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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薄春山走后, 一个头戴三山帽,穿紫色团领衫的老太监,从一侧走了过来。
“陛下, 这位薄大人……”
康平帝没有说话。
老太监弓了弓腰又道:“昌国公主醒来之后,就闹着要见您, 说……说要是处置安国公府,就连同她一起处置。永昌候和长平伯已经招了, 供出了武安侯和汝南侯、安阳侯, 这几家是否要现在处置,还需陛下下令。另, 水师的兵并没有进城,但顾忌怕生变, 他们也还没离开, 什么时候离开还需陛下斟酌。陛下, 这位薄大人……”
“行了,你不用再说什么薄大人, 你想说什么朕懂, 不用再说。”康平帝皱眉斥道。
“可是他……”老太监本就弓着的腰, 又往下弯了弯, 道:“就当老奴僭越了, 可这位薄大人未免藏得也太深了, 一开始连老奴也以为这些黑甲士兵是水师的人, 可之前老奴专门让东厂的人去查过,水师没有这些黑甲人,这说明这些人就是他的私兵。
“他为何组建如此多的私兵?是怎么把这些人运进了应天?还有那些黑甲人手中所持的火/枪,连工部的人都没见过,说明这不是官造, 而是私造的,他造这些东西来做什么?还有东南洋水师那,他已被罢官,邵元龙因朝廷争议,为了避嫌处于停职等候朝廷命令的状态,偏偏他一纸书函,就调来如此多的兵和战船。
“陛下是没见着水师战船兵临城下之景,方才老奴专门赶去看过,若不是足够威慑,武安侯他们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束手就擒,总是要搏一把。陛下,即使您不让老奴说,老奴也要说,此人甚是危险,危险程度不下于安国公。”
康平帝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从他的呼吸,就能看出他并不平静。
良久,康平帝弯下腰来低头看向俯趴在地上的老太监,他轻声道:“那你又怎知此刻翻脸触怒他,他不会临阵倒戈?”
老太监趴伏在地的身体,没忍住打了一个激灵。
康平帝直起腰来,手负在身后。
“他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既然他敢把这些露于人前,就说明他不怕朕出于忌惮对他下手。朕虽然不怕他,但朕不会前脚用了功臣,后脚处置功臣,这要是落于天下人眼,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朕?想必朕那好叔叔一定会不吝帮朕宣扬得天下人知,以后朕还怎么用人?谁又敢效忠于朕?”
“他虽然犯忌,但功大于过,至于他的那些私兵,当年他在浙江平倭,为了打入敌后,做过一阵子海盗。这些他都与朕说过,还有他得罪的人并不比朕少,若是没有护卫力量,恐怕早就死在福建广州了。行了,这些你以后不用再说,朕自有酌量。”
“是,陛下。”
将僖皇贵妃及一众皇子公主送走,顾玉汝才有功夫去端详薄春山。
她将一众下人都挥退,开始对他‘动手动脚’。
“我没受伤。”
“真没受伤?”她明显还是有些不信。
“根本就没用上我亲自动手。”
他将昨夜情形大致说了一遍,这时顾玉汝已经从他四肢正身检查到他的脖颈了,见他真没受伤,她正想拿开手,就见他眉心皱着,这可有些不正常,所以她顺势就抱住他的大脸。
她端详了一下他脸庞,道:“怎么了?”
对于她对自己的‘不信任’,薄春山有些无奈,也是之前有次他在福建受了伤,很重的伤,瞒着她又被她发现后,他每次从外面办事回来,她都要检查他是不是受了伤又瞒着她不说。
他叹了口气,顺势将她抱在膝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宫里这次对我的忌惮之心,恐怕会达到空前绝后的地步。”
他也不想出这个风头,可为了自救,再加上形势受限,他不得不把他藏起来的底牌拿了出来,事情倒是办好了,也露底了。
顾玉汝皱起眉,想了想道:“但他暂时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至于日后……当时不都跟我打算好,这次事罢就找个机会离开应天?”
“说得倒也是。”薄春山略有些唏嘘道。
顾玉汝拍了他一下,让他放自己下来。
“你肯定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让她们去准备些吃食。”
……
什么都没有饿了一天,有一碗香浓的汤面下肚最为舒服。
薄春山吃着面,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对了,齐永宁失踪了。宫变时他没有在宫里,据说是中途离开了,后来潘仁供出他,等宫里派人去会同馆,没找到人。”
“安阳侯府呢?”
“安阳侯府也没有,他妻子和他儿子也失踪了,安阳侯府起先还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宫里派了人去才发现人不见了。”
“也就是说,他早就计划好了,提前出了城?”
顾玉汝想了想,又道:“不对,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这时候走不等着看后续,还是说他早就料到了安国公会失败?这也不可能,他会不会是发现安国公事败,所以藏起来了?”
