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寒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月朔在自己眼底下下落,消失。趴在悬崖边,她微动分毫,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低垂下头,双目痴傻地看着手上唯一的存在——月朔被割裂的衣领。
一点点地收紧手中的留恋,赫连寒摇摇晃晃地起身,毫无表情地看着谷主,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她死了,你满意了。”赫连寒张口道,声音冷寒成冰。
谷主不悦地蹙了蹙眉,“她若活着,定会阻你宏业。寒儿,母妃这样做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毫无表情的脸露出讽刺的笑,赫连寒讥讽地看着眼前久违的母亲,却是从未有过的心凉。
“母妃当然是为了你。”谷主毅然道,脸上是皇室独有的自信和骄傲,“你身上流着我北国的高贵血统,这江山本就该属于你。”
赫连寒不答她,而是看着她,就那样看着,没有语言,没有动作。
“寒儿,你不是一直很思念母妃吗?”谷主柔声道,伸手就要去拉赫连寒的手。
“别碰我!”赫连寒仿若逼蛇蝎般地避开谷主的触碰,人向后退去。
“寒儿!”谷主厉声道,却见她身临崖边,只要在后退一步就会落到和月朔、月影一样的下场!谷主急忙转了声调,柔着声音,“寒儿乖,来母妃这。”
赫连寒抬首,无焦距的双眼望向谷主,那轻柔的声音曾在她梦中、记忆中回转千百回,但现在梦成真了,她不但没有喜悦,反而失望,绝望!“不,你不是我的母妃。”赫连寒囔囔道,单脚抬起,就要向后迈去。
谷主这才有了恐慌,急忙大叫,“寒儿!”
“寒,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母妃吗?!”右使急声道,赫连寒虽然看她,后退的脚步却是停住。右使这才微微舒了口气,不敢放松地双目紧盯着赫连寒,一步步走近,轻声为谷主辩解,“如若不是为了你,主人怎要假死远走,终日思女却不得见面,她心里的苦可不比你浅。”顿了顿,继续道,“主人也有她的无奈和苦衷,寒,你也多为她想想,好吗?”右使看赫连寒眼中起了一丝波澜,知道自己的话语起了作用,和赫连寒相处多年,她非常了解,赫连寒外冷内热,是重情知报之人。
果然,赫连寒缓缓收回脚,抬头看向右使,又转向谷主,淡漠道,“我会帮你收复江山。”
谷主面上一喜,赞赏地扫了眼右使,招招手,唤道,“好寒儿,快来母妃这,让母妃好好看看你。”
赫连寒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悬崖,云雾遮挡了山下所有,白茫茫的没有其他,“朔儿,再等等我。”她用唯独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道,转身走向谷主。谷主更是喜上眉头,正欲伸手拥她,却被赫连寒再次冷漠地躲开。
“寒儿?”谷主脸上一沉,不满地看着赫连寒。
赫连寒没有看她,淡淡道,“过去的日子我多么希望你是假死,但现在,我多么希望你当时是真的死了。”说罢,擦肩而过。
谷主呆立原地,手脚冰凉。
“主人。”右使走到她身旁轻声唤道,眼中是真切的关心。
谷主微微转头,双目迷茫地看着她,“兰儿,本宫做错了吗?”
“主人只是为了复兴北国,没有错。”兰伊毅然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和宫中那个温婉的女子形同两人。
茅屋前,凤仪焦虑地来回走着,眼见天色一点点的黑去,却没有月影她们半丝身影。“该不会出事了吧?”凤仪自言自语道,愈发慌乱。突地,一道熟悉的身影自远处走来,凤仪揉揉眼看去,惊喜地发现是赫连寒,急忙迎了上去,“姐!”
赫连寒停下脚步,却不应她。
看她脸色不对,凤仪这才察觉除了赫连寒周围再无他人,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一手抓上赫连寒的衣袖,急切道,“影呢?朔儿呢?姐,她们人呢?”
赫连寒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张张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沉默如同铁碳灼地凤仪生疼,她恍然在梦地看着赫连寒,假装轻松地笑道,“姐,你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你都没事,影她们怎么可能出事!”
“凤仪,对不起。”赫连寒低声道,这句回答几乎让凤仪奔溃。
“什么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姐,你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影那么厉害,她怎么可能会出事,还有朔儿,她那么聪明古怪...”说到最后,凤仪再说不下去,趴在赫连寒怀里哭了起来,她知道赫连寒不可能和她开玩笑,可到底发生了什么,月影和月朔怎么会...
