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金羡鱼睡得很沉, 也很舒服,神识里玉龙瑶的情绪有多一言难尽,她就有多快乐。
虽然两种情绪共存, 让她有种精神分裂的错觉,但这依然无法影响金羡鱼的好心情。
她精神奕奕地起床,深吸了口气,抻了个懒腰,叫了一桌子的丰盛的早餐, 慢吞吞地吃完, 又在大堂里遇到了那一队镖师。
她今天穿着件淡红色的束腰长裙,如花瓣般轻袅婀娜, 腰身不盈一握。
双眼沉着烂耀耀的薄光。清风徐来,环佩微颤, 鬓如蝉,眉似远山, 仙骨姗姗,飘然自有姑射之姿。
简而言之就是非常吸睛。
那一队镖师说笑声渐渐矮了下来,不知不觉间, 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金羡鱼笑了一下, 叫来店小二,侧头嘱咐了点儿什么。
店小二一见她就面色烫红。
怪不得昨天那位小郎君半夜不睡觉,有这么一位妻子, 他肯定也日夜提防怕别人轻薄。
“诸位客官,这壶酒给大家伙暖暖身子。”店小二走过去对镖师们说。
镖师们面面相觑:“我们没要酒啊。”
店小二说:“是那位女客请诸位的。”
镖师们循着他视线看过去,金羡鱼大大方方地微微一笑,她的目光清澈至极,美丽如阳光般照耀着整间大堂, 便没有人意识到此举的不妥当之处。
这些镖师们愣了愣,不约而同地红了一张脸。
脸膛赤红红地互相推搡着,一个个黑虎健壮的汉子反倒窘迫得像半大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有个似乎是首领的年轻汉子紧张地走过来,向她道谢。
走南闯北,行走在外,首领汉子对她请酒这件事还有点儿疑虑。
金羡鱼温和道:“阁下请坐。我只是看大家伙高兴,这才冒昧请大家喝酒,沾沾着喜气。”
其实无需金羡鱼解释,她的容貌足以使她不论说什么,都具有令人信服的魅力。
首领脱口而出道:“娘子如果不介意,不如过来与我们同饮?”
这话刚说出口,他就觉得冒昧,这话说得追悔莫及。
没想到金羡鱼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有点儿吃惊,但很快又抿唇笑起来,“好呀。”
玉龙瑶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金羡鱼众星捧月般地坐在镖师间,和他们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她容貌美丽,性格温和,不用费什么力气使镖师群体接纳了她。
玉龙瑶站在楼梯上,扶着把手,嗓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小鱼儿。”
金羡鱼先止住了话头,围在她身边的众人也都不明所以地闭上了嘴。
“这是?”他们很快也看到了玉龙瑶。
金羡鱼眨眨眼,浑不在意地说:“这是我的前夫,我们不久前才和离。”
他们是相看两生厌,同床异梦。却又不得不捆绑在一起的夫妻。
她酒量虽然不算浅,但喝多了酒也会头晕,也会醉。
这个时候她脸颊晕红,双眼迷茫,反应有些迟缓的模样,放浪形骸,又殊为可爱。
一只皙白的手轻轻拿走了她的酒杯,玉龙瑶看着她,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轻声说:“你不该喝这么多酒。”
金羡鱼托腮眨眨眼,嗓音有些慵懒,像是在撒娇,几分稚气,几分亲昵无间的娇憨。
“我不喝就是了。”
她一喝酒,非但会上脸,就连手臂、前胸都会泛红。
红纱抹胸下一痕雪脯泛着珊瑚粉色,冰肌莹润,雪腻酥香。
玉龙瑶面上不为所动,却垂下了眼,移开了视线,“你醉了,我扶你回屋休息。”
他说得极为轻描淡写,但金羡鱼知道他内心或不是这么想的。
哪怕他已经尽量压抑,不愿在她面前示弱露怯。
玉龙瑶似乎想伸手扶她,但目光触及她晕红的肌肤,不知想到了什么,收手垂袖,道:“跟我来。”
玉龙瑶没有扶她,他在前面走,脚步不疾不徐,金羡鱼在后面跟着。
上了楼,她好奇地问:“我们要去哪儿?”