“现在皇城和外城俱都戒严了,未解禁之前,普通百姓一律不准上街,如果他还在城里,是不可能跑出去的。”薄春山想了想,道:“既然还在城里,那就容易办了,我让人去搜查,就不信他能一直躲着。”
顾玉汝道:“齐永宁既然能跟安国公他们搅合到一起去,说明北晋留在南晋还有隐藏的势力没有浮出水面,经过这次后,应该能拔出一大半,如果宫里要是想彻底拔出北晋留在南晋的钉子,倒是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闻言,薄春山眨了眨眼,笑了。
顾玉汝知道他在笑什么,她这番话其实就是在教薄春山如何利用康平帝的手,来找出齐永宁。薄春山如今身无官职,他下手去找人,不如康平帝下命来得好。
他平时没事就吃吃齐永宁的醋,如今顾玉汝都这么对付齐永宁了,说明她对那个人一点心思和旧情都没了,薄春山才会笑。
其实她早就没了,只是没机会证明罢了。
所以说男人幼稚起来,真是个幼稚鬼。
经过薄春山的提醒,果然康平帝对齐永宁上了心。
禁军几乎把整个外城翻了个遍,却依旧没找到齐永宁的藏身之处。
而与此同时,随着康平帝的清算开始,整个应天都笼罩在一片风声鹤唳之下,皇城能一直封着,但外城不行,所以如今禁令也解除了,不过各处城门却被官兵严防死守了起来,每个经过城门的人都需要盘查。
水师的人也在昨日撤离,就像他们来的时候那么迅速,离开时几乎没有人发现,河面上那些聚集了多日的战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次水师入京勤王,也让人们意识到水上力量对内陆的威慑性,尤其是应天城面水背山,水系发达的同时,也意味着开着船兵临城下,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因此,康平帝又给长江到秦淮支流之上加了数道水关,并派重兵把守,当然这是之后的事,暂不细述。
……
齐永宁一直没找到,连缉拿告示都张贴出去了,却还是没找到人。
薄春山私下和顾玉汝也嘀咕过这件事,难道人真的早就出城了?
可顾玉汝却坚持对方是没有出城的,无他,就是一种感觉而已。这种感觉其实很玄妙,她说不上来为何,但就是这么坚持觉得。
可随着时间过去,能搜的地方都已经搜过了,人呢?
顾玉汝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这一日,看天气不错,想到自己之前下命让把聚星阁拆了,也不知拆的怎么样,她便去了趟园子打算去看看。
还离着距离,就见那座高耸的聚星阁已经凭空矮了大半截,想必不日就能拆除完毕。
其实那聚星阁建得十分华美精致,用料装潢都是最好的,就这么拆了着实有些浪费。可这地方宫变那日已被僖皇贵妃所知,如今正是敏感时期,顾玉汝觉得拆也是一种态度吧。
反正不是她花钱建的,拆了不心疼。
她没打算上去看,看几眼就打算离开,刚转过身,就觉得脖子一疼,眼前黑了下来。
临昏迷的前一刻,她突然想到僖皇贵妃那日说的话,这宅子以前是肃王府。
……
顾玉汝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昏迷太久。
她好像被人扛在肩膀上,头朝下,感觉很闷,四周也很黑。
通过脚步声,她能感觉到似乎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扛着她的人,还有一个在前面,掌着灯。
是谁?
是谁打晕她后又抓了她?她现在在哪儿?
薄府看似与寻常府上并无任何区别,可实际上因为宫变那场事,薄春山在家里私底下不知藏了多少守卫力量,除非打晕她的人能凭空长出翅膀飞出去,不然不可能离开薄府。
那她现在是在哪儿?
由于顾玉汝整个人是头朝下被人扛着,所以她视角极为有限,再加上四周又很黑,她只能通过从前方映照过来的晕黄色的微光,判断他们是在一条窄道里行走。
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因为扛着她的人停了下来,眼前的黑暗突然被大片光明所取代,顾玉汝有一瞬间的失明。
她感觉自己被人放了下来,同时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道:“醒了?既然醒了,那就别坐在地上了。”
是齐永宁!
顾玉汝视线恢复如常,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石室里。
石室里的装饰虽然简陋,但每一样看着都不凡,齐永宁就坐在她的正面方,一旁站着几个精壮干练的蓝衫汉子,这其中有两个就是之前打晕她又将她带到这里来的人。
顾玉汝捏着衣袖站了起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这阵子就是藏在这?怪不得官兵抓不到你,估计所有人都没想到你会藏在以前的肃王府。是肃王府有通往外面的地道?让我猜猜这地道建在哪儿,是不是在聚星阁下面的假山里?”
齐永宁嘴角笑容凝滞。
“玉汝,你可真聪明。”
“你应该是打算看完后续就走,不想在应天多留,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提前把妻儿从安阳侯府接了出来。却未曾想安国公太不中用,竟连一晚上都没坚持住,外城很快就戒严了,你根本走不了,只能滞留。你本想外城封不了太久,自己应该很快能离开,却没想到有人不想放过你,外城就算解封了,你也出不去。”
“你很懂,也很明白,这么说不想放过我的就是你那个男人,薄春山?!”齐永宁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顾玉汝看向他:“齐永宁,没道理总是让你憋着劲害人,我们不能反制回去吧?”
齐永宁笑了起来,笑得颇有些失态。
至少对向来举轻若重从容不迫的齐永宁来说,是有些失态了。
“你说的不错,不过我可没有总想害你们。”
他只是有些不甘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今天要晚一点,因为今天宝宝放学后有一节跆拳道课要上,我尽量赶在十点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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