赫连寒任由她依着自己哭泣,眼睛涩然,却流不出半滴泪水,望着山边缓缓下落的夕阳,赫连寒隐涩的闭上眼,再睁开,只有无情。
溪水潺潺,各色的花朵依偎着碧绿的青草,月朔按着有些晕眩的脑袋醒来,睁开眼便看到这般景色,呆愣后想起自己跌落了悬崖,急忙张望四周,这才发觉自己身临石岩间,身下是人工铺好的草床,身上的伤皆被覆上草药。
“你醒了。”清雅而成熟的声音自下方传来,月朔低头看去,发现溪水边一名女子赤足而立,忆起昏迷前所见,心知自己是被此人所救。回忆间,女子已经双脚点水飞身到她面前,柔声关心道,“可有什么不适?”
“我没——”抬首间,月朔看清女子的面容,话语乍然停止,再说不出半句话。女子看上去约三十来岁,身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流苏浅浅倌起,双眸似水,带着谈谈的笑,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令月朔讶异的是,女子的容貌竟和她出奇的相似。
女子看她一副呆傻的模样,轻点她的额头,柔笑着在她身旁坐下,伸手一指她背后,“她可是叫拓跋月影,你叫拓跋月朔?”
月朔摸着额头的手一滞,转头顺着女子所指方向看去,离她不远处的一处石岩中果然躺着月影!她急声问道,“她怎样了?”
“受了重伤还在昏迷。”女子眉头微蹙,见月朔面露担忧,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我已经给她服了药,稍后会醒来。”
月朔这才舒了口气,想起女子的话惊愕抬头,“不对,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和二姐的名字?”
话音一落,女子脸上的笑意顿失,只剩惘然,抬手轻柔地摸上月朔的脸,径自囔囔低语,“也是,我走那时,你九岁...也难怪不记得了。”
月朔越发觉得不对,如此口气,再加上如此相似的容貌,难道是...不可能,月后怎会出现在这了无人烟的谷底!月朔正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
“小朔儿,你当真认不出母后了吗?”女子轻声问道,眼中满是期翼。
月朔还摇着的脑袋顿时卡壳,半天才回过劲来,傻傻地问道,“你说你是谁?”
女子善解人意地笑笑,拉着她的手温柔道,“傻丫头,我是你母后林夕,我没有死。”
一句没有死让月朔愈发迷糊,张手挡住林夕的继续,“等等,”月朔理清思路,问道,“你说你是我母后,可你不是在月宫吗?怎么到这花谷谷底了?还救了我们?”莫非,又是一场阴谋?月朔想着,生了几丝警惕。
闻言,林夕却是涩然一笑,明白什么地缓声道,“这几年在月宫的那个女人,不是我。”顿了顿,林夕眼露回忆,“十几年前,我偶识陈梦妃,受她蒙惑,结交为金兰。谁知她竟将我骗上这梨山上,趁我不注意,将我推下悬崖。幸得谷底是深水塘,我儿时习过水性,故活了下来。”
“所以,这些年都是她扮作你在月宫中?”月朔想起月姬、月影在风国时对月后的猜忌,顿时豁然开朗,难怪察觉月后变化,原来根本就是李代桃僵!好个梦妃,当真阴险!“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月国揭穿那人,反而留在此处?”
闻言,林夕低声叹息,美目扫过四周,无奈道,“我何尝不想离开这里,回到临和你们身边。可这花谷群花围绕、多有剧毒,花谷外又是毒气围绕...我不是不出去,而是根本出不去。”
月朔伸手握了握林夕的手,难以想象这孤苦无依的十几年她一个人是如何过来的。“母后,这些年为难你了。”月朔柔声道,虽然她是来自异世,但自小丧母的她对眼前的林夕莫名的亲切。
“好孩子,能见到你们,我已经很满足了。”林夕知足道,想起什么地急忙问她,“对了,你们两人怎会坠崖,谁把小影儿伤地如此之重?”
月朔和林夕说了大概,林夕好看的眉头紧蹙在一起,坚定道,“我们不能让陈梦妃阴谋得逞,我绝不让她伤临分毫。”
月朔点头,明白她口中的临是月帝,但她心中更加担忧的是,赫连寒!