玉龙瑶取出钥匙“咔嗒”扭开了锁。
这是他的房间。
玉龙瑶早上起床,已经将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上的茶杯倒扣着,椅子收在桌子下。
“你在这儿休息。”玉龙瑶转过身,嘱咐道,“我帮你去提些热水来。”
他没有趁人之危,紧接着就走出了屋,替她掩上了房门。
他也没有骗金羡鱼,他是真的下楼叫了一桶热水,一直在楼下等着热水烧开。
店小二见他文弱想帮他提。
玉龙瑶委婉地谢绝了他的好意,说,“多谢,我自己能行。”
不外乎店小二不放心,玉龙瑶斯文俊秀,穿着件洗得微微发白的黑色罩袍,看起来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高门郎君。
玉龙瑶也无意解释,他捋起袖口,露出苍白却结实的小臂,提着满满当当一桶热水,脚步稳便,举步若飞,一路上水桶里的水没洒出来一滴。
等玉龙瑶回来的时候,金羡鱼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玉龙瑶先是在门前敲了敲门。
这是他的习惯,哪怕和金羡鱼已经成亲百余年,他也会进门前先敲门,恪守着必要的礼节。
屋里没有回复。
玉龙瑶道歉进屋,神情自若,脸上没任何多余的情绪。
敲门只是必要的程序。他该进去还是会进去的。但目光落在桌前的少女脸上的时候,玉龙瑶的脚步却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或许她只有睡觉的时候才毫无防备。
玉龙瑶心想。
他先是将热水倒回浴桶里,这才从屏风后转过来,看着金羡鱼。
她纤长的眼睫垂落在眼皮上,双颊酡红,鬓乱残妆如海棠春睡。
不知道她在他走后做了什么,将椅子拖出来,茶杯翻过身,颠三倒四摆得到处都是。
客房窗户背对着后院,院子里种了几棵老梅,几枝腊梅从窗外探进来,胭脂红碎,落在她衣襟鬓角,落在桌面、茶杯。
玉龙瑶在她身边坐下,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像是一股电流顺着指尖钻入心口,忽然觉得自己一颗心也如同桌上这些颠三倒四的茶杯。
金羡鱼的生得很好看。
她的容貌是他按照他的喜好一手培养出来的,可惜他到现在才发现她生得竟然这般扎眼,扎眼到成了一桩祸事。
想到这儿,他推醒了她,对上金羡鱼惺忪的睡眼,玉龙瑶平静地说:“水已经热好了,你可以去沐浴了。”
金羡鱼睁开眼,有些天真地看着他:“你不洗吗?”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竟然是尤为专注,显得含情脉脉的。
玉龙瑶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我等你洗完。”
她是真的醉了?还是醒着?
金羡鱼走到屏风后面,玉龙瑶将桌上颠三倒四的茶杯一样一样,复归原处,疑惑不解地想道。
他想从神识里窥见一二,很可惜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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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醒着的。
金羡鱼将脸埋在水里,轻轻地舒了口气。
演了这么久,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处关节好像都在叫嚣着罢工。
从前的玉龙瑶对她而言是有些高不可攀的,但如今的玉龙瑶在她看来,
是个贱.人。
毋庸置疑的bitch。
对付这样的人,就要若即若离,不经意间的不设防,对他好,但在必要时候又要迅速抽身。打一巴掌,给一甜枣。
玉龙瑶能清楚地听到水声。
一盏灯火如豆,烙在素纱屏风上,明灭不定,倒映出引人遐想的模糊身姿。
水蒸气烧上来,雾气蒸腾萦绕满屋,整个屋子都有些暧昧的潮润。
又潮又热,沉甸甸的。
他无法控制去想象水流淌过她肌肤的画面。
玉龙瑶垂下眼,站起身,又坐下,难得有些坐立不安。
想了想,他推开门走出去,叫来店小二又送了几坛酒给楼下的镖师们,
以丈夫的身份。
这才松了口气,回到了屋里。
等他回到屋里的时候,金羡鱼已经洗好走出来了。
她好像清醒了不少,眼睛如明亮的秋水,嗓音也变得微妙冷淡。
金羡鱼说:“我回去了。”
玉龙瑶没有挽留,他往旁边走开半步,让出一条路道:“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金羡鱼离开之后,他走到屏风后面打算把水倒掉换上新的。
下一秒,却又迟疑了。
浴桶里的水还是很澄清。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玉龙瑶已经把自己浸泡在了浴桶里。
他轻轻闭上眼,水流像是柔软的怀抱拥着他。
想到这是金羡鱼泡过的水,想到她曾经与人幕天席地,玉龙瑶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但骨头却被水泡得酥软。
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金羡鱼在谢扶危、凤城寒面前的模样。
他睁开眼,白皙的脸蛋被雾气熏得泛红,一滴水珠顺着他的眼睫淌进眼睛里,玉龙瑶眼睛眨也不眨。
在缭绕的雾气中,玉龙瑶看到了金羡鱼曾经单调乏味的身躯。
抽出发带,蓬松如云的乌发垂落在肩头,眼睫沾着点蒙蒙的雾气。玉龙瑶喉口不自觉滚动了两下,情不自禁地在半空中勾勒她的模样,旋即在想象中驰骋、起伏,浸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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