起来。
从头到腰的梳理放松一套下来,时间又过了小半个钟头,关珩瞄了眼时间,这才伸个懒腰,回头迅速亲了宫渝的脸一口,“谢谢哥哥,我舒服多了。”
宫渝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吻吓到,鉴于要维持自己冷漠金主的形象,他强装镇定,声线落得低沉有力:“嗯,走吧。”
他抬腿走到门口,见关珩没有跟过来,不禁回头看他,“小关?”
关珩局促地抱着羽绒服,手里捏着亮屏的手机,表情犯了难:
“哥哥,这个时间……好像封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